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樣坐着,開始攀談起來,卻聽駝背老人問道:“楊朋友是哪裡人?”
楊寰宇說道:“小可是揚州人氏,正要趕回揚州,老人家呢?看老人家修爲造詣非凡,貴小姐定非常人。”
“呵呵……楊朋友請原諒,不是老駝子不願以誠相待,實是有難言之隱。”駝背老人說道。
“哦?那就恕小可問得唐突,老人家功力深厚,在江湖上定非無名之輩。”
“呵呵!楊朋友見笑了,老駝子這末微之技,如何值得楊朋友一哂,楊朋友年紀輕輕修爲就已經到了不着皮相之境,真是讓老駝子備受感慨。”老駝子笑道。
楊寰宇覺得像這樣沒痛沒癢的交談,實在乏味,既然別人不想與自己相談,拿自己何必自作多情,於是也就沒再說話。
駝背老人似乎覺察到了楊寰宇的態度變化,微感歉意道:“楊朋友對老駝子坦誠相待,而老駝子卻推脫言辭,倒顯得老駝子沒有氣量。呵呵……如果楊朋友不嫌棄,老駝子願和楊朋友結個忘年之交,老駝子就託大稱呼楊朋友一聲小、兄弟,如何?”
楊寰宇聽得有些懵懂,雖然不明駝背老人的用意,但是他卻從來不會拒絕別人的熱情,於是說道:“小可何德何能,既然老人家如此不棄,小可倒是求之不得,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呵呵!既然已是忘年之交,小、兄弟好如此稱呼,到讓老駝子有些爲難了。”老駝子截道。
楊寰宇一想也是,他本來就是個不拘俗禮之人,對於這些口頭上的稱謂倒是無所謂,畢竟只是個稱呼,並不能代表兩人之間的交情,因此點頭道:“既是如此,小可稱老人家駝大叔了。”
駝背老人呵呵笑道:“以小、兄弟這一身江湖上可數的功力修爲,小、兄弟的師承必不簡單。”
楊寰宇一聽,暗罵道:“好呀!既然又要和我攀交情,卻又如此狡猾避重就輕的交談,還要試探別人的來歷,哼!玉姐姐說得沒錯,江湖上盡多一些奸猾之輩。”
想到這,無論是真有難言之隱,還是處於別的原因,楊寰宇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的身世來歷,說道:“請恕小可的難言之隱,小可在行道江湖之時,長輩曾告誡不可將身份泄露,還望駝大叔見諒。”
駝背老人尷尬一笑,他雖然不以爲楊寰宇無心隱瞞,但是想到自己先時也是言有不盡,因此他自然也不能有何不平之心。
不過他到底是跑了數十年江湖的老江湖,早在剛纔打量楊寰宇之時,就已經有了一些端倪,聽他試探着說道:“小、兄弟的名字與新近西南西北傳言的玉面神簫相同,不知小、兄弟是否就是玉面神簫?”
楊寰宇一聽,楞立半響,搖了搖頭,苦笑道:“想不到傳得那麼快,連中原之地都知道了,唉!駝大叔所說的正是小可,只是這江湖的謬傳實在讓小可無可奈何。”
駝背老人一聽,驚喜道:“老駝子一開始還只是懷疑,想不到小、兄弟真是玉面神簫其人,呵呵……我老駝子真是有幸,結識了小、兄弟這樣的少年英才,看來將來還要佔小、兄弟的光呢。”
“駝大叔是在取笑小可了,這些虛名只是江湖好事之徒的以訛傳訛,駝大叔纔是前輩高人,如何能當真!”
“小、兄弟這就不對了,想多少人想在武林中博得一份虛名,然而多少人行走江湖半生,也就取了個不大不小難以爲人所知曉的名頭,小、兄弟如今美名遠揚,再如此謙虛豈不是要矯情了。”
楊寰宇苦笑一聲,道:“其實小可無意江湖名聲,只是想辦完幾件大事後,便尋一處幽壑,過些平淡的日子,終了此生。”
駝背老人一聽,詫異的看着楊寰宇,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他可是數十年的老江湖,從楊寰宇隱隱顯露的厭世之情可以推斷,楊寰宇定是有非常經歷之人,只聽他問道:“哎!小、兄弟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灰意冷,有此歸隱之心,向來有不少傷心之事,可否讓老駝子稍微分擔,老駝子雖然不會說話,但也有一些不深不淺的經歷,或者可以爲小、兄弟略盡心意。”
楊寰宇悽然一嘆,經這麼一陣交談,楊寰宇一經發現這個駝大叔確實是個和善的老人,雖然有諸多未曾明言,但是卻可以感到駝背老人並沒有對他不利的意思。
他確實有一種衝動,想要將心底的辛酸說將出來,但是他顯然發現此時還不是時機,於是聽他說道:“唉!請恕小可的無奈,不過將來駝大叔定然會知道的……”
卻在說話間,突聽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馬蹄聲非常急,兩人凝神傾聽之時,那馬蹄聲已經近在百丈以內,聽那馬蹄聲可以斷定來的有兩匹馬。
很快,馬蹄聲突然在這時停了下來,馬蹄聲最後消失的位置,正是山神廟所在的山腳。
山神廟其實距離山腳不到三十丈,以楊寰宇和駝背老人的功力,當然對山腳下的動靜瞭然於胸,他們聽出來人只有兩個,而且兩個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卻在這時,聽山下一人大聲道:“趙兄快看,這山上有一座破廟,趕了大半天路,我們就在這裡露宿一宿吧!”
“好!反正這事情也不急,這請柬晚幾天也誤不了事。”另一個人說着,突然叫道:“快看!這兒有輛馬車,該不會這間破廟已經被人佔了吧!”
“嗯!先上去再說,若是看不順眼的,把人轟走也可以。”先前說話那人道。
沒一會兒,山道上傳來腳步聲,楊寰宇和駝背老人一直沒在出聲,靜靜的等着那兩人上來。
人影閃動間,門亭外已經掠上來兩條人影,這兩個人一身銀白色勁裝,腰間均懸着一柄長劍。
這兩人一上來就看見了坐在門亭上的楊寰宇和駝背老人,聽左邊一人喝道:“你們是什麼人?”說話的語氣很不友善,一看就知道是個找茬的主。
楊寰宇和駝背老人互看了一眼,楊寰宇卻是不屑於回答這人的話,因此見駝背老人站了起來,拱手道:“兩位是來這裡過夜的嗎?非常抱歉,這裡已經人滿,兩位請另覓他處吧!”
“什麼?你個老駝背是找死嗎?也不看看大爺是什麼人?敢這樣跟大爺說話,活得不耐煩了!哼!”那右邊之人怪叫道。
駝背老人並未生氣,本來還要說話,卻突然聽楊寰宇不屑道:“不就是天龍幫的兩條狗嘛?”
那兩人一聽,神色立時大變,見那左邊之人陰聲笑道:“嘿嘿!小子是什麼人?既然知道大爺們的身份還敢如此賣狂,看來也不是無名之輩,報上大名,大爺手上從來不死無名之輩。”
“哼!你們還不配知道!”楊寰宇冷冷說道。
卻聽駝背老人對他低聲問道:“小、兄弟如何知道他們是天龍幫的人?”
楊寰宇說道:“駝大叔請看他們衣領上繡的兩條金龍,這是天龍幫的標誌,駝大叔既然聽說過小可的名字,那也應該知道小可與天龍幫之間的過節。”
駝背老人點了點頭,透過微弱的天光,果然發現那兩人銀白色的勁裝衣領上繡着兩條對稱的金龍,聽他說道:“無論兩位兩位是什麼人,總之如今廟內已經有人,兩位沒看到就連老駝子和這位小、兄弟都只能在外面將就。”
那兩人臉上的神色愈見陰沉,聽左邊那人說道:“兩位既然知道我們是天龍幫的人,就應當知道兩位剛纔的話已經得罪我們天龍幫,嘿嘿……”這個人一望而知是個陰險小人。
“大爺纔不管裡面有沒有人,既然大爺來了,你們最好趕緊滾蛋,免得到時麻煩大爺動手時,你們吃不了兜着走。”那右邊之人說道。
就在這時,突聽廟內傳來一個聲音道:“駝大叔,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吵鬧鬧的?”這是玉蘭的聲音。
駝背老人一聽,連忙回頭說道:“沒有什麼事,只是兩個不開眼的東西來找茬,你和小姐歇着就是,一會兒老駝子會盡量輕手輕腳的。”
裡面又傳來玉蘭的聲音道:“那好吧,駝大叔把儘快把他們打發了吧。”
駝背老人回過頭來,冷眼望着那兩名天龍幫的人道:“你們可以走了,再要吵鬧,老駝子可要不客氣了。”
“好哇!老駝背,想不到你還能說狠話,嘿嘿……看大爺不把你劈了。”那右邊之人說着,就要與駝背老人動手,卻被那左邊之人攔了下來。
聽左邊之人陰沉說道:“兩位究竟是什麼人?知道我麼是天龍幫的人還敢招惹,想必兩位都不是無名之輩。”
楊寰宇冷哼一聲,不屑於回答。
卻見駝背老人呵呵一笑,道:“天龍幫在我老駝子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麼,老駝子的名號已經許久沒用,你們兩個無知小輩還不配知道。嗯!你們還是自己滾吧,再要大呼小叫,休怪我老駝子不客氣。”
“好個老匹夫,大爺就該早些送你去閻王爺那兒報到。”說着,那左邊之人已經抽出長劍,向駝背老人砍去。
駝背老人低喝道:“來得好!”身形一挺,彈身而出,同時向看來的長劍猛然拍出一掌。
那漢子手中長劍被駝背老人一拍,竟然被激盪開來,這漢子沒料到這老駝背有這般身手,急忙變招,同時也提起了左掌,竟是劍掌並用,兩人來來回回數回合。
這漢子的身手,確實不弱,看來這兩名天龍幫的人都不是吃乾飯的怪不得他們敢如此盛氣凌人。
這時,那臉色陰鷙的漢子也已經和楊寰宇交上了手,原來就在駝背老人與那漢子動手之時,那陰鷙漢子一看駝背老人的身手,立即知道遇上棘手人物,於是便想上去幫忙,在他眼中,楊寰宇只不過是一個文弱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書生。
然而,那漢子卻是完全看走眼了,他還沒有趕上前去,馬上便被楊寰宇截住,在驚駭之中,無可奈何地的停了下來。
楊寰宇其實還沒把這兩人放在心上,也並不打算出手,但是見這陰鷙漢子如此卑鄙,竟要聯手圍攻駝背老人,不由得來了火氣,這才動手將人攔下。
不過,楊寰宇並不願傷人,因此首先一掌將那漢子逼退,便擎蕭在手,對那陰鷙漢子喝聲道:“難道天龍幫的人都像你們這樣,目中無人卻又專門以多勝少的小人?”
那陰鷙漢子被楊寰宇一掌逼退,知道對手比自己高明多了,不過心中卻是極不服氣,冷哼一聲,便抽出長劍,全力與楊寰宇動起手來。
楊寰宇也不在與他廢話,竹簫一引,直直向這陰鷙漢子的前胸點去,那漢子可就慌了神了,只因楊寰宇這一小點出,不僅把他攻來的劍勢完全封住,而且連他接下來的後招都變得毫無作用。
只這一愣神之間,楊寰宇的竹簫已經到了他的胸前,他慌忙向後退去,可是楊寰宇的竹簫卻比他還快,他退一步,楊寰宇前進兩步,退了幾步,他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橫劍直削。
楊寰宇竹簫突然一變,變點爲敲,只向對方的右肩敲下,但聽得一聲沉悶的慘哼,那臉色陰鷙的漢子就這樣在兩個回合之間,被楊寰宇重傷右肩,一條持劍的右臂軟垂下來,長劍點地,臉上盡是痛苦之色,卻再也不敢動一下。
那駝背老人打着打着,聽的那一聲慘哼,突然喝道:“呸!老駝子也不和你這廢物浪費時間了,去吧!”“吧”字出口,那與他動手的漢子雙腳離地,倒飛出兩丈以外,而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這時,楊寰宇已經回到了門亭下,他實在看不懶得多看一眼這兩個人。
那駝背老人見那陰鷙漢子軟垂着右臂,指着倒在地上的漢子,道:“正好!你把他帶上,快滾吧!”
那臉色陰鷙的漢子似乎痛苦難當,此時他的臉色不再陰沉,而是異常的煞白,聽他顫聲道:“兩位留下萬兒!”
“什麼萬兒千兒的?我是老駝子,這是老駝子的小、兄弟……”
老駝子還沒說完,就聽楊寰宇冷聲道:“玉面神簫!還不快滾!”
那漢子渾身一震,面容現出驚悚之色,道:“好!本使者兩招敗在玉面神簫手中,也不算對本幫丟臉,後會有期!”說完,轉過身,攜起那倒在地上的漢子,匆匆離去。
駝背老人此時卻是一臉詫異地看着楊寰宇,道:“小、兄弟真是敢作敢當,這天龍幫近年來勢力如日中天,幾乎使各大門派蟄伏,我老駝子雖然不怕他們,但是還是佩服小、兄弟的豪氣,好!好極了!看來老駝子沒有交錯朋友,哈哈……”
“駝大叔謬讚了,小可本來就已經和天龍幫結下不小的樑子,多一事和少一事多是一個樣,只不過是不想這兩人再糾纏下去,這才讓他死心。”楊寰宇說道。
駝背老人呵呵笑道:“剛纔小、兄弟一下就看出了這兩人的來歷,倒是像極了行走多年的老江湖,要不是老駝子和小、兄弟相識在先,老駝子還真把小、兄弟當成了老江湖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兄弟這‘玉面神簫’的稱號,還真是人如其名,只可惜老駝子沒有見識過小、兄弟的神奇竹簫,未免有些可惜,呵呵!”
楊寰宇聽駝背老人這麼一說,俊臉一紅,道:“駝大叔笑話小可了吧,這個稱號連小可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喊出來的,說來還真是有些無奈。”
駝背老人聞言,鋝着顎下長鬚,呵呵一笑。
次日清晨,楊寰宇隨同那史姑娘的馬車上路,因爲他與駝背老人結交的關係,那玉蘭對楊寰宇倒是好了許多。
而那位史姑娘卻仍然冷冷淡淡的,她還是用菱紗蒙着臉,看不出她的神色,而她的眼神卻也只是一片冷傲。
楊寰宇和駝背老人坐在馬車車轅上,兩人一左一右,就像兩個車伕一樣。
到了第二天午時,馬車就出了桐柏山,然而出山之後,楊寰宇與他們卻不再同路,楊寰宇是要向東,老駝子等人卻是向南到彭蠡湖。
臨別匆匆,老駝子和楊寰宇卻是有些不捨,經過兩天來的相處,一老一少年齡相差甚多的兩人幾乎無話不談,而且兩人都是那種爽快之人,倒是非常談得來。
但是,無論如何不捨,總是要分別的,直到最後楊寰宇才發現那位史姑娘的言語中竟然也有惜別之意,這讓他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只因這兩天來這位史姑娘和他並沒有說上多手句話,雖然兩人隱隱間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心事,卻並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
分別之後,楊寰宇便走上了回揚州的路,回揚州的心情,楊寰宇是忐忑難安的,他雖然經歷了許多傷心痛絕之事,然而反而因爲經歷太多,使他對這種傷心痛苦有一種由心底發出的恐懼。
人的情感是脆弱的,無論如何強大的人,其內心的情感都並不想看起來的那樣堅強。而且一個有情有意、有血有肉的人,不會因爲傷心事經歷得多就會減少傷心痛苦,反而會對傷心之事有一種敏感,敏感到觸景傷情,乃至於觸目慟心。
也許,那些曾經經歷過無數傷心之事的人看起來內心非常強大,然而又有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隻是把悲痛隱藏起來,豐富的經歷並沒有使他們的情感變得淡漠,只是令他們更懂得隱藏、懂得自己在別人面前應該顯現出什麼樣的一個神態。
對揚州這座城市,楊寰宇是再熟悉不過,可惜此時已經是入夏時節,因而揚州最值得人們讚譽的瓊花盛景,他是沒能趕上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卻全是陌生人的面孔,昔日酒樓裡的夥計已經換了不知道多少批,但還好酒樓沒變,老闆也沒有換。
楊寰宇此時就坐在一間在揚州還算聞名的酒樓裡,品嚐着那裡的香茗,當然還少不了那裡的酒菜,只可惜他這個時候有些食不知味。
此時,雖然酒樓內其他一些座位都已經坐滿了人,唯獨楊寰宇這一桌只有他一個人,當然這是他特意向店夥計交代的,他此時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他,他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應該如何面對將要面臨的悲痛心情。
他迷惘恐懼,甚至於想要逃避,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這裡徘徊猶豫。
正自沉思之際,突然感到自己對面似乎多了一個人,他擡頭一看,卻原來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年輕和尚。
他眉頭微微一皺,不知道這青年和尚是怎麼坐到自己對面的?正想着,見店夥計急忙跑了過來,對那青年和尚道:“這位師傅,實在不好意思,這一桌已經被這位公子包下了,師傅還是到別桌去吧!”
那青年和尚說道:“小僧是出家人,見不慣葷腥,這裡既安靜,而這位施主又點的都是一些粗茶淡飯,小僧在此正好能安心用齋飯。”
店夥計還待勸說,楊寰宇已經說道:“夥計,算了吧!”
那店夥計收了口,看了看楊寰宇,改口問了問那青年和尚要點的飯菜後,便離去了。
楊寰宇並未多大量那青年和尚,雖然剛纔不經意發現那和尚面目俊朗,神采照人,但他此時正是心有所思,所以也就沒太多注意。
然而,那青年和尚卻在細細打量着他,突聽他對楊寰宇說道:“施主有心事難決!”
楊寰宇點了點頭,算是答話,只看着手中的酒杯。
那青年和尚又道:“小僧有感施主賜座之德,倒是願意爲施主略盡綿薄,施主不妨將心事說出,好讓小僧效力。”
楊寰宇聞言,不由擡起頭,看向那青年和尚,卻見那和尚身披一件寶藍袈裟,眉目清朗,目光中閃着靈慧之光,竟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楊寰宇看得暗暗吃驚,他這時才發覺,這青年和尚絕不是簡單人物,直覺告訴他這和尚的功力怕不在自己之下,以自己對功力境界的瞭解的敏感,竟然無法探測這和尚的修爲。
不過,楊寰宇卻看出,這青年和尚渾身上下那種逼人氣勢,卻是與其修煉的武藝有重大關係,只因他感到這和尚體內的真氣似有一種逼體而出的感覺。
那和尚見楊寰宇臉上神色變幻,微微一笑,道:“施主覺得小僧有能力爲施主效力嗎?”
楊寰宇見狀,這和尚已經猜測出自己剛纔的心思,於是在座位上拱了拱手,道:“小可適才心有不屬,失禮了!”正說話間,剛纔那店夥計已經把那青年和尚要的齋飯素菜端了上來。
又見那青年和尚問道:“敢問施主尊姓大名,寶鄉何處?”
楊寰宇說道:“小可是本地人,姓楊名寰宇。”
那青年和尚又道:“小僧曾習過測字卜卦之術,剛纔小僧說過願意爲施主略微效力,不如這樣吧!施主隨便說一個字,讓小僧一卜施主即將面臨之事,以斷兇險,如何?”
楊寰宇聽得有些疑惑,但他知道這和尚的修爲端的驚人,而且看他的神色,也不像說價,看他的形象更不像是江湖術士,於是沉吟了一會兒,道:“既然大師一定要爲小可測字,那就測小可名字中間的‘寰’字吧!”他倒不是真正的相信了這和尚所說的測字可以測出吉凶禍福,只是不想掃別人的興。
那青年和尚一聽,盯着楊寰宇半響,才微笑道:“施主所測之‘寰’字,上添保蓋,中爲橫目,下則哀未成哀。保蓋說明施主此時正有心事埋於心底,既不想讓人知道,又不願提起;而橫目是說施主此時對這件心事猶豫不決,以橫爲退,以豎爲進,施主在逃避;最下方一點而成哀,是說施主一旦面對此心事,必定是大痛大傷之事。因此從這一個‘寰’字來看,施主此時正是滿懷矛盾而又哀傷難決,施主覺得小僧說得對嗎?”
楊寰宇直直的盯着青年和尚,剛纔他只不過隨意說出了一個字,本來就沒想聽這和尚瞎掰,斷想不到這和尚竟然真能從這樣一個字裡看出這麼多東西,難道這世間真有什麼預測之術?
因此,楊寰宇聽得兩眼發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青年和尚只微笑着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楊寰宇纔回過神來,突然站起來,對那青年和尚一揖到地,誠服道:“大師果真神人,竟能通過一個字知道小可的心事,難道這世間真有這種預測兇吉的奇術……”
“阿彌陀佛!”那青年和尚底喧了一聲佛號,突然笑道:“施主以爲這世間真有這樣的奇術嗎?呵呵!這些所謂的預測之術不過是一些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哦?那……那剛纔大師是如何……”
楊寰宇還未說完,就聽那青年和尚說道:“剛纔小僧所說的測字之術只不過是讖緯之學中的一種把戲,其實這種讖緯之術不過是一種旁門易學,江湖中人用來自欺欺人而已。正所謂‘讖緯之談,若童稚之謠言。’小僧適才所說的關於施主的種種情形,其實並非從測字中得來,而是小僧細察施主的神色舉止,發覺施主面有重憂,眉頭緊鎖,而手中酒杯舉而爲飲,如此小僧便揣度出施主心中定有難以決斷的憂心之事,如此而已。小僧因感激與施主賜座之德,又見施主如此憂傷,想以此一緩施主心中的憂愁,故此編造瞭如此戲言,阿彌陀佛!出家人本不該打妄語,罪過罪過!還望施主原諒小僧無禮戲言!”
楊寰宇一聽,心中莫名的一陣空虛,回想了一下剛纔的情形,這纔想起剛纔這和尚在自己臉上瞧了好一陣,原來是爲了發現自己臉上的神色變化,而且從那時起,自己的心事便已經被別人猜到了,可笑自己的心事已經寫在臉上,何須什麼測字?
不過,楊寰宇倒是佩服這和尚的靈慧心思,於是說道:“大師有此眼力着實非常人所能及,而且大師不惜破戒來安慰小可,小可既感激又是愧疚。”說着,神色一整,問道:“敢問大師法號如何稱呼?寶剎何處?”
“阿彌陀佛!施主不見怪就好,小僧果德,峨眉劍仙派不肖弟子……”
“哦?大師是峨眉劍仙派門下,請問大師在貴派是何身份?看大師一身修爲深不可測,定然非簡單人物。”楊寰宇一聽峨眉劍仙派,未等他說完便截道。
見那青年和尚微感疑惑說道:“敝派掌門果悟,正是小僧的掌門師兄,施主聞此爲何?”
原來,這青年和尚正是峨眉劍仙派掌門果悟大師的師弟果德,這果德在數年前的九華武林大會上,曾以四隻手指逼出兩尺來長的劍芒,施展峨眉劍仙派中的峨眉雙劍劍法,在百招之內將崆峒派掌門飛綏子逼得無還手之力,最終將飛綏子慘敗,從此果德幾乎是一戰成名,江湖上無人不知其青出於藍,雖然年紀比該派二代弟子還好年輕得多,但是一身卻已經操過了其掌門師兄。
楊寰宇聽玉嬌嬌說過一些九華武林大會的事情,但是因爲玉嬌嬌當時由於一些原因未曾參加第二天的大會,所知道的的也不多,這才未將果德之事告訴他。
此時,聽果德說是峨眉劍仙派掌門的師弟,楊寰宇心中大喜,原來他剛纔聽到果德說是峨眉劍仙派的人,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無名洞府中,受無名洞府主人西霞子遺信所託,將該派的一件袈裟物歸原主。
而事實上,自從下得普洱山,對於到峨眉劍仙派送回袈裟和去少林派送回《達摩洗髓真經》上部這兩件事他從未或忘。
這時, 又聽果德說道:“施主實在找敝派中人嗎?不知施主找敝派有何要事?”從楊寰宇不加掩飾的神情,果德似乎看出了楊寰宇的心意。
楊寰宇愣了一下,說道:“正是,小可正有此意,正好遇到大師,倒是省下小可不少功夫。嗯……是這樣的,有件貴派遺失多年的東西,小可受一位已故的前輩之託,送還貴派。”
“哦?本派遺失的東西?施主是否可以說明白一些?”
楊寰宇這時突然發現,兩人的談話正引起旁邊人的注意,以來想到這事是非發生之地,二來自己的包袱都還在自己下榻的客棧中,於是說道:“大師,我們可否換個地方說話?”
果德心中又是一陣驚疑,他見楊寰宇言辭懇切,點了點頭,道:“那就請施主領路!”
楊寰宇將飯錢了結,便帶着果德回到自己的客房。
果德見楊寰宇似乎有些神神秘秘的,一進來便道:“施主有話請說!”
楊寰宇笑了笑,示意果德坐下來,自己也坐在對面,道:“大師既然是峨眉劍仙派掌門的師弟,自然對貴派的歷史知之甚祥,小可想大師請教一事。”
果德忍住好奇,客氣道:“施主但問無妨!”
“大師可知道兩百多年前,貴派有一件鎮派之寶,是一件袈裟,對嗎?”
果德有驚又疑,道:“這是本派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施主是如何得知的?不錯,本派在大約兩百五十年前曾因爲師門變故遺失了一件鎮派之寶,確實是一件袈裟,名爲藍霓袈裟。”
楊寰宇點了點頭,他雖然不知道無名洞府中那件袈裟叫什麼名字,而且西霞子的遺信中也沒有說明,不過過的所說的時間卻非常吻合,而且聽過的說的那袈裟的名字,也很符合那件鑲滿寶石的藍色袈裟。
不過,楊寰宇到底是聰明人,而且對於這種事情,他還是非常謹慎的,聽他說道:“大師可否根據自己所知略爲說一說那件袈裟有何特別之處?”
果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阿彌陀佛!施主非常抱歉,此事實乃本派之謎,即便是本派中人,也只有爲數幾人知道,實在不便向施主透露太多,不過如果施主要向敝派歸還之物與袈裟有關,那麼小僧倒是願意向施主一談。”
楊寰宇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小可受託歸還貴派之物可能就是大師口中所說的藍霓袈裟……”
“什麼?此事當真?施主沒有和小僧說笑吧?”果德大驚,站起來道。
楊寰宇搖了搖頭,道:“小可還不會無聊到拿大師消遣,現在大師可以向小可說一說藍霓袈裟的一些特徵了吧?”
果德一時間無法平復激動的心情,愣了一愣,才道:“藍霓袈裟是本派歷代掌門傳位之時才穿,袈裟爲寶藍之色,袈裟上鑲嵌着三百二十一顆形式顏色不同的寶石……”
“大師不必說了,就憑這一點小可就該相信大師,再說大師剛纔對小可坦誠相待,小可如此考問大師實屬無奈,皆因小可初涉江湖,對江湖人心不得不防備。而且這件袈裟並非小可私人之物,不得不如此對大師存疑。”他說得沒錯,如果是別的東西或者是自己的東西,他倒不會這樣謹慎到幾近苛刻。
果德一聽,更加激動,這一回他激動的倒不是關於袈裟之事,實在是楊寰宇的性格太過坦蕩,可以說非常對自己的胃口,自己自從數年前九華武林大會之後,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所遇之人不在少數,但是卻覺得沒有一個人只得自己交往的。
此時,發現楊寰宇無論爲人性格還是武藝修爲,自己都由心底的佩服,早在剛纔在酒樓上時,就已經有了不少的好感,如今交談一陣,更是有了結交的衝動。
卻見楊寰宇從牀上的兩個包袱中,打開了那一個較大的包袱,只見包袱裡面又是兩個用黑布包裹的包袱,楊寰宇拿起其中較大的一個,行到果德面前。
將包袱放到果德面前,楊寰宇說道:“大師請驗看是否就是這件袈裟?”
果德聞言,忙不迭的打開那黑色的包袱,包袱纔打開一角,一道耀眼的光芒從包袱中射出。
果德心神一震,急忙將包袱完全打開,頓時滿室生輝,果德驚呆原地,過了半響,纔拿起袈裟,輕輕將袈裟展開,室中光輝更盛,雖然是大白天,但是卻也使得滿室流光溢彩。
幸虧是在白天,若是在晚上,那袈裟上的光芒豈不是有些驚世駭俗?
果德眯眼盯着袈裟看了一會兒,才聽他語聲微顫道:“果然是藍霓袈裟,雖然小僧只是從派中前人的傳記中得知藍霓袈裟的特點,但是這袈裟上的寶石卻是與傳記所述一絲不差……”
看了一會兒,果德才將袈裟輕輕疊好,重新放回到包袱重,然後突然對楊寰宇雙掌合胸躬身到地,不勝感激道:“施主這份高義和心胸實讓小僧萬分折服,的寶物而毫無半分貪念,而且還不遠萬里將寶物物歸原主……”
“大師謬讚了,小可也是受人遺託,大師快不必如此。”楊寰宇一邊說,一邊將果德扶起。
果德仍舊有些激動道:“那施主可否告知小僧是受何人之託?”
“這……這實在不好說,並非小可不願說,實在小可對那位前輩也不甚瞭解,不過那位前輩已經逝去將近兩百年之久,小可只是無意間拆閱了這位前輩留下的一封遺信。”
果德一聽,更加激動不已,只不過是看了一位死去兩百年的人的遺信,就將這樣一件無價之寶不遠萬里的奉還原主,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心境?果德不知道自己在那樣的情形下會作何選擇,但是他敢斷定,當今江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像眼前這個少年一樣無私,他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卻見果德神色一整,道:“施主覺得小僧這個出家人爲人如何?”
楊寰宇一愣,不知道眼前這個和尚在搞什麼,呆了一呆,才道:“這……這個……大師身爲三寶弟子自然不會是什麼居心不良之人,就剛纔大師在酒樓所爲,不失君子風度……”
“好!小僧自知言談舉止並不太像一位出家人,佛曰‘心中有佛,萬家生佛’。施主若是不嫌棄小僧身爲佛門弟子,小僧願與施主結爲八拜之交,不知施主願否?”
楊寰宇沒想到和尚也能這麼豪爽,竟然不拘身份和一切世俗之禮,心中不自覺有一種相惜之感,於是說道:“大師說那裡話,大師一代高僧,能看得起小可這個世俗之人,那已經是小可的榮幸,好!既然大師不見棄,小可願與大師成爲生死之交。”
果德聽罷,喜道:“如此甚好,那麼我們就在此結拜,天地爲證,我佛爲鑑。”說着,雙掌合十,向着西天一禮。
而後,聽他問道:“兄弟今年虛度三十有二,賢弟呢?”
楊寰宇說道:“小弟十九,如此小弟就稱你一聲大哥了,大哥請受小弟一拜!”說着,對着果德深深一禮。
果德連忙扶起道:“賢弟且慢!”說完,攔着楊寰宇來到窗前,打開窗戶,對着窗外道:“天地爲證,我佛共鑑,弟子果德願與賢弟楊寰宇結爲異姓兄弟,但要賢弟有所命,弟子願以命相賭!若違此誓,願下十八層地獄!”
楊寰宇也對着窗外施了一禮,道:“我楊寰宇願與峨眉劍仙派果德結爲異姓兄弟,今生今世願與大哥果德共患難,若違此誓,願受與大哥同樣的懲罰!”
於是,兩人並肩跪立窗前,同時對天叩首。
三叩首後,兩人相攜而起,聽果德說道:“賢弟,既然我們已經結拜,那麼這酒宴那是少不了的了,哈哈……今天就由小兄做東,我們不醉不休……”
楊寰宇聽得有些不自然,原因無他,也許果德那些話從別人口中說來讓人覺得此人豪爽,但是果德卻是地地道道的和尚,這不醉不休的話,好像說得有些不倫不類。
果德見楊寰宇臉上怪異之色,哈哈一笑,道:“忘記告訴賢弟,小兄雖然不是酒肉和尚,也要忌諱葷腥,但是小兄早就破了酒戒,因此賢弟莫要奇怪!”
楊寰宇苦笑了笑,沒想到剛纔還是一本正經的得道高僧,現在才結拜就現出了原形。
想到自己和一個和尚端着酒杯對飲,實在有失體統,而且果德又是江湖上的名人,怕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於是楊寰宇便吩咐客棧夥計,點了一桌豐盛的酒菜,讓夥計把酒菜搬到了客房中。
關好房門,兩人開始大吃大喝起來,這果德還真是葷素不拘,看他把滷肉燒雞當素菜吃,楊寰宇有些目瞪口呆,腦袋你突然想到一個同樣一個德行的人—--五奇中的癲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