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接連着兩個月,烽火已濃。
靳少寒駐守皖北,自從回來了之後,他就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沒日沒夜的打着仗,就連受了傷都不肯下戰場,直到,沈清影分娩的消息傳回北平之後,他才驀然下令停戰。
一連三日,都泡在酒館裡面,不肯出來,也不處理公務,把所有的事情全部甩手一丟,扔給了靳雲帆去處理。
靳雲帆看不下去了,從這酒館裡面將醉生夢死的靳少寒給拖了回去,在路上,靳雲帆讓司機將車子開回靳公館裡面去。
但是,靳少寒卻是在後座上大聲的嚷嚷着,“不,不回靳公館,回,回……回小香園。”小香園之中,曾經兩人在那裡面居住了幾年的地方。
承載着兩人曾經的曾經,最多的記憶。
靳雲帆無奈,只能讓司機將車開回到小香園裡面去,在將他拖回到小香園裡面去的時候,他讓靳雲帆再去找些酒過來,這一下,靳雲帆則是再也沒能抑制住自己的怒意了。
他將靳少寒扔在了地上,“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她不就是爲曹煜生了個孩子嗎?你有必要這樣嗎?不是已經放下了嗎?這樣像什麼?”
靳少寒被罵得怔在了當處,“再這麼打下去,總有一天不是曹煜死在我手上,就是我死在曹煜手上,你說……她到時候會爲誰傷心?”
“爲你,總行了吧?”靳雲帆不耐煩的回答,隨後邊想要上前去將靳少寒給掀翻過來,打算把他給扛着回房間去,不能再任由他這麼胡鬧下去。
“不行。”靳少寒卻是藉着酒勁,在靳雲帆想要拖起自己的時候,他一個翻身,差點倒在這地上,“她或許,我連死在她面前都不會傷心了,她跟了曹煜,再不是我……”
“她要是想看你死,當時北平火車站你被人追殺的時候,就不會大着肚子連夜跑去救你……”靳雲帆終於沒能忍住的說了出來。
這段時間,靳少寒也在懷疑,當時在昏迷半醒的時候,明明是有見到倩影在身邊圍繞着的,但是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在回皖地的路途中了。
他曾經多次去找靳雲帆質問,但是靳雲帆當時也因爲答應了沈清影的緣故,一直替她將這個秘密給保存了下來。
但是,沒想到靳少寒無法放得下這件事,反而是越鬧越大,發了瘋的打仗,現在一聽到沈清影把孩子生下來了的消息,又頹廢成這樣,靳雲帆真擔心,皖北交到這樣的人手中,還有未來嗎?
既然這樣,還不如將當時的情況給說出來,也希望能讓靳少寒重新振作起來。
果然,靳少寒在聽到這話的時候,便是整個人愣了許久,在許久之後,卻又怔怔的再問了一次,“你說的什麼?”
之前,他是一直在懷疑這件事情的,但是,現在親耳聽到靳雲帆說出來了之後,他則是又有點不相信了的感覺。
“是她讓我別說的,當時曹煜也在場,如果不是她的話,我和曹煜免不了一場
惡戰,她就只想你活着而已。”靳雲帆既然說了,就乾脆直說出來。
在說完之後,靳雲帆也懶得再和他繼續囉嗦下去,留下了一句“你好自爲之”的話之後,甩手離開,也不想着再看着他發酒瘋。
再接下來,靳少寒則是將自己關在這小香園裡面,直到、皖北那邊戰火又再起,曹煜和他之間的戰爭還在繼續着。
等靳少寒再度從小香園裡面走出來的時候,則是下定了一個決心,在靳雲帆以及其他軍官將領的反對下,集中炮火攻擊曹軍大本營。
這樣的做法危險,而且很可能將皖北的背後空隙留給曹軍,有可能面臨全軍覆滅的危險。
趁着這冬天的降臨,炮火再一次打響,皖軍這一次在靳少寒的執意之下,親自打過去,只留下靳雲帆一個人駐守在北平。
…………
冬深,在炮火的轟炸下,整個城中的人都有種感覺,像是隨時城池都要不保似的,深夜之中,一騎軍隊蜂擁進城來,城外的炮火喧天,壓根就沒想過要停下來的意思。
而在這一支進城的隊伍之中,曹煜身受重傷,被炮火的轟炸下,一身的傷勢,臉上盡是灰燼,在軍醫的照顧下,推入了手術室裡面。
只是,曹煜在進入手術室裡面的時候,還不忘吩咐身邊的將士,“看看援軍……到了沒?”
他也沒想到這一次靳少寒會這麼發瘋的打,完全不合乎邏輯,就這樣放任皖北那塊地方,將炮火集中在這一塊地方,就像是隻爲了打曹煜似的,絲毫不管皖北那邊。
而曹煜的副官在回來稟報的時候,曹煜已經進了手術室,副官只能跟身邊其他軍官,“大帥那邊來消息,說這是滅皖軍最好的機會,讓少爺……頂住。”
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援軍不可能會來的,大帥想讓曹煜這邊抗住靳少寒的攻擊,而大帥則是打算打皖軍那邊的空虛。
想要藉着這次機會一舉將皖北給拿下,只要拿下了皖北,皖軍就再不足爲懼怕。
曹煜這一次手術之後,醒過來的時候,城池岌岌可危,他聽到了副官報告過來的情況的時候,到底還是苦笑了出來。
他讓將士死守,無論如何他都不曾怕過,但是,心裡唯獨有放不下的人,他趁着炮火稍微消停的時候,回到府裡面。
讓沈清影收拾了東西,沈清影帶着一應衣物出來的時候,問曹煜,“這裡難道真的保不住了嗎?”她也沒想到靳少寒竟然會這麼發瘋的打曹煜,“援軍呢?”
她在這戰火之中已經飽受荼毒,當年顛沛流離,從郢城一路逃亡到秦淮的時候,雖然時隔多年,但是卻依舊曆歷在目。
卻沒想到,今時今日,也依舊要在這戰火之中飽受顛連。
曹煜但只苦笑了一句,“哪來的援軍呢?我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介義子,再怎麼信任於我,面對更大的利益的時候,該拿來犧牲的,終究還是我……”
他似乎一下
子看透了許多,撐着這身上的傷,無奈的苦笑,他讓沈清影抱起孩子,“你帶着孩子從水路離開,不要說你是曹府的人,混雜在逃亡的人裡面,去南京,那裡有我的人,他們會照顧的你。”
他將沈清影這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離開這裡,就算道時候靳少寒的人打過來,也不怕了。
沈清影一聽他的這話,卻是聽出了不對勁,她拉着曹煜的手,“那你呢?你難道不打算一起走?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也無法再繼續戍守下去了……”
聽着沈清影的這話,曹煜但只搖着頭,“我是一軍守將,臨陣逃脫,對不起我這一身軍裝。”他說着,伸出手來觸摸着她的容顏,有些遺憾着道:“清影,我原本是打算,等這一仗打完之後,娶你的。”
但是現在看來,似乎這隻能成爲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了,“我知道你擔心過,怕我拿孩子要挾靳少寒,但是……我怎麼捨得傷害你?”
當年郢城一瞥,便已經傾心相付,他怎麼能捨得?
沈清影的眼淚落了下來,在這一刻心裡忽然像是被人挖掉一般的痛,她也抓住了曹煜的手,“曹煜,你跟着我的一起離開,我怕你出事,這裡看樣子真的守不下去了,你要是落在少寒的手裡的話,他不會放過你的,跟我一起走,離開之後……我聽你的,就成親!”
曹煜笑了起來,此生能聽到這樣一句話,就足以了。
他拉起了沈清影的手,“清影,當時北平火車站一事,你那樣爲靳少寒犧牲求情,這一次換過來,如果是我危在旦夕,你會爲了我,和靳少寒撕破臉嗎?”
沈清影愣住了,她沒想到曹煜到了這時候還在記掛這個問題。
她搖着頭,“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出事的,更不會讓你死在靳少寒的手上。”
有她這句話,曹煜點了點頭,“很好,清影,你答應我一件事,一定要活下去,帶着孩子離開,然後……幫我走一趟戲園子,幫我把玉瓏也帶走。”
這也是他最後放心不下的一件事情了。
沈清影含着淚,看着這個男人,點頭答應他,“那你呢?”
曹煜卻是笑了起來,“我需得留下來斷後。”否則的話,他要是也一起離開了,誰來保證她們能夠安然的離開?
沈清影搖着頭,“我們一起走吧,帶着孩子,帶着玉瓏一起離開這裡,少寒不可能放過你的。”
她雖然不參與戰事,但是曹軍和皖軍之間的仇恨她是知道的,按照靳少寒的心性,曹煜如果落在他的手上,必定只有死路一條。
曹煜卻是朝着她說,“我會去找你的,你放心。”
他說着,將她抱在懷中,或許這輩子,他最不後悔的就是今夜將她重重抱在懷裡了。
隨後,他讓副官護送着沈清影她們離開,朝着港口那邊走去,一水連天涯,這一戰,又彷彿回到了當年烽火連天的時候。
炮火,映紅了整個水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