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熙日光下,一道白影在這崎嶇的山路上一閃而逝,這白影速度奇快,不僅一躍十數丈,而且縱躍間落腳處不是實實在在的地面,而是那微風拂過就能不停搖擺的草梗尖兒。遠遠望去,就像憑虛御風而行。
這樣的輕功已經遠遠超過了蹬萍渡水、一葦渡江的絕技,當今江湖上輕功一流的高人也難望其項背。
不過,這白影似乎不是有意賣弄,只看他失魂落魄的神態和不遺餘力的急趕就知道,他在逃避着什麼,或者在發泄心中的鬱悶。
翻過幾座山頭,終於踏上了寬敞的官道,只見這白影雙腳終於落着了實地,姿態優美瀟灑。
可是,看這白影的臉龐,顯然這張臉是俊美無匹的,但是此時看來卻一點也不瀟灑,而是劍眉緊蹙,憂鬱之色盈然。
這白影赫然是留書不辭而別的楊寰宇。
他一停下身形,立即自言自語道:“我這樣做對嗎?本來她已經把我忘得一乾二淨,我又怎麼忍心讓她再想起我呢?何必又讓她多添煩惱,過往一切的相思說不定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他開始後悔自己早晨的決定,可是此刻後悔已經沒有用,已經事過境遷,再也無法挽回。
他苦嘆一聲,又自嘲般的苦笑了笑,邁開步子向前行去。
急趕一天半的時間,次日午時,楊寰宇終於到了崇州境內的慈利縣,到了崇州境內意味着距離叔叔楊延廣所說的苗疆蠱神宮還有不到千里之程,而此地已算是苗疆的地界,只不過因爲此地仍然以漢人居多,而且此處又是一個大城鎮,可算是苗疆南蠻之地與中原中花繁華之地的邊界。
這是慈利縣最大的一家客棧東儀客棧,楊寰宇來到這東儀客棧時,已是午時,大堂內已經坐了一半的客人。
他掃視一眼,卻見大堂中所有的桌子都三三兩兩的坐有人,找不到空閒着的桌子,只能找人家搭一桌了,他選了一處相對清靜的地方,與一名五十上下的老者拼了一桌。
當店夥計送上酒菜時,才一會兒,鄰座已經多了幾名短裝打扮的江湖人,這幾個江湖人一坐下來便吵吵嚷嚷的交談起來,只聽一個人突然又壓低聲音道:“你們可知道,前幾天天龍幫的人與四川唐門的人幹起來了,據說雙方死傷都非常慘重……”
“喂!喂!小心你的狗嘴巴,要是這裡有天龍幫的人,準把你小子給弄死。”一個人截道。
“真是沒種!天龍幫雖然自九華大會之後,在江湖上橫行了幾年,但是卻也不應該把勢力發展到這裡吧!這裡雖然不是唐門的地盤,但是天龍幫大概還惹不起苗疆的人吧!”另一個人說道。
接着,又有一人說道:“四年多以前的九華大會後,除天龍幫之外,其他幾大門派都受到了神秘人的襲擊,使得其他各派的精英幾乎在九華大會之後喪失了一半。後來,各派均認爲是天龍幫有意吞併江湖各派,這才使出了這種鬼魅伎倆。”這人說到這,嘆了一聲,又道:“唉!從這幾年來天龍幫的行爲來看,他們似乎還真想以一幫之力撐起整個武林,執武林之牛耳。”
“嗯!這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這幾年的時間天龍幫不僅逼得其他各派中的弟子紛紛回到了老窩,而且似乎還震懾住了其他各派的高人,使各派下了嚴令,嚴禁門下私自下山。看這天龍幫風頭正勁,大有一統江湖之意。”最先說話的那人說道。
此時,又聽另外一人低聲道:“我最近聽說在江南等地出現了一個神秘的幫會,這個幫會連個名號都沒人知道,只知道這個幫會收羅了不少一些被逼得走投無路的黑白兩道的高手,而且這個幫會似乎一直與天龍幫暗中爭鬥。”
“嘿嘿!管他的,都是爲了做武林盟主,還不是狗咬狗,九華大會被揭露出假的武林金劍,使很多滿腹野心的門派的陰謀詭計付之東流,現在不過是又想到一些別的手段明爭暗鬥。也不知道將來又會鬧出什麼樣的好戲……”
這人才說到這裡,就見從大門口衝進來一批人,只見爲首一人是個身着銀色長衫、相貌不凡、年在二十五六之間的青年。
只見他雙目若有精光,面目冷峻,手中持着一柄掛着黃色劍穗的長劍,看他的形貌就知道這人的一身武學修爲實在不凡,在他身後則是十餘名身着黃色勁裝的大漢。這些人衣着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衣領上繡着金龍。
那十餘名勁裝大漢中,突然走出一人,伸手指着楊寰宇的方向對那銀衫青年道:“劍使,就是他!”
那銀衫青年哼了一聲,就朝楊寰宇這邊走來。
楊寰宇見那大漢只想自己這邊,心中一陣驚疑,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麼人,他見這銀衫青年已經走近,本待站起,卻見那銀衫青年突然停下,對着自己身後拱手道:“朋友就是‘一腳定西山’雷鎮元?”
楊寰宇一聽,頓時鬆了一口氣,原來這些人找的不是自己,只因他經過蘇萊曼一事後,心事始終放不下,總是一臉憂鬱和悶悶不樂,因此也就變得有些怕事。
此時,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道:“不錯!想不到雷某的面子還真不小,竟然能夠勞動天龍幫的黃穗劍使。”
“哼!姓雷的,昨天可是殺死了本幫兩名傳訊弟子?”那銀衫青年冷厲喝道。
楊寰宇不由的回頭看去,卻見身後隔了一張桌子,一位瘦長的中年漢子立於桌前。
這時,聽的那瘦長的中年漢子雷鎮元又道:“是雷某殺的,殺人償命,雷某的弟子豐都在鎮外路見不平,救下了被兩名天龍幫門下傳訊弟子凌、辱的女子,可是他卻遭你們天龍幫那兩名傳訊弟子亂劍刺死,而且還讓坐騎從屍體上踏過。我雷鎮元雖然只是河北教門的一個副門主,但是卻也並沒有怕了你們天龍幫。”
那銀衫青年冷冷一笑,道:“殺人償命!說得好,你殺了本幫的兩條人命,本使者再取你性命,正好兩相抵消。”
“雷某既然敢下殺手,自然考慮過後果,雷某雖然不自量力,但是卻也未必怕了哪個,有種的閣下就與雷某約地公平一戰,免得在此傷及無辜。”那雷鎮元朗聲道。
看這劍拔弩張的陣勢,似乎兩人馬上就要大打出手,卻在這時,靠近大門口的幾桌客人突然一陣騷動,與此同時,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道:“咦?這麼熱鬧呀!是不是又有什麼好戲看呀?”
楊寰宇這一桌距離門口較遠,不過他卻是正對着門口而坐,因此門口發生的一切都能看在他的眼裡。
他本來正爲這叫雷鎮元的瘦長漢子的氣概所感,對這雷鎮元心生敬佩,卻見大門口處翩然走進一位身着彩色羅裙的花信少婦,這少婦身姿絕美,看上一眼就能讓人血脈賁張。
再看這少婦的容顏,當真是美得無法形容,這是一張足以令人窒息的臉,就連楊寰宇看了都不自覺窒了一窒。
可惜的是,這少婦雖然美賽天人,眉宇間卻蕩着一股春,意,看在別人的眼裡有一種銷魂蝕骨的意味。
楊寰宇看清這少婦的容顏後,立即收回目光,正待繼續吃飯菜,卻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那位老者面露驚悚之色,還自言自語道:“是她!怎麼會碰到這個女魔頭?”話還沒說完,就見他急忙拿起身邊的包袱,放了一錠碎銀之後,繞過那大堂中間對峙的人羣,匆匆出了客棧。
到了此時,楊寰宇才發現客棧中有不少人正像剛纔那老者一樣,低下頭匆匆而去。而且,此時大堂中卻是異常的安靜,所有留下來的客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婦。
那少婦一見這些人抱頭鼠竄,突然咯咯一陣嬌笑,這少婦本來長得就絕美,而且妖豔異常,此時一陣花枝亂顫的嬌笑,竟使得那些瞪着她看的客人流下口水來。看見這些人慾念大動的猥瑣神態,她笑得更是嬌,媚。
可是,當她看見楊寰宇竟然對她不屑一顧,甚至還自顧自的吃喝之時,她不由咦了一聲,扭動着那凹凸有致的嬌軀,直向楊寰宇走來。
經過天龍幫衆人和那雷鎮元時,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那些人,就直接從中間穿過去。
楊寰宇對這一切渾如未覺,他此時心中正有萬般的幽怨,哪裡還有好奇心去留意這些事情。當他發現那絕色少婦竟然坐在自己對面時,不由得一愕,劍眉輕蹙,瞥了一眼那絕色少婦,又自顧自的吃起菜來。
那絕色少婦見眼前這俊美少年竟沒用正眼瞧她一下,收起掛在嘴上的微笑,道:“咦!小、兄弟,你的眼睛不會有什麼毛病吧?唉!要真是有個什麼毛病,多可惜呀!長得那麼俊,卻看不見自己的俊美,實在是讓老天爺給妒忌上了。”她似乎故意將聲音放緩,這樣一來不僅顯得聲音嬌柔蕩冶,而且還有些嗲聲嗲氣,讓人聽了不自覺有些迷亂。
不過,楊寰宇此時正是傷心人別有懷抱,聽了這些話,反而生出了一股反感,想到這少婦之言實在有些像在自言自語,索性當做沒有聽見。
那絕色少婦見他不理不睬,突然站起嬌軀,嬌呼道:“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既不能看又聽不見,好可憐喲!不過,不要怕,以後跟在姐姐的身邊,姐姐一定好好照顧你。”
楊寰宇聽她說得越來越離譜,心中有氣,知道再不理會她,可能又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於是擡起頭來,目注那少婦的絕世容顏,道:“夫……姑娘,在下的雙目沒有毛病,一雙耳朵也還好好的,在下正在用飯,不喜別人打擾,姑娘請自便吧!”說完,不再理會她。
卻在這時,聽那銀衫青年對那雷鎮元說道:“閣下,此地地放狹小,耳目衆多,要想公平較量,如果閣下有膽量,那就請隨在下來吧。”
“哼!雷某幾時怕過人?請!”那雷鎮元一說完,當先走出客棧。
這些人一走,整個客棧就像空了一樣,不過卻仍有十數雙充滿急色,欲,望的目光始終盯在那絕色少婦身上。
那絕色少婦見天龍幫那些人撤走,只側目一眼,便又美目流轉,移注在楊寰宇的身上。
經剛纔這麼一鬧,楊寰宇也已經沒有了胃口,他本想站起來,卻發現對面坐着的少婦不知何時竟沒了影,他大吃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身旁“噗嗤”一聲輕笑,他急忙扭頭一看,只見原本坐在自己身前的絕色少婦正在自己身旁微笑着盯着自己看,她這臉上的微笑真如花開蓓蕾,驚豔至極。
這一下可把楊寰宇驚呆在了那裡,一是爲了這絕色少婦的神出鬼沒,二是因爲她的微笑。
不過他更多的是驚駭於這絕色少婦竟有如此深不可測的修爲,他自忖剛纔雖是未曾注意這少婦的舉動,可是他的雙耳竟然沒能發現這少婦是幾時移到自己身旁的,更重要的是,剛纔客棧大堂中安靜得幾乎連一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然而,楊寰宇卻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他見這少婦嬌柔異常,根本就看不出她練過武功。
他正自驚駭中,那絕色少婦的一雙媚眼卻從未在他的臉上離開過,而且這少婦似乎異常懂得讀取別人的心思,只見她輕笑一聲,聲音無比柔媚道:“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好嗎?”
只見她媚眼如絲,風情萬種,聲音似幽怨又似乞求,楊寰宇不由得心中一蕩,幾乎將自己的名字脫口而出,不過他卻立即驚覺,暗自吃了一驚,心道:“這女子一身狐媚之氣,而且看樣子似乎有極高深的媚功,若不是自己修煉的武學與一般武學大異,心境修養非同一般,恐怕要着了她的道了。”
想到這,剛纔顯得迷離的雙目突然變得一片清澈,靈智也恢復過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卻感到這一口氣中香氣沁心,他連忙屏住呼吸,站起身形,目注那絕色少婦,冷聲道:“姑娘,你不必在小可面前賣弄,更休想用邪門左道的手段對付小可,哼!你是何時到了小可身邊的?”
“哎呀!你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兇呀,我知道你是深藏不露,但是也不該對一個女孩子這樣兇狠的,而且還姑娘姑娘的叫,你看人家還像是待字閨中的小姐嗎?”那絕色少婦有些委屈道。
楊寰宇聽得一呆,本來剛剛存在心中的一點點怨氣竟然變成了憐惜之意,他自己都感到震驚,不知道是因爲聽了這絕色少婦的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竟然無法對這少婦兇惡起來,呆了一呆,連忙改口到:“那……那……夫人是……”
又是噗嗤一聲輕笑,這一笑又如百花爭豔般,而且豐、滿成熟的嬌軀一陣輕顫,直看得楊寰宇心中心神震動,真恨不得上前將這少婦擁入懷中,不過一絲靈智使他連忙收攝心神,暗叫道:“厲害厲害!這女子的一顰一笑皆可以惑人心神,當真是讓人防不勝防,若是她要害我,就在我心神被惑的瞬間就可以輕易辦到。”
卻聽那絕色少婦又笑道:“你叫我夫人,可我幾時嫁人了?”
“……”楊寰宇見那絕色少婦始終盯着自己的臉看,想到剛纔自己臉上的神色定然盡入別人的眼中,俊臉沒來由一陣發燒,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怎的,平時說話從來都沒有這樣磕磕絆絆,此時面對這少婦時竟然有些接不上話來。
呆得一呆,他才吶吶道:“這……這……如此,小可該如何……”
他還沒有說完,那少婦已然接口道:“我既然沒有嫁人,又比你年長,你不會叫我一聲姐姐麼?”說完,媚眼流轉,投注在楊寰宇的俊臉上,同時還現出了期盼之色。
楊寰宇聽得眉頭大皺,暗想:“這女子真有些麻煩,說話間似乎有一種奪魂塞懾魄的力量,讓人不得不遵從其言。嗯!看她雖然長得一副傾城之色,但是言行間卻極現狐媚之氣。”
想到這,他又見這少婦玉顏上笑意盎然,似有戲謔之意,不覺又起反感,於是神色一整,道:“姑娘,小可實在沒有心情和姑娘進行消遣,要是姑娘覺得小可好愚弄,那就錯了。哼!若是姑娘沒有其他事情,小可告辭了。”說完,看也不願多看那少婦一眼,扭頭就向客棧裡堂走去。
可是,才轉過身來,邁出一步,但覺一縷甜香又撲鼻而入,身前卻突然多了一個人,這人出現得實在太突兀,使楊寰宇差點就撞在了這人的身上。
楊寰宇這一次更是驚駭,只因他已經看清,這突然出現的身影正是那絕色少婦,這少婦的動作不僅奇快,而且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這一回,楊寰宇已經確信,這少婦剛纔說自己深藏不露,卻不是信口雌黃,沒想到原來人家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底。
想不到這絕色少婦竟然有如此驚人的修爲,他自以爲自己的一身功力,縱不被列入武林中頂尖兒的高手行列,卻也相差不會很遠,可是自己才下山幾天,一連所遇到的幾個人的功力修爲都在自己之上。
而此刻,連這麼一個看起來柔弱至極、渾身上下就像沒有骨頭的女子,竟也有如此高深難測的修爲。
不過,他想到這少婦竟是在戲耍自己,雖然他性情溫和,但是他天生傲骨,而且又剛剛遭遇到一大挫折,此時連番被人戲弄,心中難免氣怒。
於是,神色一變,冷聲道:“姑娘如此在小可面前賣弄,究竟有何企圖?三番兩次戲弄小可難道還不足以取樂嗎?”
“哎呀!你怎麼這麼快又生氣了,真是的,說變臉就變臉,我……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嘛!”那少婦見楊寰宇神色大變,嚇了一大跳,像受了什麼委屈一樣,委委屈屈地說道。
楊寰宇一見她這幅做作之態,更是來氣,只丟下一句話道:“小可楊寰宇,姑娘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若還想找人消遣,請不要再找小可了。哼!”
那少婦對楊寰宇的氣怒一點也不在意,聽了楊寰宇的名字,竟自個兒欣喜起來,看着楊寰宇離去的身影,雙目中異彩連閃。
楊寰宇走後,那絕色少婦仍然看着楊寰宇離去的方向。
突然,一個年約三十、乾瘦枯黑的矮小猥瑣漢子走到那絕色少婦身旁,乾瘦的臉上滿是淫慾之笑,道:“這位小娘子,像剛纔那小子這樣的小白臉都是銀樣蠟槍頭,根本就經不起折騰,倒不如……嘿嘿!”
“倒不如怎樣呀?”那絕色少婦看着這猥瑣漢子,媚笑一聲道。
那猥瑣漢子被這少婦這一笑,只把他推上了九霄雲外,只見他猛然嚥下一口口水,雙目盡顯淫慾之色,涎笑道:“不如跟了大爺我去,可有你小娘子銷受,嘿嘿!”
“哈哈……”那絕色少婦一陣花枝亂顫的嬌笑,道:“難道你不知道姑娘我的名號嗎?姑娘我姓夜,名媚狐,大爺聽說過嗎?”
那猥瑣漢子神色大變,一聲不吭,衝出了客棧的大門。
客棧大堂中,響起了一陣放浪形骸的嬌笑,只見那絕色少婦望着那猥瑣漢子消失的方向,神色厭惡道:“地虎魏鬆,你奸 淫了不少清白女子,本姑娘本來是要來取你賤命的。不過,今天本姑娘心情好,就讓你多活一天吧。”
原來,這絕色少婦竟是武林中人人談之色變的女魔夜媚狐玉嬌嬌,難怪她有如此姿色和高深的修爲。
若是楊寰宇知道這夜媚狐的來歷,或許他就不會苦惱自己的功力和武藝差,或許他會對夜媚狐更加鄙夷。
次日清晨,楊寰宇出了慈利縣,正準備向西北方向上的大路行去,卻見從慈利縣走出一批江湖人,這些人出了縣城,也顧不得驚世駭俗,竟然施展開輕功身法,直向北行去。
楊寰宇不由得心中驚奇,問了其中一位正待趕去的漢子,得知原來卻是昨日那“一腳定山西”雷鎮元與天龍幫那位黃穗劍使相約今日早晨在城北五里外決鬥。
他想起昨日那雷鎮元面對天龍幫衆勢所表現的凜然不懼的情景,不由對這雷鎮元心生敬佩。
這一路來,他無論打尖、住店還是行道途中,聽到的最多的都是有關天龍幫如何在江湖上橫行霸道的傳聞,其他八大門派因爲九華大會後精英喪失了近半,而後因爲天龍幫在九華大會後並未像其他門派一樣遭到襲擊,因此各大門派均將矛頭指向天龍幫,各派聯合起來與天龍幫一陣好鬥之後,才發現確然不是天龍幫所爲,於是心中對天龍幫有所愧疚,這纔對天龍幫一忍再忍,限制門下在江湖上行走,此時的江湖幾乎成了天龍幫的天下。
更有甚者,因爲各大門派約束門人在江湖上行走,致使正道武林人物在江湖上的力量驟然減少,一些綠林道上的朋友漸漸活躍起來,而且不少隱跡江湖的魔頭也時有現蹤,此時東北武林道上已經是羣魔亂舞。
同時,讓楊寰宇有些振奮的是,他也聽到了一些江湖上關於一個神秘幫會的傳聞,據傳這個幫會還與近年來江湖上失蹤的高手有關,他想到當年毀家滅門的那些人,也許和這個神秘幫會有關。
楊寰宇本來還想打聽一些有關於這個什麼幫會的消息,可惜江湖上關於這個神秘幫會的傳聞實在有限,他幾乎是一無所獲。
此時,他本來不想多管別人的恩怨之事,因爲在楊延廣臨終之時,就曾告誡過楊寰宇,要他以後在江湖上行走時,切不可涉足江湖門派中的是非恩怨。
不過,他想到昨日在客棧中的情形,覺得那雷鎮元確有幾分英雄氣概,他本來也是個熱血青年,自有一種英雄相惜之情。因此,他還是決定跟過去看一看究竟。
趕到地頭,只見這裡是一片樹林前的廣闊空地,此時這空地上已經圍滿了不少人,有過路的行人,自然大多數都是江湖人。
空地中央大約十丈之地,那雷鎮元和天龍幫的黃穗劍使正打得難分難解。
楊寰宇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這纔看清楚空地中間兩人打鬥的情形。
看兩人相鬥的情形,似乎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只見那雷鎮元此時右側大腿已經掛了彩,而那黃穗劍使卻仍然步步緊逼,手中的長劍一招恨過一招。
本來那雷鎮元是河北教門的副門主,河北教門以一套十八路腿法著稱江湖,而這雷鎮元的外號“一腳定山西”,從他的外號可以知道,他的武功自然是以腿法見長。
可是,此時雷鎮元的一條大腿已經受傷,而且傷勢也不輕,一條右腿都幾乎擡不起來,因此在那黃穗劍使的緊逼下,更是節節敗退。
眼看就要退到了樹林邊緣,再不足一丈就退無可退。
楊寰宇就在樹林旁邊的一塊地勢較高的地方,對雷鎮元的處境看得一清二楚,他不覺爲這雷鎮元擔憂起來,看這黃穗劍使的手段,卻是要至雷鎮元於死地。
他正想着該不該出手相助,卻就在這當兒,聽得一聲慘嗥從旁邊傳來,楊寰宇心中一驚,只見那雷鎮元瘦長的身形像斷線風箏一樣向林中飛去。
楊寰宇大是懊悔,覺得自己不該在這緊要關頭猶豫不決,他從剛纔的慘嗥聽出,這雷鎮元受傷不輕,恐怕是活不成了。
那雷鎮元的身形尚未落地,卻見那黃穗劍使又挺劍急刺而去,楊寰宇來不及再想,身形一閃,躍過人羣,向那雷鎮元落地之處電閃而去。
他這一閃迅速無比,正在驚愕中的圍觀衆人根本就沒看清他的身形,可是他剛剛接住那雷鎮元下落的身體,那黃穗劍使的長劍卻已到了他的面門。
這時,圍觀的衆人中,終於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急忙間,楊寰宇右手抽出掛在腰間的竹簫,在那黃穗劍使刺來的長劍劍尖上封當過去,但聽得“當”一聲,如金鐵相擊之聲,就見那黃穗劍使連人帶劍被激盪到了一邊。
楊寰宇並不知道自己剛纔那一擋用了幾成功力,他也沒再看那黃穗劍使。見雷鎮元雙目緊閉,急忙在他的前胸連點數下,然後又驗看了一下雷鎮元的傷勢,這才鬆了一口氣。
此時,那些圍觀的衆人看清楚了,原來剛纔救下雷鎮元並一招將黃穗劍使擊退的,竟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心中不敢置信,不由左顧右盼的議論起來。
那黃穗劍使也看清了剛纔講自己封擋開的白影,他見這白影竟然是個比自己小上好幾歲的少年,驚怒之色躍然臉上。只見他沉聲喝道:“朋友是什麼人?本使者已經聲明,只要是插手此事之人,就是我們天龍幫的敵人。”
楊寰宇剛纔看這黃穗劍使與雷鎮元相鬥時,劍招狠毒毫不留情,而後又見他突下殺手,心中對這黃穗劍使有些惱怒,此時又聽他這咄咄逼人之言,沉聲道:“閣下出手如此絕情,既然已經重傷對手,爲何還要連施殺手?難道這樣不嫌過分嗎?”
“哼!看你像個剛出道的小子,奉勸你一句,切莫肆意出頭管閒事,說不好自己將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今天本使者不與你計較,把師承來歷說明,就可以走了。”那黃穗劍使冷冷說道。
楊寰宇心中有氣,感到這黃穗劍使實在傲慢無禮、目中無人,而且心地陰險,竟想着將來向自己報復,他不願與這種人多說半句,因此只冷哼一聲,便抱着雷鎮元向樹林中走去。
才走出幾步,就聽那黃穗劍使大喝道:“慢着!小子,你難道沒聽到本使者剛纔的話嗎?本使者還沒答應放過姓雷的。”
楊寰宇轉過身來,冷冷地說道:“閣下待怎樣?”
“把人留下,留下你的姓名來歷。”
“辦不到!”楊寰宇心中一動了真火。
“小子找死!”說罷,那黃穗劍使挺劍就向楊寰宇刺來。
卻在他舉起長劍時,從人羣中匆匆走出一位身着黃色勁裝,衣領上繡着金龍的漢子,毫無疑問,這人定然也是天龍幫的人。只見這漢子在那黃穗劍使耳旁低聲說了一陣,就見那黃穗劍使面現驚容,神色連變。
那黃衣漢子和黃穗劍使同時打量楊寰宇一陣後,又說了一會兒,待那黃穗劍使點了點頭之後,那黃衣漢子才退了回去。然後見那黃穗劍使突然對楊寰宇一拱手道:“原來閣下就是前不久以一支制住本幫數十高手的楊寰宇楊公子,楊公子以一支竹簫竹簫敗退本幫左護法,實在讓本使者欽佩,只可惜本使者未曾親見,所以不是楊公子金面,還望楊公子海涵。”
言語突然變得異常客氣。
楊寰宇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些事情竟然會傳得那樣快,不僅如此,他本來極少向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但是沒想到還是被人家打聽到了。
他驚愕了半響,才極不自然說道:“不錯!閣下是如何知道的?”
“楊公子雖然初入江湖,但是一連幾次挫敗本幫的堂主護法,本幫上下早已經傳開。”那黃穗劍使說道。
楊寰宇沒有等他說完,突然看着抱在懷中的雷鎮元,只見雷鎮元身體一顫,然後口中竟溢出血來。
楊寰宇大急,連忙放下雷鎮元,又在他的胸前點神藏、神封等幾處大穴,然後抱着他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將雷鎮元平放在地上。
接着大聲對周圍的衆人道:“各位請退後一些,這位雷朋友重傷垂危,在下馬上要爲雷朋友療傷,爲免波及無辜,請各位退到十丈之外。”
那些圍觀之人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人雖然心中不解,但是見那雷鎮元命在旦夕,聽說眼前這少年要爲雷鎮元療傷,依言退到了十丈之外。
不過,卻仍然有不少人站在原地不動,也許這些人自恃武功不弱,加上楊寰宇在江湖上又是碌碌無名,哪裡肯輕易聽從別人之言。江湖上往往最多的就是這種人,他們自以爲是、目空四海,我行我素,在他們的心中,沒有人可以這樣命令他們,他們是真正的不見棺材不掉淚。
楊寰宇見仍有人不言不動,而且看這些人的神色,似乎甚是不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不過他心中也懶得生氣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一簫在手,竹簫湊近脣邊,對着雷鎮元吹了起來。
衆人只聽得簫聲宛轉悠揚,輕柔舒暢,不覺心中空明如鏡,再無雜念。而且,在這簫聲響起的瞬間,但覺得全身的真氣自動流轉起來,只是這種流轉,感覺柔和舒暢。
只見楊寰宇周圍十丈方圓以內,絲絲細如針線的白氣穿流洋溢,白氣在空中飄蕩一陣之後,便合併形成一股股有序的氣流,緩緩鑽入雷鎮元的體內。
十丈以外,白氣未及之處的圍觀之人,聽得如癡如醉,渾然忘卻了剛纔的一切,更忘記了身處之境。一些功力修爲已經登堂入室的,更是如入夢幻,深深沉醉在那種真氣緩流帶來的舒暢之中。
然而,那些剛纔未曾聽從楊寰宇之言退出十丈以外的人,不知何時紛紛跌坐在地,一個個大汗淋漓,面現驚怖之色,似乎在忍受着無比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簫聲已經收歇,那些圍觀之人卻仍然物我兩忘。
一聲長吁響起,只見那原本平躺在地上的雷鎮元竟已經盤坐在地,只看他此時的情形就知道,他是在自行運功療傷。
原來,就在剛纔那黃穗劍使道出楊寰宇的姓名之時,他突然感覺到雷鎮元的心脈漸漸微弱起來,當他一見那雷鎮元口角溢血時,已知雷鎮元的傷勢已經加重,再不治療就要氣息斷絕。
於是,楊寰宇也顧不得衆目睽睽,當即給雷鎮元運功療傷,他本來是要以搜經過血療傷心法爲雷鎮元療傷的。
不過,因爲用搜經過血療傷心法時,必須要有人爲他護法,受不得半點干擾,可是此地人多眼雜,而且還有天龍幫的人虎視眈眈,若是自己就這樣運功起來,如果此時有人來侵犯,說不得要造成療傷中的兩人同時斃命。
楊寰宇不敢冒險,但是雷鎮元的傷勢已經刻不容緩,就在他焦急無措之際,突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過去一年中,有一次心血來潮,將大和內功心法和搜經過血療傷心法運於簫聲中,竟然奇蹟般地發現,一股不同於自己數年來苦修的真氣在體內流轉,這股真氣比至於自己原來的真氣強勁數倍。更重要的是,簫聲不但可以像搜經過血療傷心法一樣用於療傷,而且簫聲中更多了一種攝人心神、迷人心魂的功效,簫聲的威力竟然倍增。
這一發現曾讓他欣喜若狂好幾天,只是後來因爲沉迷於無名洞府中收藏的各種高深妙絕的武學,特別是那些玄奧的劍法招式,這纔是他放棄繼續深入探研。
其實,他哪裡知道,他體內其實有好幾股真氣,當年他誤食蛇鱔精血,幾乎被徒增的二三十年功力撐破身體,幸得癲僧以搜經過穴心法爲他導氣歸元,不過當時癲僧卻藉機將他的任督兩脈衝破,同時還將自己苦修的真氣留了一部分在他體內,如此他體內便有了兩股完全不同的真氣。
後來,楊寰宇又習練天雷八音,體內又多了一種真氣。這三股真氣按理說應該不能並存與體內,只是因爲楊寰宇練習過大和心法,可以使體內的幾種真氣容而不和,相安無事。
只不過,這幾種真氣卻是不能同時運集,必須分而使用,以前楊寰宇練習天雷八音時,運集的真氣正是自己苦修數年的真氣,這股真氣卻是幾種真氣中最弱的一種,但是如果他大和心法運集於簫聲,那就等於是使用癲僧留在他體內的真氣,這股真氣卻是癲僧數十年苦修而來,固然使簫聲的威力倍增。
如此一來,就可以理解爲何他與功力相當的人比拼內力時,總是差人半截,其實是因爲他體內的幾種真氣要形成共同的抗力需要一點時間,這就是毫釐之差了。如若他能將這幾種真氣合而爲一,那他的內功修爲便會步入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境界,而這個幫助他、也是世間唯一可以幫他的竟是一個讓他瘋狂的人。
適才在慌忙之際,竟然讓他想起了這一着,雖然他仍然心存顧慮,但是他一時間還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只好勉力一試了。
想通之後,當即吹奏起“寧神”篇,果然,簫聲一起,周圍立時洋溢起無數有真氣束成的白氣,而且這些白氣竟然按着自己的意念,鑽入雷鎮元的體內,帶動着雷鎮元體內的真氣自行療起傷來。
這一下竟連他自己也震驚了,只因剛纔那些洋溢在空中的白氣,其實卻是束音成線的結果,他意識到自己的修爲又到了另外一種境界,以前他以簫聲帶動別人體內的真氣,是靠發出的激盪的真氣,而現在可以用真氣束音成線,那就是說他可以更加隨心所欲的選擇攻擊目標,而且還可以將攻擊的範圍擴得更大。
不過,這卻苦了那些站在距離他較近的人,那些人被激盪的真氣穿經過穴,使體內的真氣紊亂而行,他們聽到的已經不是柔婉的簫聲。
簫聲帶動雷鎮元體內渙散的真氣回經歸穴,而且很快便聚集回氣海,等渙散的真氣迴歸之後,楊寰宇便以簫聲引導雷鎮元體內真氣開始療治傷穴損脈。
不到半個時辰,那雷鎮元已經清醒過來,當時他的內傷卻未痊癒,不過他感到體內的真氣不僅自己凝聚,而且還在自行療傷,他大吃一驚,睜開眼一看,卻發現自己平躺在地上,又見兩丈之外正有一位俊美的少年對着自己吹弄着竹簫。
他壓抑住心中的驚異,本待坐起,卻見身前那少年對自己投來善意的微笑,似在示意自己不要妄動。
雷鎮元又是一陣驚異,但是他很快就發現,那少年的簫聲竟然與自己體內自行運轉的真氣相融相合。他並不懂音律,但他卻感到簫聲頓挫之際,體內真氣也隨着緩急變化。
他意識到了原來這少年是在爲自己療傷,以簫聲爲自己療傷,他顧不得心中的疑竇,掙扎着盤膝而坐,讓真氣更加順暢的運行。
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雷鎮元已經感覺的內傷痊癒,雖然重傷之後,身體變得有些虛弱,但是已經感到傷勢痊癒、功力盡復,此時恰巧簫聲也已經收歇,於是他才長吁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