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少寒幾乎是倉皇的回到小香園的,只是,到達了小香園裡,在這一刻他的步履卻是躊躇了起來。
遠遠的,就這麼站在長街的角落上,看着那園子大門外迎風飄曳的那兩盞燈籠,曾幾何時,他對這裡竟然也有了莫名疏離之覺?
父帥的話還在耳邊迴響着,他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回去面對她。
就在他躊躇猶豫的時候,身後的小丫頭卻是從外面走來,“三少,您怎麼不進去呢?”
聽到了這話的時候,靳少寒纔回過神來,隨即卻是看着這小丫頭手上提着的東西,“這是什麼?”
丫頭笑着,“姑娘身體不適,說是想吃糯米糕,還好我跑了過去,這麼晚了還能買到一點,晚一點的話那小販就收攤了。”
“她身體怎麼了?”靳少寒一聽到她說身體不適的時候,心裡一緊張,“沒什麼大事吧?”
這也怪他,白天的時候就那樣匆匆的出門了,也沒再回來看她一下,那時候還在下着雨,可能在那回廊下面站久了,着涼了吧?
他將那小丫頭手上的糯米糕給拿過去,“我送過去給她吧,你記得熬藥過來。”他也擔心,如果清影病壞了那該怎麼辦?
小丫頭恍然的點頭,“好的,三少。”
沈清影今天出門去,回來拿了一些藥過來,她也曾問過要不要煎熬,可是沈清影卻讓她放着,她也不好意思再怎麼動。
但是現在靳少寒開口了,她也能照做。
帶着糯米糕回小香園裡面去,清影的房間裡面還亮着燈,靳少寒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在燈下發呆呢。
“想什麼呢?”靳少寒強扯起一抹笑意,今天和父帥的那一番談話,他不想讓沈清影知道。
只將這糯米糕放在這桌子上,趁着熱乎的勁,靳少寒將這糯米糕打開,“還好還能給你買到,不然只能吩咐廚房爲你現做了。”
他說着,將拿起一塊糯米糕遞到了沈清影的脣邊去,一副溺愛的模樣,白天的不開心已經一掃而光了,只有在她的面前,他也才能夠全然放下戒備和心防。
見他將這糯米糕給遞過來,沈清影有一剎那帶着錯愕,張開了嘴小咬了一口,隨後道:“買不到也就算了,只是一時嘴饞而已。”她說着,卻是不自覺的將手放在這小腹上。
心裡有幾分沉重,在猶豫着,該不該說?
靳少寒再餵了她一口,見她的脣邊上沾染了些許,伸出手替她擦拭,“你在這裡或許也悶壞了,過陣子,我讓人帶你出去遊玩幾天吧?”
沈清影看着他,似乎他有些怪異的感覺,和今天早上所見到的那個靳少寒有那麼一許不一樣的感覺。
搖着頭,沈清影說:“去到哪裡都一樣,心裡總有累積着一些事情,開懷不起來。”她無奈的一笑,“少寒,或許,你也早已經反感了這樣的我吧?”
靳少寒一緊張,抓住了她的手,“清影,無論時局怎樣變動,無論你怎麼樣,你都在我心間,不會反感,也不會淡然的。”
他這麼鄭重其事,沈清影倒有些不自然了,“我,我只是隨口說說,少寒,你……這是怎麼了?”
今天他回來了之後,似乎有些緊繃的感覺,錯覺嗎?
“沒,沒怎麼了。”靳少寒鬆開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舉動不符,便沉着了下來,“沒什麼,只是……有些不捨。”
聽着他怪異的話語,沈清影也只是淡然的一笑,隨後拿起了自己這些日子一直在做的針線,“我看這天細雨綿綿的,尚未轉暖,我這陣子爲你做身衣裳,我量量。”
靳少寒詫異的看着她,卻沒想到她對自己平平淡淡的,卻還會爲自己做這些,心裡一下有些暖,也有些愧。
在她量好了尺寸之後,沈清影則是坐在燈下繼續,而靳少寒則是靜靜的看着她。
這個時候,小丫頭將今天沈清影帶回來的那些安胎藥熬好了,端了進來,“三少,藥熬好了。”
靳少寒讓她放下後出去,也是自己走到這桌子邊上,端起了這藥碗,輕吹着這氤氳,“身體不好就該吃藥,不然的話,我會心疼的。”
沈清影看着這藥,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伸出手來,搭在了靳少寒的手上,“少寒,我有話想說。”
有些事,該說的時候還是得說。
但是,靳少寒卻是掰開了她的手,“想說什麼,等吃了藥再說。”
沈清影垂眸看了一眼這黑乎乎的藥,輕微的頷首,“好。”隨即接過了少寒手上的碗,擰着眉心一口喝了下去。
“我去拿些蜜餞來。”少寒見她苦得眉心都皺了起來,起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少寒。”沈清影卻叫住了他,眼神之中盡是複雜,“少寒,我不需要其他的東西,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好嗎?”
看着她這副模樣,靳少寒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他轉身朝着沈清影這邊走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可以,有什麼事和我說,”他說着,卻是輕笑了一聲起來,“我很開心,你肯對我有所改變。”
但是,他又擔憂……
沈清影看着靳少寒,眼神之中更多帶着的是期盼,她幽幽的開口,“少寒,你曾說過,會娶我的。”
這話一出,靳少寒彷彿遭受了五雷轟頂的一般,全身僵硬在當處。
“清影,”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人揪住一般的疼,卻還是得強顏歡笑起來,“我們早已經是夫妻了,不是嗎?”
他站起身來,將這個女子摟在自己的懷中,天知道他此刻的心是痛着的。
但是,還是繼續說:“當初在金陵城門口的時候,你我風雪之夜,對天盟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把你當成我的妻子了,往後不管滄海桑田,都是一樣。”
他說着,卻是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心裡的苦楚此刻只能由自己吞忍下去。
他渴望兵權,渴望在皖北重新東山再起,不想再像個囚徒一般的生活在父帥的籠罩之下,他……其實對聯姻動搖了。
但是,
他又覺得對不起沈清影,他只想將她留在身邊,用一輩子去愛她而已。
沈清影被他抱着,聽着這一切,往事彷彿又重新上演的一般,對這個男人,說是無情那是假的,只有一直以來一直強制壓制住的心動。
她也伸出了手,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這麼主動的迎合,“少寒,我知道,在我的心裡何嘗不知道這些,但是……我想要一次正式的明媒正娶,好嗎?”
她看着他,悽楚的雙眼之中已是回心轉意的渴望。
哪怕是爲了肚中的孩子,她也該有個名分,否則的話,這山盟海誓只有兩人知道,在外人的眼裡,她依舊只是像個小妾,像個外室。
將來孩子生下來了之後,該怎麼安置?
她需要一個名分。
然而,靳少寒卻是在這個時候犯難了,他慢慢的鬆開了沈清影,看着她,鄭重的說:“清影,你要什麼,我一定都會答應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這些我都給你。”
曾經的承諾,一切都不會少。
但是,靳少寒卻是轉過了身,留給了沈清影一個背影,帶着疏遠與淡然,“但是,不是現在,清影,你等我好嗎?等我在皖北足夠強大了的時候,這一切我都給你。”
沈清影皺着眉心,看着這個背影,不知道爲什麼,在她的心裡似乎有種錯覺,他在推卸。
“少寒,爲什麼?”她只能這麼問,隨即,她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也不需要鋪張浪費,最起碼,給我們一個公證人,到你父親面前拜過天地,僅此就好。”
“清影。”靳少寒轉過身來,一下子聲音提高了許多,喝住了沈清影的話,也讓她的笑容在這一刻忽然僵止了下來。
“少寒,你到底……怎麼了?”沈清影的笑褪去了,剩下的是一臉的漠然,甚至,她都來不及去覺察他的轉變,就已經這樣了嗎?
靳少寒也帶着倉促和無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迴應沈清影的這個請求。
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從不寧,到最後逐漸的命令自己硬起心來,他擡眸看着沈清影,“清影,我現在在皖北的境況你也知道,真的,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能夠自己做主的時候,這一切我都給你。”
“真的,一直以來,這些都是我想給你的。”靳少寒強調這麼一句,“但是,不是現在。”
說着,他緩緩的退出了這房間,“我還有事,今晚就不回來睡了。”說着,他關上了這房門,徑自離開。
看着他這離開的身影,沈清影一下子怔在了當處,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這忽而來去的靳少寒。
“是你變了,”沈清影淡淡的開口,說話的時候,眼淚也隨之流淌了下來,“還是我,已經來不及挽回你了?”
她將手伸出來,觸摸在自己的腹部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是好了,少寒……我懷孕了,你知道嗎?”
可是,爲什麼他連再等一下,讓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他都不肯,就這麼……匆匆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