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臨到臨時,秦母還掛念着他們的生活的秦臻心生觸動,與此同時,她也赫然發現這居然就是秦母剛纔給她講外祖家往事時所說的那張被外祖父用自己生命換來的釀酒古方!一時間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貞娘?”沒想到妻子會陡然落淚的齊修遠頓時有些焦急的坐過來想問她怎麼了。秦臻揉了揉眼睛,帶着一股無法形容的衝動,聲音急促地握住丈夫的手迭聲問:“這麼遠的距離,你能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幫我轉述幾句話給他們嗎?”既然秦母把齊修遠說的這麼厲害,那麼他應該能做得到吧。
齊修遠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難事。
秦臻皺着眉,帶着幾分掙扎的把她想說的話說了。
齊修遠不解的看妻子一眼,他並不覺得妻子說的這段話有多難以啓口的。
“快點吧,他們要上馬車了。”早就掀開簾子往後看的秦臻見秦氏夫婦已經回頭往馬車的方向走時,頓時萬分焦急地催促自己的丈夫。
齊修遠不再拖延,把秦臻剛纔所說的那幾句話凝束成一線,傳入秦父和秦母的耳朵裡。
正滿心惆悵的準備打道回府的秦氏夫婦在即將登上馬車的時候身體陡然一震!
他們不約而同的扭頭再次往府城門口眺去--瞧見的卻只是距離他們越來越遠的蜿蜒車隊。
“懿娘,你……你剛纔有沒有聽見?聽見女婿給我們傳的話?”秦父攥着老妻的手腕,神情有些激動的問。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用手絹擦眼淚的秦母情難自已地重重點頭,語無倫次地說:“聽見了、聽見了,我聽見修遠那孩子說貞娘讓我們一定要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她、她還說會經常寫信給我們的!相公,我聽見了,我全部都聽見了!”
秦父秦母充滿欣喜的態度被齊修遠如數反饋給了妻子。
以爲妻子會非常高興的齊修遠看到的卻是妻子越來越蹙緊的眉頭和煩躁的神情。
“貞娘?”齊修遠關切地握住妻子的手,很擔心是不是與岳父岳母的分別影響到了妻子,讓她的身體有些不適。
不願意讓丈夫擔心也不想把自己的彆扭心情告訴丈夫的秦臻掩飾性地把秦母塞給她的釀酒配方遞給丈夫,“這是阿孃偷偷讓我塞給你的。”她邊揉着有些脹痛的太陽穴,邊言簡意賅的說。
“這是……”齊修遠不解地接過來,把荷包上面的細繩扯開,然後輕吸了口氣,“這也太珍貴了!”發現裡面居然是一張釀酒古方的齊修遠難掩臉上震驚!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丈母孃會有如此大的手筆——他們兩老簡直就是送了個會下金蛋的金母雞給他們小倆口啊。
“既然珍貴,就不要辜負他們對你的厚望,好好努力讓他們以你爲榮吧。”秦臻看着鋝平紙張仔細研究的丈夫心情不由好上幾分,還配合的說了兩句俏皮話。
齊修遠看着自己笑靨如花的妻子啞然失笑道:“在娘子眼裡,爲夫就是個這麼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嗎?”
“相公怎麼會這樣認爲?”秦臻疑惑道。
“這麼珍貴的古方如果不是娶了娘子這個大寶貝,兩位老人家怎麼可能提都不提一句的就拿出來,”齊修遠促狹地朝秦臻擠擠眼睛,“娘子,對這一點爲夫心裡還是有數的。”
“……”齊修遠那彷佛洞察一切的眼神讓秦臻這個做妻子的無言以對。她心裡明白,秦氏夫婦還真是爲了秦貞娘這個唯一的女兒才心甘情願的把珍貴的配方無償贈送給他們的。
只可惜……真正的秦貞娘已經沒辦法再感受他們的這份慈愛之情。
想到這個,秦臻的心情指數不由得又有些下降。
她也弄不清自己爲什麼會在最後一刻心軟,竟然真的照着秦母的要求變相的對秦父的行爲表示了諒解。
在那個時候,彷佛有一種陌生的本能掌控了她,讓她下意識的不想讓那對夫婦感到失望!更讓秦臻覺得荒謬無比的是——在她內心深處最隱蔽的角落,居然有一個聲音在異常堅定的認爲:真正被虧欠的並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秦貞娘,而是選擇了傷害原主的秦父秦母……這可真是有夠荒謬的!
對岳父岳母無償送酒方的心態可謂是瞭若指掌的齊修遠剛把話一說完就發現了不對勁!
——貌似他這話說的也太輕佻了些,那給出古方的可是妻子最敬慕的父母雙親!
果不其然,他一擡頭就看到妻子很是不渝的表情,心裡一咯噔的齊家二少連忙不動聲色的亡羊補牢,“不過我是真心領受他們兩位的好意,”他一臉誠懇的說:“我知道他們也是在擔心我照顧不好你。”
根本就沒注意到對方口誤的秦臻聽丈夫這麼一說,習慣性地點頭附和,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句,“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還真可以說是心裡有數的齊修遠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一臉嚴肅的表示他一定會很珍惜這個配方,盡他所能的把配方的利益最大化。爲了表現出自己的認真,他更是把秦臻的兩個陪嫁丫鬟找來貼身照顧她,他自己則下了馬車翻身上馬和一直策馬隨侍在馬車旁邊護衛的趙管事討論有關釀酒的一系列準備事宜去了。
齊修遠離開後,秦臻也懶得再強打起精神做無事狀,直接從旁邊的長條形隔匣裡挑揀出一本齊修述抄寫的《靈水縣誌》看了起來。兩個丫鬟小心翼翼的陪坐在她旁邊,一面關注着她的需求,一面手指靈巧地打着絡子。
秦臻這一看就忘記了時間,連齊修遠什麼時候進來的都沒注意。
“在車上看書看多了對眼睛不好。”掀開車簾進來的齊修遠徑自把秦臻手上的書抽走了。
心情有所好轉的秦臻也不生氣,揉了揉有些乾澀的眼睛,在身邊讓個位置給齊修遠坐,兩個丫鬟相視一眼,躡手躡腳地收拾好東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丫鬟們離開後,秦臻問丈夫有沒有商量出個什麼章程,齊修遠聞言點了點頭,他握住妻子的手,耐心的給她解釋他的想法。秦臻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聽着,不知不覺就閉上眼睛,蜷靠在齊修遠的頸窩裡睡着了。
齊修遠眼神愛憐地親吻秦臻的額,將剛從愛妻手中抽走的那本《靈水縣誌》翻開看了起來,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被秦臻枕靠着的左肩沒有一星半點的顫動。
秦臻這一睡就睡了一個多時辰,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有些濛濛發黑了。秦臻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轉頭問齊修遠他們到哪兒了。
齊修遠一臉好笑地瞅着妻子半點不在狀態的迷糊樣,伸手給她捏睡得僵硬痠疼的白皙頸子,秦臻被他捏得不住躲閃,只覺得脖頸那一處熱燙的厲害。
齊修遠着迷地癡望着妻子泛着粉暈的臉頰和脖頸,眼睛裡的火熱渴望瞧得秦臻幾乎控制不住的想要跳下馬車,所幸,齊修遠的理智在最後一刻得到復甦,他剋制住了那種對目前的他來說格外惱人的本能,輕咳一聲,將視線轉開了,秦臻也由此鬆了口氣。
“幸好娘子自己醒來了,要不然我還要傷腦筋該怎樣叫醒娘子呢。”齊修遠幫秦臻鋝了鋝有些凌亂的鬢髮,牽起她的手就要下車。
因爲睡覺的姿勢很不恰當而雙腿發麻的秦臻幾乎大半個身體都靠他懷裡了,“叫醒我幹什麼?”她的聲音裡充滿不解。
“到渡口了,我們現在要上船去。”齊修遠拿了一件擋風斗篷將妻子裹着跳下馬車,邊往渡口疾走邊向妻子解釋,“眼下正好有一趟客船要往靈水鎮的方向去,我們正好可以搭一下順風船。”
在他們的身後是秦臻那兩個抱着包袱的丫鬟,深秋的天已經很有些冷了,又是在江邊,兩姑娘上下排的牙齒都在不停地打架。
秦臻恍然,齊修遠又補充說:“這船也叫昇仙船,只有俢者和其家人才能夠上去,安全性十分的有保障,你現在身懷有孕我自然希望咱們能夠平平安安的到靈水。”
“那其他人怎麼辦?”秦臻發現跟過來的就那兩個跟着她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
“趙管事會帶着他們走官道,”齊修遠耐心的和妻子解釋,“放心,整個百川府都是齊家的地盤,沒人敢不開眼的爲難他們的。”
秦臻聞言頓時鬆了口氣,也有心情睜大眼睛去看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艘大船了。
只見那船如同一個龐然大物一樣盤踞在泛着點點漣漪的江河之上,彷彿一團團炙焰在跳動的紅綢燈籠掛滿了足有五六層樓高的巨大船艙,乍一看去就像是着火一樣絢爛奪目。
秦臻相信,若是夜色再深點的話,這一幕彷彿把整個天幕都點燃了的景色恐怕會更壯觀。
對妻子越加體貼的齊修遠見妻子目不轉睛地盯着昇仙船看,不由得勾勾嘴角,刻意放緩了腳步。
“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時代也能看到這樣的大船,這簡直就是神靈才能夠創造的奇蹟。”秦臻聽着從船艙裡傳出的熙攘人聲,嗅聞着濃郁的飯菜酒香,心中莫名生出一種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熱鬧感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