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看那正在烤着的肥雞,楊寰宇在身上和包袱中亂摸了一通,暗歎一聲,乾糧早就吃完了,再怎麼找也是找不到的。
看着別人吃得津津有味的,自己想吃又不好開口向別人要,而且他身具傲骨,哪裡肯輕易開口求人,因而他只好摸着肚子,不敢再看那隻烤雞。
突然,那瘦小老頭露出那沾滿雞肉碎沫的黃牙,嘻嘻笑道:“我說老乞丐,小娃子快餓得不行了,看來我老偷兒的買賣準成。”聽着聲音,楊寰宇已經斷定剛纔那又老又怪的聲音正是他所發。
只見那坐在他對面的老化子一口咬在手中的肥嫩雞腿上,不以爲然道:“那小娃兒是餓得不行了,但是脾氣卻是犟得很呢,我看未必。而且,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這樣厚着臉皮騙一個小孩子的東西,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這怎麼能叫做騙?明明是交易、是買賣,你老乞丐別說得那樣難聽好不好?”那瘦小黑衣老頭怪聲道。
楊寰宇漸漸的有些明白了,忖道:“他們說的不就是自己嗎?這破廟裡再沒有其他人,不是說自己說誰?難道這兩位老人家要打自己的注意,可是看這兩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壞人。”他的江湖經歷的確太少,要是稍微有些江湖經驗的人都能看得出,這兩位怪異滑稽的老者絕非尋常人。
楊寰宇本想就此打坐休息,不再理會這兩人的說話,可是那陣陣飄來的香氣卻怎麼也令他無法靜下心神。
他閉目枯坐半響,腹中已然數度打鼓,他睜眼一看,只見那瘦小黑衣老頭正慢慢咀嚼着手中的雞爪,一雙細眼還時不時的向自己瞟來。
看着那剩下的一隻正烤得噴香的又黃又膩的烤雞,楊寰宇再也忍耐不住,他慢慢站了起來,稍一猶豫,還是向那火堆走去。
可惜他卻沒有發現,就在他站起來之時,拿瘦小黑衣老頭突然停下咀嚼,神色一喜,還得意的看了看那老化子,待楊寰宇走來,這兩位怪異的老頭又開始自顧自的咀嚼着。
楊寰宇走近兩人,一揖到地,道:“兩位來人家能否行個方便,小可因爲乾糧用盡,幾乎一整天未曾吃東西了,此時腹中正飢餓難耐,兩位可否把剩下的一隻烤雞賣與小可?”
拿瘦小黑衣老頭正慢條斯理的準備說話,卻見那老花子突然喝道:“賣什麼賣?一隻雞老化子還吃不飽呢,剩下的這一隻是我老化子留着慢慢吃的。老化子已經三四天沒啃到雞骨頭了,一隻雞隻夠老化子塞牙縫,難道你小子還要和我們兩個老東西搶吃的不成?回去回去!小孩子餓一兩頓飯壞不了……”
楊寰宇一聽,心中悻悻然欲退,他本來剛纔是鼓着極大的勇氣,紅着臉把話說出來,此時見人家不答應,他哪裡還好意思呆着,就想回到牆角。
可是,那老化子話還沒說完,就聽那瘦小黑衣老頭急道:“喂喂喂!老乞丐,你這是什麼意思?這些烤肥雞可是我老偷兒打來的,你倒好!吃了現成的不說,還想把這一隻也搶了去。人家小娃兒既然好言相求,你老乞丐倒還真不知道客氣,竟然喧賓奪主。”
說完,有對楊寰宇說道:“小娃兒,你別聽這老乞丐的話,來來來!快坐下來,我老偷兒可沒有那麼小氣。正所謂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出門在外,沒有不遇到鬧心事的,咱們既然萍水相逢,那就是有緣。快來吧,這隻烤雞你儘管拿去。”
他一邊說,一邊從那隻烤雞上撕下一隻雞腿,遞與楊寰宇。
楊寰宇本待離開,聽了這老頭的話,又見他遞來一隻雞腿,哪裡還忍得住,道了一聲謝,接過雞腿,大口咬了下去。
那老化子看了,嗤笑一聲,道:“哼!引誘不成,就來哄騙……”他還沒說完,就見那瘦小黑衣老頭瞪了他一眼,正要喝罵,卻又看了看身旁的楊寰宇,生生把張大的嘴巴合了起來。
見楊寰宇三兩口就把雞腿吃完,這瘦小老頭馬上換上了一張 笑臉,道:“小娃兒,別急,有的是,有的是……”說着,將火堆上的烤雞取下來,整隻遞到楊寰宇身前,道:“來來來!看你小娃兒也真是餓極了,整隻拿去吧。”
楊寰宇一聽,不好意思道:“這……這如何使得?剛纔這位老人家不是說他還沒吃飽嗎?小可……小可吃一隻雞腿就可以……”
“嘻嘻!小娃兒,你別聽這老乞丐放屁,再有十隻烤雞這老乞丐也吃不飽,他是餓鬼投胎。你快拿去吧,老偷兒還有話說呢。”瘦小老頭截道。
楊寰宇聽他這麼說,腹中雖然填了一隻雞腿,但是卻像石沉大海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於是哪裡還會客氣,抓起那隻烤雞狼吞虎嚥起來。
拿瘦小黑衣老頭卻志得意滿的看着那老化子,做了一個鬼臉,又看着楊寰宇,嘖嘖的笑了起來。
她看楊寰宇吃得也差不多了,突然問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看你身帶寶劍,定然是個習武之人,你是哪位武林高人的高徒呀?”
楊寰宇此時已經有幾分飽,而且他對這瘦小老頭早已心存感激,於是邊吃邊道:“小可姓楊,名寰宇,並沒有師承,雖然學過幾年武藝,卻都是一些粗淺功夫。”他心裡還是清醒得很。
那瘦小老頭一聽,讚道:“寰宇!寰宇!好名字,爲你去這個名字的定是一位胸襟廣闊之人,不知是哪位高人?”
這老小子原來是想旁敲側擊查探楊寰宇的身世來歷。
楊寰宇見他追問自己的來歷,心中有所警惕,但他又想到也許是人家無意問及,並無其他意思,於是應付道:“不錯!正如老人家說的,小可的名字是家父所起,家父確實是一位胸懷廣大之人。”
拿瘦小黑衣老頭一鄂,忍不住心中暗罵這小子狡猾。不過,他見楊寰宇快把烤雞吃完了,突然計上心來,道:“小娃兒,吃飽了嗎?”
楊寰宇一邊嚼着雞爪,一邊說道:“老人家烤的這隻雞真是太美味了,嗯!小可已經飽了。”說着,突然若有所悟,向那瘦小老頭問道:“對了!兩位老人家,小可打擾兩位這麼久,還未請教老人家的尊姓大名呢,小可實在是太失禮了。”
“哎!不妨事!不妨事!你就叫我老偷兒就行了,他嘛!叫他老乞丐老化子都可以的。”瘦小老頭說着,一指對面的老化子。
楊寰宇一聽,放下手中的雞骨頭,道:“這如何使得?兩位老人家總該有個名姓吧?小可如此稱呼兩位老人家不就有些不敬了嗎?”
“你小子怎麼這麼囉嗦?現在你叫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老人家,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罵我們呢?”那老化子叫道,又對老偷兒道:“喂!我說老賊偷,現在事情也讓你搗弄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走了?”
“走走走!嘿嘿!就走就走!”說着,有對楊寰宇道:“小娃兒,飽雞一頓,你想怎麼報答我老偷兒?”
楊寰宇聞言,呆得一呆,悻悻然道:“老人家指的是要小可付銀兩嗎?”
“哎!說銀子太俗氣,這樣吧,小娃兒,將來我老偷兒如果有什麼事情要你幫忙的,或者需要借重你身上的某樣東西的時候,你只要不與我老偷兒拼命就行……”
老偷兒說到這,就聽老化子叫道:“還不走,那些魔崽子要來了,快走快走!”說着,拉着老偷兒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走去。
那老頭兒將要被拽出廟門時,又回過頭來向楊寰宇叫道:“小娃兒,你可要記好,把身上的東西看好了,今天我老偷兒還有急事,而且我們初次見面,實在不便動手,過幾天一定來拿,再會啦!”聲音漸漸遠去。
楊寰宇越聽越糊塗,他根本就聽不懂這兩個怪異老頭的話中什麼魔崽子,還有什麼要自己身上的東西,這些都從何說起?他心中正自納悶。
卻在這時,一聲馬嘶聲突然響起,聽這聲音尚在兩裡之外,然後過沒多久,傳來陣陣馬蹄聲,可以聽得出不止一匹馬。
這些馬速度極快,只一會兒功夫,馬蹄聲已經到了破廟之外,楊寰宇並沒有在意,知道是一些趕路的人錯過了投宿之地,也是衝着這件破廟來的。
只聽破廟外傳來一聲吆喝道:“進去看看!”然後,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起。
楊寰宇一聽,發現來人在十數人之間,他此時仍然坐在火堆旁,不一會兒,破廟門口涌入十餘名身着黃色勁裝的大漢,個個手執兵器,似乎在搜尋着什麼人。
這些人一見破廟裡有人,紛紛圍了上來,就在這時,門外又走近來三個人,爲首一人是位身着黃色長袍的中年人,他的左右兩邊分別跟着一位黃色勁裝的漢子,看這些人的相貌就知道,個個都是會家子。
而且那剛剛進來的爲首的中年人修爲最深,只見他兩邊太陽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位內家高手。
那中年人一見這破廟中沒有其他人,神情一鄂,看了看左右兩邊的漢子,卻見那左邊的漢子道:“令主,屬下明明看見那兩個老東西進了這間破廟的,而且除了剛纔看見這小子從廟外進來之外,再也沒有看見其他人從這裡進出。”
那右邊的漢子指着地上的三堆積骨頭道:“令主請看,這些雞骨殘骸定是那兩個老東西留下的。”
那中年人看了那些雞骨頭一眼,又打量了楊寰宇一陣,突然對楊寰宇拱手道:“這位小、兄弟,剛纔此地是否來過兩位衣着怪異的白髮老人?其中一人是個老叫化子,另一個人是位黑衣老者。”
楊寰宇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他們與剛纔在這裡的老化子和老頭兒有何關係,因此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那中年人見他神色遲疑,又道:“小、兄弟不用害怕,在下等人只想知道那兩人老人的去處,並無爲難小、兄弟之意。”敢情,他也看走眼了,以爲楊寰宇只是一個文弱書生。
楊寰宇見這中年人說話客氣,自己不便再大大咧咧的坐着,於是站了起來,也拱手一禮道:“小可失禮,不知閣下爲何要尋找那兩位老人家?”他這麼一說不就等於表明自己見過對方要問的兩人,唉!江湖經驗不足,神色言語總是在無意間顯現出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
那中年人重新打量了楊寰宇一眼,恍然道:“原來小、兄弟也是武林中人,而且還有一身非同尋常的修爲,在下真是看走眼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師承何派?”
他剛說完,卻見在他左邊的那名漢子在他耳邊道:“令主,他莫非就是近段時間西南西北江湖人稱‘玉面神簫’的楊寰宇?”
楊寰宇聽見了那漢子的話,既驚訝又疑惑,心想自己什麼時候有個什麼玉面神簫的外號了?難道還有另一個人與我同名同姓,可是我又沒有報出姓名,他們又怎麼知道我的?
那中年人聽得精神一震,這時在他右邊的漢子也說道:“定是他了,傳言玉面神簫穿的是一身白色儒衫,人也是丰神俊逸,腰間掛一柄金鞘短劍,還有一支竹簫,而且還揹着兩個黑色包袱。”說着,伸手一指楊寰宇放在身旁的兩個黑色包袱。
到了此時,楊寰宇吃驚不已,只因這漢子的描述,正是自己出道以來的着裝,如此人所說,這個人不是自己是誰?只是自己何時有這麼一個名號“玉面神簫”?
這時,卻見那中年人對着楊寰宇重新施禮道:“在下實在幸會,想不到能在此處遇見玉面神簫楊少俠。少俠那日在慈利縣城外,以一曲簫音將重傷垂死的河北教門副門主救活,當真讓天下人大開眼界,讓人欣慕不已。然後少俠又在鳳飛樓中,以一支竹簫敵對數十名黑白兩道的高手,最後還接下了青海一梟的全力一擊,真是令人佩服,可惜在下未能親眼所見,否則在當時就與少俠結交了。”
他說着,似有所悟,又道:“聽說少俠曾在普洱山下的普寧鎮以一曲簫音殺死了數十名天龍幫的高手,解救了一位姓魏的小姐,如此算來少俠倒是和在下等有不淺的淵源。”
楊寰宇越聽越是驚奇,他實在想不到,自己所做的哪幾件事情這麼快就傳到江湖中人的耳中,而且也不知道是哪個好事之徒竟然給自己起了“玉面神簫”這樣一個外號,這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其實,他哪裡知道,他所做的這幾件事情沒有一件不是轟動江湖的,首先他一曲殺伐之音殺死數十名天龍幫的高手,這就足以讓江湖中人感到膽寒和佩服,只因當今武林形勢,那天龍幫幾乎凌駕於江湖所有門派之上,其勢力正如日中天,武林中東南西北哪裡沒有天龍幫的勢力,連九大門派中的其他八大門派都對天龍幫忌憚三分,然而楊寰宇卻敢輕鋝虎鬚。
另外,楊寰宇在慈利縣城外以簫聲救人於死命,這本來是前無古人的,更何況他當時救的人還是天龍幫要追殺的人。
還有,在鳳飛樓中,以一人之力對付數十名高手的圍攻不說,單單與成名四十多年的老魔頭青海一梟單打獨鬥,那就已經讓人聞之膽顫。
青海一梟何許人也,連武林五奇衆人都感到異常棘手的人物,楊寰宇以未及弱冠之年就敢於青海一梟比拼內力,那時同一輩人中想都不敢想的事。
本來江湖中人的消息就異常靈通,更何況如此驚世駭俗的新鮮事兒,因此一些楊寰宇一些不爲人知的消息仍然不脛而走。
至於江湖中許多成名人物的名號,往往都是一些好事之徒給別人冠上去的,因此楊寰宇突然間得了這樣一個名號也不足爲奇,更何況他這外號也確實再貼切不過。
不過,此時楊寰宇一聽那中年人後來說到的那位魏小姐,他倒是心中大感詫異,暗道:“難道他與那魏小姐事屬同門?看來大有可能。”想到這,他不覺打量着周圍之人和那中年人,發現這些人的穿着都是一個摸樣。
他雖然江湖經驗不足,但是本來就是個極聰明之人,只看這中年人在這些人中的地位就知道,這中年人當時這些人的首腦,而這些人應當是江湖上某個門派的人。
於是,楊寰宇試探着問道:“閣下認識那位魏小姐?不知閣下與那位魏小姐是否屬同門?”
“哈哈!不錯,少俠心思敏捷,一猜就對。”那中年人竟然異常的大方,直言無諱。
楊寰宇又問道:“那請恕在下冒昧問一句,請告知閣下尊姓大名和閣下到底是什麼門派的人?”
那中年人看着楊寰宇,突然笑道:“少俠不必疑慮,不才劉宗義,少俠要想了解本盟,和不隨劉某到敝處一談,也好讓劉某一盡地主之誼,少俠以爲如何?”
楊寰宇心想:“他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幫會?竟然如此神秘,連個名字都不予透露,我本來無意江湖是非恩怨,又何必捲入這些將門派。”
想到這些,搖頭道:“而今天色已晚,小可明日尚要趕路,恐怕要辜負劉先生的美意,還望劉先生見諒。”
“唉!這實在太可惜了,少俠也許誤會了,劉某並非不願向少俠透露什麼,實在是因爲劉某又令在身,劉某是真心想與少俠結交,無奈劉某有言不能直說。”劉宗義遺憾道。
楊寰宇聞言,歉然道:“小可並無打聽劉先生身後秘密之意,小可更非矯情做作。”
那劉宗義沉吟一會,說道:“如此劉某就只有萬般無奈惋惜了,不過剛纔劉某進來時,並未見到廟外有坐騎,想來少俠是單人獨身趕路,不如這樣吧,劉某讓人留下一匹駿馬,也好供少俠做腳力。”說着,對左邊那位漢子道:“你去外面跳一匹好馬留下。”
吩咐完,又對楊寰宇道:“這一點,少俠當不會拒絕吧?”
楊寰宇本待拒絕,但是見那漢子已經走出廟門,他無奈苦笑,只對劉宗義說了幾句客氣話。
這時,又聽那右邊的漢子對劉宗義道:“令主,那我們不找那兩個老東西了……”
劉宗義截道:“那兩位老人家定非尋常人物,既然我們沒有什麼損失,那就算吧!”說完,又對楊寰宇道:“想來少俠與那兩位老人家相識?”
楊寰宇雖然不善於玩弄心機,但是也可以聽得出對方話中之意,這劉忠義其實就是說,如果楊寰宇與那兩位老頭有關係,那就是真的算了,如果楊寰宇說不知道,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這劉忠義外表看來有些忠厚熱情,實則內心奸猾得很,像楊寰宇這些初出江湖的小雛兒,又怎麼可能應付得了這種老於世故又善攻心計之人。
楊寰宇卻覺得,自己與那老化子和老偷兒不過只是萍水相逢,實在沒有必要捲入這些無謂的事情中,於是說道:“小可其實也是剛到不到半個時辰,與那兩位老人家也只不過相談了數言。”
“哈哈!少俠快人快語,就憑少俠此言,劉某就算交上少俠這位朋友了。”說完,右手一揮,示意那十餘名大漢撤離,而後對楊寰宇拱手道:“少俠,咱們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劉某告辭了!”
楊寰宇連忙拱手一禮。
那劉宗義帶着十餘名大漢退出破廟後,楊寰宇想着剛纔那劉宗義和他身後的兩名漢子之言,苦笑了笑,搖頭嘆道:“沒想到就這樣糊里糊塗的被人冠了個‘玉面神簫’的名號,唉!玉姐姐要是知道了,怕不要笑話我。”
想到玉嬌嬌,他的神色又變得一片黯然。
次日早,楊寰宇果然在廟門外看見了一匹高頭駿馬,他覺得無端端受人禮贈,心中甚是不舒服,總感到很不自在。
不過,既然盛情難卻,他也只有跨上馬背繼續趕路,他倒也不是第一次騎馬,雖然自幼多病,他卻也騎過。
有馬代步,果然快了不少,第二天楊寰宇就到了永靖縣,此地古城西羌,已然牴觸西北。
初更時分,楊寰宇到了一家客棧,正準備住店,可是踩在客棧門口下了馬店夥計已然出來牽着馬到馬廄去了。
楊寰宇走入店中,只見那只有數十丈桌椅的大堂中,只有寥寥十數位客人,想來是因爲此時已經是初更時分,此地又是西戎荒地,人本來就不多,更何況這裡夜間寒氣甚重,其他酒店客棧大都已經打烊了。
就在他走到一桌只有一位客人的桌旁,他發現了一個賊眉鼠眼的滑稽老頭,這老頭赫然是那天在破廟你遇到的老偷兒。
只見老偷兒的一隻手正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着大塊大塊的肉,另一隻手則端着大碗大碗的黃湯,時不時的灌下那張大嘴。
楊寰宇本想與他打聲招呼,以感激他那日的贈雞之德,可是他才走近,就見一名店夥計匆匆跑到老偷兒身前,沒好氣道:“客官不是說如更之前會有人前來付賬的嗎?現在已經過了初更,您老的朋友呢?”
那老偷兒咧嘴露出滿口沒有塞下肚子的肉末,一指旁邊的楊寰宇,嗤笑道:“這不是來了嗎?小小店夥計太瞧不起人,以爲我老人家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真是的!”說完,又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那店夥計一聽,有些不信的走到楊寰宇身前,道:“公子爺,請問您老真是這位老人家的朋友?”
楊寰宇感於老偷兒贈雞之情,於是點了點頭。
那店夥計這才鬆了口氣,換上了笑臉,對楊寰宇道:“公子爺請坐,公子爺要來點什麼嗎?”
此地地處西比,並不在像中原的客棧酒樓,各色菜品都有,因此楊寰宇只要了兩斤牛肉和一盤炒飯,便在老偷兒對面坐了下來。
那老偷兒似乎還沒吃夠,仍舊旁若無人的大吃大嚼,旁邊已經堆了好幾個空盤子,連身前的那幾個盤子也快見底了。
沒一會兒,桌上除了楊寰宇讓店夥計剛剛端上了的牛肉和炒飯,在沒有別的東西,老偷兒這纔打了個飽嗝,意猶未盡。
只見他拍了拍肚皮,說道:“小娃兒,你好呀!我們又見面了。”說着,看了看楊寰宇的身上,又道:“我老偷兒有個毛病,吃不飽就跑不快,現在好了,酒足飯飽,那就不用擔心跑不過你了。”
楊寰宇聽他好像在自言自語,本想問一問他與他在一起的老化子爲何沒有和他在一起,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老偷兒眼睛賊尖,好像看出了楊寰宇臉上的神色包含的意思,見他嘻嘻笑道:“嘻嘻!老化子那副德行哪能進得來這樣的地方,早就自己去討百家飯了。”
說着,突然細眼掃視了周圍一眼,湊過小腦袋,低聲道:“小娃兒,老偷兒我前天晚上臨走時,說的那些話你還記不記得?”
楊寰宇聽得一愣,想了想道:“老人家好像是說將來會有事情小可幫忙,對嗎?”
“照呀!小娃兒真是大好人,還記得我老偷兒的話。”老偷兒歡快道。
楊寰宇說道:“不知道小可有什麼可以爲您老人家效勞的?”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最近手頭有點緊,剛剛吃的又太多了點兒,有些……嘻嘻,你懂的!”老偷兒涎笑道,說着又低聲道:“小娃兒,你身上的那柄寶劍太扎眼了,定是什麼好寶貝吧!可不可以讓我老偷兒看看?”
楊寰宇又是一愣,想了想,覺得秋霜寶劍雖然是稀世珍寶,但是讓人家倒也無所謂,他可不太懂得財不露白的道理,於是伸手摸向腰間,可是觸手的卻是一片虛無,他大吃一驚,低頭看去,腰間哪裡還有寶劍?
正當驚駭之際,突聽哐一聲龍吟,頓覺寒氣撲面而來,擡頭看去,只見老偷兒手上正握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那不正是自己的秋霜寶劍是什麼?
這一來,他更是驚駭叫絕,這老偷兒是什麼時候把自己的寶劍弄到手的?怎麼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見老頭兒握着短劍,激動得無法形容,嘖嘖讚道:“就是你了,我老偷兒果然沒有看錯你,比起什麼武林金劍要中用得多了……嘻嘻……”說完,突然怪笑一聲。
又見他把短劍歸入鞘中,對楊寰宇嬉笑道:“小娃兒,老偷兒就借你這柄寶劍用個把月,我會還給你的,走了!”
話未完,整個人就在楊寰宇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楊寰宇一聽他的話,又驚又怒,這才醒起自己被人坑騙,急忙搜尋着老偷兒的身影,瞥見客棧門口人影一閃,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急忙向外追去。
可是,自己纔到客棧門口,老頭兒的人影已經到了二十丈以外,不理會店夥計的吆喝,也顧不得驚世駭俗,施展開輕功身法,躍上屋頂向老偷兒追去。
追了沒多久,他越追心中就越是憤怒,只因他想起那天進入破廟前在破廟外面聽到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談話,現在想來,原來自己早就被人家給盯上了,然而自己卻還在對人家滿心感激,真是被別人賣還幫着擡價。
想到這些,更是羞憤交加,身形一快,竟是全力施爲。
以他此時的修爲,在江湖上已經是少有敵手,而今含憤全力施展身法,立時幻化成一道勁急的白影。
如此一來,他只幾個起落便趕到了老頭兒身後不到十丈,再要幾個起落,只怕要趕上老偷兒了。
此時,那老偷兒似乎沒料到楊寰宇的功力修爲不必自己差多少,回頭看了看,現出驚異之色,不過他見楊寰宇快要追上來,身形突然一陣飄忽,狀極悠閒,卻明顯的快了許多。
見他又回過頭來,怪叫道:“你這小娃兒真是的,老偷兒都和你說好的了,借用幾天就還你,難道你忘了在破廟裡老偷兒的話了,我老偷兒用一隻烤雞換你身上的寶劍用幾天。你怎麼這麼難纏,真是浪費了老偷兒的烤雞了。”
他這樣開聲吐氣,身形卻不見有絲毫滯緩。
楊寰宇當然這到這老偷兒輕功的厲害,而且他也看得出,這老頭兒顯然沒有使出全力來。
他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想到竟然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那股怒火就燒了起來。
兩人追逐了一陣,不知不覺竟然離開縣城好幾裡遠了,楊寰宇雖然是全力施展,但是隻能保持與老偷兒在五六丈之間,眼看就要進入前面的一片樹林中,楊寰宇心中暗自焦急,他知道一旦老偷兒進入樹林,很輕易就可以隱藏起來,到時再想找到她可就猶如大海撈針了。
就在將要進入樹林的時候,突然老偷兒又回過頭來叫道:“小娃兒,你怎麼還咬着我老偷兒的屁股不放,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老人家嗎?過一陣子老偷兒會把寶劍還給你的。”正說着,已經進入了樹林。
躍過幾重大樹,老偷兒突然嘻嘻一笑,回頭道:“小娃兒,還真不賴呀,要是在平地上,只怕不比我老偷兒差多少,可惜老偷兒壓箱底的本錢豈是就這麼一丁點,今天老偷兒就不陪你玩了,走嘍!”說完,身形徒然加快,只一晃眼的功夫,竟然沒入了樹林深處。
楊寰宇心中大急,咬牙緊追上去,可惜前面的樹林突然變得異常茂盛,莫說楊寰宇目能夜視,就是在大白天,想要隱藏起來,那也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待楊寰宇趕到老頭消失的地方,那你還能看見人影,憤憤不平的站在當地,良久,才感嘆道:“想不到這老偷兒的輕功這樣高明,唉!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來今天只有認栽了。自己技不如人也就算了,沒想到還會遭此算計。唉……”
又呆想了片刻,他才邁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正當他感慨神傷之際,突然瞥見二十餘丈外,一個矮小的黑影急掠而過。
一見這矮小黑影,楊寰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剛纔消失的老頭兒,因而他驚呼一聲“哪裡走?”,便立即展開身法追了上去。
其實,那矮小黑影的速度雖然也是奇快無比,但是比起老頭兒還是有差距的。
楊寰宇此時正是怒火填膺,因而他一見這矮小身影,也不管是不是老偷兒,馬上就追了上去。
那矮小黑影一直掠向樹林的北面,楊寰宇追了一里多遠,便已經靠近那矮小黑影。
起初,那矮小黑影似乎未發覺有人在身後追來,待楊寰宇追得更緊,那矮小黑影似有所覺,開始之時,那黑影還只是加快速度,可是卻又被楊寰宇趕上。
又追了一陣子,那矮小黑影突然剎住身形,轉過身來。
楊寰宇只一味地追趕,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停下來,因此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二來也是收勢不及,幾乎撞在那黑影身上。
不過他還是在黑影身前兩三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幾乎是近在咫尺。
身形定住,馬上躍後一丈多遠。
此時,楊寰宇終於看清了這矮小黑影,只見這黑影一身黑色勁裝,頭上用黑布裹住了頭髮和臉,只露出一雙明亮閃動的眼睛,分不清是男是女。
而且,這矮小黑影手中雖然持着一柄寶劍,但顯然不是自己的秋霜寶劍,卻是一柄長劍。
顯然無論身形還是打扮,這矮小黑影都不可能是老偷兒。
楊寰宇打量着這矮小黑影,人家也同樣奇怪的看着他,突然停那黑影人開聲道:“閣下何人?追蹤在下爲何?”聲音低沉沙啞,似乎有意壓制嗓音,改變原來的聲音。
楊寰宇一聽這聲音,更加深信這矮小黑衣人影不是老偷兒。此時聽人家如此發問,說道:“朋友,對不住了,小可剛纔認錯人了,請朋友勿要見怪!”
“哼!閣下說得倒是輕巧,追了本人這麼久,難道就一句道歉了事?說!閣下有什麼企圖?”
楊寰宇本來此時還有一把怒火沒處出呢,聽了矮小黑衣人這樣咄咄逼人的話,不由得激起心中的怒火,料想此人三更半夜的在這裡跑老跑去,而且還這樣藏頭縮尾,定不是什麼善類。
於是,哼道:“在下確實是認錯了人,不管閣下信與不信,在下也不知道有其他的目的。不過,看個下這一身打扮,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哼!”
那矮小黑衣人影,本來火氣就不小,此時聽楊寰宇這樣一說,心中大怒,叱道:“無知小輩,你是找死!快說出你追蹤本人的目的!本人留你全屍。”
楊寰宇傲骨天生,幾時聽過別人這樣的威脅,不由得冷哼一聲,道:“閣下好大的口氣,如此不分青紅皁白就妄想置人於死地,看來閣下絕不是什麼好人物了。在下到要問一句,閣下鬼祟行蹤,到底有什麼圖謀?”
“哈哈哈……”那矮小黑衣人影怒極反笑,道:“小輩想死還不易,本人就送你一程。”話完,“呼”一聲,向楊寰宇猛然擊出一掌。
此時,兩人相距只不過一丈多遠,這矮小黑衣人也着實自負,如此遙控一掌,而且還這樣若無其事,顯然並未將楊寰宇放在眼中。
楊寰宇看出了對方的輕視之意,於是有心讓對方知道厲害,運起七成功力,同樣遙空擊出一掌。
兩股張力在兩人之間猛然相撞,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震得旁邊幾棵大樹落葉紛紛。
兩人的身形同時一震,似乎都未曾料到對方有如此功力,最吃驚的還是楊寰宇,那矮小黑衣人剛纔隨意的一掌,竟然有如此勁力。
不過那矮小黑衣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更加驚異於楊寰宇如此小小年紀卻有與自己相當的功力,因此此時心中存了極大的顧忌,暗想如果這小子是對頭的人,那麼不出兩年這小子還不站在武林頂尖行列。
想到這裡,矮小黑衣人萌生了殺心,覺得這小子留不得。
卻在這時,聽楊寰宇沉聲道:“閣下好厲害的功夫,不過閣下到底是什麼人?在下自問沒有得罪閣下。”他看見了矮小黑衣人目光中閃過的那絲殺意。
而且他看出對方正在運氣出招,暗想自己確實不應該在沒有弄清楚對方身份之前便與人結仇,想着開口問道:“閣下也許有什麼苦衷不變以真面目示人,不過本人坦言,在下剛纔確實是認錯了人。如果閣下再無他事,在下告辭了!”說着,看着那矮小黑衣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