當夜,蕭子卿即刻清點人馬,在忠義堂集合。
沖天的火把照亮了這整個忠義堂,蕭寧坐在蕭子卿身後的那把交椅上,小臉被火把照得通紅,原本一個天真樂觀的孩子,自從堂主去世之後,也變得愁眉緊鎖。
“我金陵堂建立百餘年,俠肝義膽,前堂主更是帶我們脫離了朝廷的管制,免去了朝廷的剝削之苦,如今新堂主年幼,外敵又虎視眈眈,我蕭子卿保住金陵堂義不容辭。”他說着,虎目環視着這周圍一圈。
“成敗就在今夜,否則的話,靳少寒虎視眈眈,金陵堂遲早陷入水深火熱之中。”蕭子卿說道,轉身過去看着蕭寧,“還請堂主坐鎮金陵堂,等我們歸來的消息。”
蕭寧看着蕭子卿,一時半會也沒有開口,只是不知道怎麼的,在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故之後,他覺得就連當初他最喜歡的子卿哥,也在變得陌生。
就在蕭子卿帶着人風風火火的趕出金陵堂中的時候,卻撞見了站在這外面的蕭翎,她還是那樣一身冷冽的氣息。
盯着蕭子卿看,“子卿,我不建議你這麼魯莽,現在靳少寒不是還沒出手麼?”她或多或少知道蕭子卿這段時間內也等得焦急了。
但是,她必須以最穩妥的方式,“我們這樣率先出手,打跑了靳少寒固然是好,可是,如果打不跑呢?那金陵堂將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
“我讓人封鎖住了各個碼頭,把城門的各個口也守住,靳少寒心中還在睡夢之中呢!”蕭子卿淡淡的說,卻彷彿凜上了一層寒霜似的。
“你又是爲了那個沈清影?”蕭翎忿忿的問。
“不全然。”蕭子卿這次反而不反駁,他擔憂的望了一眼身後,“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堂主死後,整個堂中死氣沉沉,靳少寒一日不除,兄弟們也都難以安心。”
“那我跟你一起去。”蕭翎放心不下蕭子卿一個人去冒險。
蕭子卿卻是搖着頭,走上前去幾步,將手搭在了蕭翎的肩膀上,“蕭翎,我不管你之前做過什麼,但是這一次,我希望你好好守住金陵堂,好好守住蕭寧,其他的事情……不要做,等我回來。”
蕭翎怔住了,她對蕭子卿的這一番話半知半解,但是,看到他此刻的鄭重其事,她只能點頭,“好,我和蕭寧等你回來。”
這是第一次,她忽然覺得蕭子卿一直是在她身邊的。
蕭子卿深夜帶着人前去,從這金陵堂一路到督軍府,路途不近,卻是在半路上,一行人的腳步卻是豁然停止了下來。
前方的夜,濃霧隱約,從這裡遠遠看去,只見到在濃霧的後面,身影林立,宛如鋼鐵一般屹立着軍人的身姿。
陸風便是站在這些人的前面,遠遠的看到蕭子卿一行人前來,他不禁露齒一笑,“二當家的,我家督軍命我在這裡,恭候大駕。”
說着,陸風卻是將右手一舉,隨之將手一揮,身後的士兵全部將槍桿子立了起來,槍口直指向蕭子卿那邊去。
今夜的相逢,
不止是激發起了蕭子卿的殺心,也同樣激起了靳少寒的殺心。
誰都知道兩方拖得太久了,再這麼下去的話,只會夜長夢多,倒不如早早的解決了,看誰能耐。
蕭子卿也是伸出手來,示意身後的人,“幹……”
一聲怒吼聲起,兩方人馬如同潮水一幫碰撞,在這漆黑的深夜之中,廝殺聲、槍響聲不斷的傳盪出來,整個紙醉金迷金陵城,一夜之間再度變成了戰場。
城中的百姓,遠遠的聽到了這槍響的聲音,誰都知道這種烽火連天的年月,時局動盪,誰都不敢出來一探究竟。
這一番苦戰,就連距離此處甚遠的督軍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靳少寒坐在這府中的大廳內,手上捧着自己的隨身配槍,一隻手拿着白手絹,不斷的擦拭着。
燈光有些暗,襯映得靳少寒專注的神情更加的邪魅,低頭擦拭着手槍的動作,過分優雅。
身後,二少的身影被這孤燈照得有些纖長,緩緩的朝着這邊走進來,看着這裡面的場景的時候,不禁微微蹙眉。
“闇火照愁人,什麼時候老三你這麼沮喪了?”他說着,將這水晶燈給開了起來,整個大堂中,登時亮堂了起來。
“什麼時候,二哥也會多管閒事了?”靳少寒擦拭着槍,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卻是將槍口的方向指向了靳雲帆那邊去。
“這外面的槍聲啊!”靳雲帆卻是很輕鬆的模樣,也坐在了沙發上,輕笑着看着靳少寒,“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
身在軍閥世家,對於這種情況是極爲敏感的,隨時都要戒備着是否有人動手。
這種感覺,也更像是在皖北戰地的那段時間,流彈漫天,烽火不停,隨時都在戒備着敵人的攻擊,深怕下一刻,就被攻城略地,身首異處了。
這種情況下,他們都是不敢大意的。
靳少寒從小在靳家,自然也是懂得這種感覺,這是軍人骨子裡天生的一種戒備,死都無法拋掉的。
“蕭子卿是個刀口舔血的人,金陵堂能夠立足南京這麼多年,靠的就是他們這股不怕死的勁,陸風這次帶隊過去,勝算不大啊!”二少坐下來,卻是沒有像靳少寒一樣時刻攥着自己的手槍,則是不斷的轉動着自己的扳指。
這就是他和靳少寒的最大差別,一文一武,行事作風大相庭徑。
“陸風也算是身經百戰,這點我不擔心。”靳少寒默然的說着,擦拭着槍的動作停了下來,“哪怕,就算是跟你回了皖北,在南京這邊,我絕不允許一顆釘子橫着,威脅到南京。”
所以,和金陵堂這一仗是在所難免的。
他既然打算要回皖北一趟,就該把南京這邊的隱患全部都剷除了,不然的話,等到他離開南京,金陵堂再動手的話,那時候就危險了。
靳雲帆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也在這裡逗留一段時間,等靳少寒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完畢了,再一同回皖地。
“與其打敗蕭子卿,倒不如拿住他的
死穴,不是更省事嗎?”靳雲帆卻是淡淡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蕭子卿再怎麼驍勇善戰,但是他終究是對金陵堂忠心耿耿,你如果想要徹底的剷除掉他的話,就該知道他的命脈在哪裡。”
靳少寒看着眼前的二哥,他對靳雲帆的心思城府從來沒有質疑。
“蕭子卿盤踞金陵多年,對金陵城內極爲熟悉,想遏住他的死穴,何其容易,何況……”靳少寒說着,語氣卻也停止了下來。
何況,沈清影現在也還在金陵堂內。
靳雲帆卻沒有他那麼多的顧慮,“老三,二哥的手段你卻是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見識過,有時候,兵不血刃,纔是上上之策。”
“你什麼意思?”靳少寒一時之間不明白二哥的意思,眉心深擰了起來。
二少的手段,他早在當時被逼出皖軍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
靳少寒看着他,許久之後,卻是驀地笑了起來,將手槍給別回到了腰上,“那你說,如何的兵不血刃法?”
靳雲帆笑了笑,頗爲自信的樣子,慢吞吞的說了一句,“擒賊……先擒王。”
此言一出,靳少寒的眉心卻是再度深擰了下去,重複了一下靳雲帆的這句話,“擒賊先擒王。”
他擡頭起來看着靳雲帆,此刻的心裡竟然有些激盪,也無言以對。
一瞬間,整個督軍府也全都陷入了沉寂當中,夜深深,只有外面那依稀傳來的槍聲,響徹蒼穹。
在這混亂之中,遙遙相望的是金陵堂前那口燈籠,在風中搖晃着,傳達着這不安。
原本被蕭子卿勸得回了房間休息的沈清影,在昏昏沉沉之間只覺得自己在無數的夢中穿梭。
夢中回到了當年的郢城之中,夢到了父親和母親,更夢到了當時的靳少寒……自己在夢中哭了又醒,醒了又哭,直到睜眼醒來的那一刻,才赫然發現,自己還身處在金陵堂之中。
過往的一切,已成雲煙,包括夢中的哥哥……也已經沒了。
唯獨此時此刻,夢醒時分,她才真正的徹底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渾身的冷汗潸然,她埋首在自己的雙膝之間,低低的叫了一句,“哥哥……”
但是,閉上眼的時候,腦中所呈現出來的卻是靳少寒那一張臉,過分的鮮明。有一滴淚,從她的眼角處滑落,滿腹的心酸苦楚。
外面,槍響的聲音傳來,沈清影莫名的擡首,淚痕尤新,神情之中卻是滿滿的不信,卻也帶着一抹擔憂……
這種感覺,讓人心驚膽戰,身處亂世之中,隨時都在害怕戰亂的到來。
“又,又要打仗了嗎?”她喃喃的問,轉身下了牀,也沒點燈,在漆黑之中她走到了這門口,想開門出去一探究竟。
可是,卻發現這扇門緊緊的關閉,無論她在裡面怎麼用力都打不開。
“來人啊,誰把門上鎖了,放我出去。”沈清影大叫着,用力的搖着門。
但是,在外面,那一把鎖卻是始終不爲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