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商人想要讓自己的客人賓至如歸的時候,他總是能做到最好。
聶皇商這樣的商界魁首自然也不例外。
齊修遠夫婦抱持着一顆謹慎之心而來,帶着新收穫的一位珍貴友人愉快而歸。
儘管齊修遠夫婦不止一次的表示他們並不需要什麼報答,聶皇商還是依照自己的衡量爲齊修遠夫婦準備了好幾大車的禮品——熨帖的連家裡的老人和孩子也沒有忘記。
聶皇商的周道讓齊修遠夫婦不禁動容,同時也在心底感慨前者情報網的厲害,這纔多久,已經把他們的身家背景親朋好友查了個底朝天。
齊修遠對於聶皇商徹查他們的行爲倒沒什麼冒犯的感覺——畢竟換成是他的話,也不會在不瞭解對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與其相交。反倒是秦臻心裡有幾分不快的情緒在滋生,即便她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兩輩子,也依舊沒辦法接受自身*就這樣被人理所當然的強行侵犯。
不過,在這個以強者爲尊的世界,弱者是沒有矯情的權利的。
因此,哪怕心裡再怎麼覺得不滿,秦臻面上還是做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很是爲對方的慷慨道謝了一番——不管怎麼說,聶皇商送出來的禮物確實不是一般的拿得出手!比方說他送給秦母的延壽丹就讓秦臻發自內心的想要感謝他!秦母待秦臻這個女兒雖然總越不過丈夫去,但是到了關鍵時刻她還是會站在女兒這一邊的,因此秦臻也想要讓她能夠儘可能的多延長一些壽命!
曾經也身爲普通人的她很清楚與丈夫壽命不對等,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老去丈夫卻一如往昔的悲哀。
秦臻雖然沒辦法讓自己的母親也像她一樣擁有元核,但也真心的可盼着母親能夠長命百歲,能夠平安康泰。
因此在看到聶皇商送給母親的禮物後,秦臻嘴上不說,但心裡確實是有所感激的。
再加上私下裡齊修遠也很是坦誠的告訴她:如果是他碰到這樣的事情也會做出和聶皇商一樣的舉動後,她纔算是徹底釋懷。
告別了聶皇商後,齊修遠夫婦再次踏上了歸程。
因爲這些日子害得妻子受了不少驚嚇的緣故,齊修遠在給家裡送了他們平安的信後,就帶着秦臻乘坐馬車慢悠悠的往百川府所在的方向而去——他特地放棄了昇仙船的福利,就這樣帶着妻子如同旅行一樣的回家。
秦臻對此自然是求之不得。
靈水鎮雖然是個落居的好去處,但是一層不變的總呆在那裡看一樣的風景也沒什麼趣味,如今能夠和自己深愛着的丈夫過一過只屬於他們倆的二人世界,秦臻心裡當然是滿心的歡喜和愉快。原本因爲心懷憂慮而憔悴瘦削的秀麗臉容也重新變得紅潤嬌豔起來,嘴角翹起的弧度更是從始至終就沒有放下過。
齊修遠面上做出一副陪着妻子游山玩水好好補償的興頭,實際上在暗地裡卻已經琢磨着該怎樣找罪魁禍首算賬了!當初洪公子敢辜負他的妹妹,他就二話不說的使人閹了他做太監!如今齊修瑋把他們夫妻倆害成這樣,他不好好的回報一下還真對不起自己在兒子滿月玉佩裡所遭受的那百世輪迴之苦!而且眼下不想方設法的廢了齊修瑋,誰知道以後他還會想出什麼外招來坑他們!吃一塹長一智,被人坑一回是冤,被人坑兩回、三回就是蠢到家!
就在齊修遠磨刀霍霍向嫡兄的時候,一直都賴在京城打着爲嫡長子周旋打點的百川齊家現任家主總算要回家了!
他走得異常倉促,昨天還在京城的聚賢樓裡與人喝酒,今天就已經離京城有數百里之遙。
他坐在行駛的頗爲穩當卻異常快速的樸素馬車裡,在他的懷中還抱着一個面容清秀到近乎平凡的女人。那女人雙眸緊閉仿若沉睡又仿若昏迷,大半張臉都沒在齊家家主的頸窩裡,一身藕綠色的裙衫讓她看上去很是嫋嫋動人。
齊博倫時不時伸手去碰觸懷中人的清秀的容顏,眼底的神色是說不出的複雜和癡慕。
百川齊家家主的離去並沒有引起安王府的注意,事實上,在所有人的眼裡,齊博倫至今都沒有離開——他還呆在齊家在京城的房子裡,整日整日的與人應酬往來,試圖將兒子所造成的惡劣影響減少到最低。
直到數天後,從宮裡傳來消息,被太后親自派來的慈寧宮老太監張總管問安王夫婦前幾日說了只是回來給嫂子做生辰小宴的長樂郡主怎麼一去不回了?!還問郡主到底什麼時候回宮裡來,太后幾日不見,如今正想得慌。
安王聽慈寧宮的太監總管這麼一問臉上的神情瞬間就變了!
安王妃也是面色驟變!
她下意識的想要開口說話,安王已經不動聲色地輕掐了她一把。
“王爺?”慈寧宮的太監張總管也是從小太監做起來的,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如今見安王夫婦盡皆變了臉色,不由得也有些焦急,“莫非郡主娘娘出了什麼事情?還是貴體有恙?”
安王面上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長樂很好,身體也無恙,本王只是沒想到她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如此的貪玩。”
——在皇家人面前,安王一直把自己的妹妹叫做長樂,以示對皇室的感恩和敬服。
“貪玩?”老張總管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
“是啊,她前幾天剛回來沒多久,就被本王家裡那兩個小淘氣攛掇着跑到城外去郊遊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真讓人傷透腦筋,如今倒是讓公公你空走一趟了。”安王揉了揉眉心,“不過公公也勿需焦急,本王這就書信一封,讓長樂早點回宮裡去陪太后娘娘。”
很高興聖眷不衰的郡主娘娘一切無恙的張總管連忙做出一副很是體諒的表情道:“郡主娘娘也有很多年沒有回京城了,想要到處走走也是理所應當,咱家這就回去稟明太后去,也免得她老人家胡思亂想。”作爲一個太后剛一入宮就服侍着太后的老太監,張總管即便是說上幾句僭越的話也不妨事——要知道即便是當今聖上到了老張總管面前也要敬上一分,當初聖上年幼的時候,老張總管沒少趴在地上給聖上當馬騎,因此聖上也敬他一份忠,沒事有事的就要給些體面。而這老張總管也不是個得志便猖狂的,聖人們越是隆寵有加,他就越是低調越是謹小慎微,因此大元朝的勳貴後裔、文武百官都要給他幾分面子。
安王對此自然很是感激了老張總管一番,又妻子攜王妃送了老張總管一路,等到後者的背影消失在假山轉角處,才徹底鐵青了一張猶然英俊奪目的面孔。
“來人!”他咬着牙對空中低喝了一句,“給本王以最快的速度去一趟白鹿巷的齊宅,看郡主在不在那裡,一路謹慎,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王爺,韻娘真的在白鹿巷嗎?她明明、明明把什麼都忘記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安王妃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語無倫次、六神無主了。
“未必是她自己願意去的,”安王臉沉似水,“如果我的猜測沒有出差錯的話……韻娘很可能是被齊博倫那個狗東西用給你做生日宴的名頭給誆騙出來綁架走的!我早就知道他不可能輕易死心——要不然也不會直到現在還扔下他在百川府的那一大攤子事,不管不顧的賴在京城不——等等!”安王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霍然站起。
“王爺?”安王妃滿臉不安的望着自己丈夫。
安王沒有任何預兆的擊了擊掌。
一個穿着黑衣蒙着面巾的男人突兀出現單膝跪落在安王夫婦面前。
安王妃知道這是自家王爺手下的暗勢力,因此很是從容地對其點了點頭,繼續拿眼睛瞅安王。
安王冷着一張臉對黑衣人道:“給本王說一說齊博倫那個狗東西這段時日的行蹤,越詳細越好!”
黑衣人像是早有準備,很快就念出了一長串百川齊家家主齊博倫的行程表來。
如果讓秦臻聽到這黑衣人的彙報,恐怕要真真切切的感受一下什麼叫小巫見大巫!
比起聶皇商那隨隨便便的一查,安王這刨根究底的盯查無疑要讓人可怕恐懼的多。
安王面無表情的聽完了黑衣人的彙報,良久,他才擡手示意黑衣人離開,嘴角勾出一個苦笑的弧度,“愛妃,這一回我們恐怕是掉以輕心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齊博倫……齊博倫那個狗東西很可能已經不在京城了!”
“什麼?!”安王妃聽到這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叫不在京城了?!剛纔王爺你手下的暗衛不還彙報了那齊博倫的具體行程嗎?!”
“不是喬裝就是改扮,”安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慶幸的是太后娘娘對韻娘是一片真心,幾日不見就找過來了……要不然我們恐怕還要矇在鼓裡好長一段時間——白鹿巷那邊沒必要去找了!我這就派人沿着百川府的幾條路線急追過去!”
“王爺,您怎麼就肯定他們一定會回百川府呢?”安王妃滿臉疑惑的問道,她完全不理解自己的丈夫爲什麼會如此的篤定。
渾身都帶着一股子尊貴之氣的安王嘴角勾出一個輕蔑的諷笑,“因爲只有把韻娘帶到了百川府,他纔有把握控住他,不管怎麼說,那裡都是他的地盤,想要藏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還沒有到達百川府之前找到他們!我相信我的妹妹——以她的驕傲絕不可能和綁架她的人同流合污的!”
“可……可要是韻娘她恢復了……恢復了那些過往的記憶怎麼辦?要是她記起了和齊博倫之間的過去怎麼辦?!”安王妃還是有些憂心忡忡、惴惴不安。
“妹妹服用的忘情丹是父王親自從上元宮求來的——它的藥效沒那麼容易能解!”安王神情冷漠,“再說了,就算解了又如何?!如今他們已經是羅敷有夫,使君有婦,再沒有轉圜的可能!”
“不管怎麼說,我都希望韻娘她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安王妃喃喃道。“要不然她的下半輩子恐怕都會因此而被毀個一乾二淨!”
——畢竟不是誰都能夠輕易接受自己被家人下藥活活與深深戀慕着的人拆散,甚至連兒子都與之分離十數載的痛苦和煎熬的!
“愛妃你這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安王聽到這話臉色一沉,大發雷霆道:“韻娘是本王的妹妹,是定北侯的夫人!是聖上欽賜的長樂郡主!她往後的人生只會越過越好,怎麼可能被毀個一乾二淨!”
安王妃知道安王這是因爲妹妹的離奇失蹤而遷怒於他,也沒心思和他計較,只是滿心憂慮的在心裡默默祈禱着:希望小姑子能夠平平安安的儘快找回來!希望小姑子一輩子都不要恢復與齊博倫之間的那些記憶!希望一切又重新恢復到正常的軌道上來!希望這一切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是真的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就在安王夫婦因爲安靈韻的失蹤而方寸大亂的時候,在老張總管剛剛走過的假山側凹裡,有個人面色青白交錯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單手緊摳住假山山壁的一角,雙眼已經被震怒和難以置信染成了猩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