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瓷回頭看過去,就看到了上官綰和江風瑾走進來。
怕什麼來什麼!
江風瑾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不自覺地沉默,和無法掩藏的悲傷,甚至帶着一種深沉的悲痛,加註在沈青瓷的身上,幾乎要將她看出幾個洞來。
而上官綰看她的表情,則是帶着玩味的笑,似乎要看清她的一切恐懼。
沈青瓷勉強地維持着笑容,上官綰比自己想象之中還要善變啊,明明在望遠城還是很好的樣子。
江風瑾走到他的面前,低頭看着她:“青瓷,我聽說你受傷了,還好嗎?”
沈青瓷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擡起頭看向江風瑾,坦坦蕩蕩地說:“傷口還沒有完全好,不過醫生說已經可以出院了。”
上官綰走到楚沐澤面前,擡起手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楚沐澤伸手給了上官綰一個擊掌,有些好奇地摩挲着下巴:“上官,你應該很着急纔對的,你分明沒有拿到沈家老宅的房產證。”
上官綰笑了笑,她的褐色捲髮盡數紮起,看起來乾淨利落:“當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我差點就找你決鬥了。本來,我只要拿到房產證,這場官司我就贏定了。也不知道楚律師用了什麼手段,上官我佩服極了。”
楚沐澤承讓地笑了:“好說。”
上官綰與楚沐澤擦肩而過,聲音裡充滿着玩味:“好戲纔要開始,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最終,這一場等待許久的爭奪,終於開始了。
法院爲了追求公平公正,制定了一連串繁複的程序。
沈青瓷已經充分了解,並且跟楚沐澤充分的演練過,雖然有些緊張,但是……這份緊張是剛剛好的。
楚沐澤的觀點的攻擊有力,聲音激昂。他站得筆直,眼神犀利。
沈青瓷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偶爾楚沐澤說到痛處,她還要伸手去抹眼淚。
上官綰覺得自己都要沉不住氣了,這麼多年未見,楚沐澤的手段何止是見長,還見寬呢。連自己的當事人都訓練了一遍。
沈青瓷偶爾會側目去看楚沐澤,覺得這個人簡直在用生命開庭,控訴江風瑾對沈青瓷的不公呵傷害。
似乎,他能感同身受一般。
楚沐澤站的角度是夫妻雙方關係已經完全破裂,並且被告是過錯方。
“我的當事人在這段婚姻中幸福過,她一點也不否認。但是,被告卻在肆意的破壞雙方的感情基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軌,在外孕有孩子,甚至對我的當事人施行家暴。被告的情人還入主了我當事人的別墅,享受着我當事人的一切。我的當事人也是她家人手掌心的明珠,她當初放棄了所有的一切,變賣了唯一來愛着被告。最終卻被被告始亂終棄,我當事人的家族對此表示非常不滿。公正的法官、合議庭,我請求你們,給我的當事人一個她想要的結局。”
上官綰當然也不甘示弱,她站起來:“各位法官,我的當事人和原告是有十年感情基礎的,他們彼此深愛着對方。從我提供的資料你們也可以看出來,我當事人跟原告曾經生活得很幸福。我承認,我的當事人有些糊塗,但是這不是宣判他死刑的理由。我也堅信原告對我的當事人也是有感情的,各位請看照片。即使我的當事人錯誤諸多,但是她還是願意細心照顧我的當事人。我相信,只要他們肯共同的努力,一定可以修補彼此之間的感情。各位法官,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份感情多麼不容易,何況我的當事人和原告還一起走了十年。我希望給愛一個機會,它會重生。”
……
沈青瓷偏開頭,刻意不去看江風瑾的眼,她站起來,正視在座的法官,眼神哀痛,意志卻堅定,聲音充滿力量:“各位,我第一次出庭,有些緊張。我承認,我愛過我丈夫,很愛很愛。愛是雙方的,當我的丈夫一再背叛我,我的愛情就死了。他覺得我離不開他,他就肆無忌憚。我一點賭氣的成分都沒有,我只是不想愛他了。尊敬的法官、合議庭,請你們成全我,也請你們成全我丈夫和他的情人,畢竟他們有個孩子。”
江風瑾猛地站起來,想要反駁沈青瓷的話。
法官有些不耐地敲了敲錐子,看了一眼江風瑾,敲了敲錐子。
江風瑾知道這是法庭,還不到自己說話。
法官維持好秩序後,看向沈青瓷:“你說完了嗎?”
沈青瓷點點頭,坐下。
法官這纔看向江風瑾:“請被告發言。”
江風瑾看着沈青瓷,聲音低沉而真摯:“青瓷,我犯了錯,我不敢說什麼。但是我只愛你,那次我喝醉了,我真的不知道花姿爲什麼會睡在我身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她說懷了我的孩子。但是,你聽我說,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她已經承認了。”
沈青瓷猛地低下頭,暗自捂住小腹,刺痛!果然還是高估自己了,上了法庭就是要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拿出來,講傷口再一次的揭開。
任由着別人一點一點的評斷故事的真實性。任由着別人一次又一次的詢問對質。那些細微的點,那些惡毒的心腸,再一次展現出來。
她沒有想到,江風瑾這個人居然如此渣,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認了。
這胎教,會不會太刺激了點。
楚沐澤關切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低聲問了一些話。
沈青瓷擡起頭,示意自己沒事。
楚沐澤雖然擔心,但是這是法庭。
他轉身,臉上都是嚴峻,一邊展示自己的資料,一邊證明着許花姿的孩子就是江風瑾的。
接下來的對抗,沈青瓷都沒有太在意,她只要表現得哀傷一些就好。
似乎都是證據鏈的事情。
楚沐澤和上官綰都如此專業,讓他們兩去撕逼就好了。
證據的對質似乎告一段落了。
經過了長時間的辯論,似乎終於要告一段落了。
法官們正在彼此私語着。
似乎天平都已經傾向沈青瓷了。
而上官綰的臉色依舊平淡,似乎在蟄伏的動物。
楚沐澤等待着,她隱藏着的殺機。
他了解她,如果真的要輸了,又怎麼會如此淡定呢?要是法官判她輸了,說不定明天的頭條就是——當紅律師惱羞成怒,暴走毆打法官。
果然。
上官綰突然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尊敬的法官、合議庭,請允許我提交一份新證據。”
楚沐澤陰沉着臉:“反對!已經過了舉證期,對方律師這麼做,明顯居心叵測啊。”
上官綰冷哼一聲:“反對無效。法官、合議庭,這份證據是我剛剛那獲得的,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五條明確規定:當事人在法庭上可以提出新的證據。一審程序中的新的證據包括當事人在一審舉證期限屆滿後新發現的證據,一審開庭前或者開庭審理時提出就好。法官、合議庭,這份證據很重要,一定可以改變你們對案件的看法,請允許提交。”
楚沐澤不再說話了,這手段,果然很上官綰。她喜歡出其不意,一擊斃命。就算他楚沐澤千方百計挑刺,攔下了這份證據,以後她也會提出,不如倒先看一看,到時候好對辯。
上官綰提交上去的是一份錄音材料。
一開始就是一個少年的聲音,磁性十足,聽起來很舒服。
“青瓷姐,你懷孕了?”
沈青瓷的臉色猛然一變,如同所有的顏色都被抽走了,臉色蒼白,眼睛無神。
那個聲音,是沈立傑的!
沈青瓷的腦海裡紛雜地閃過許多畫面。
她小時候輔導沈立傑做功課,那小孩子總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當年江風瑾和她私奔的時候,沈立傑遙遙地揮揮手,吶喊着:“青瓷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他被上官綰關進看守所,她帶傷去找上官綰談判的時候。
沈立傑從看守所出來,平時流氓氣息十足的少年,羞愧地低着頭,關心着她的樣子。
原來,你問了那麼多,無非就是這些!
他……居然投向了上官綰!
沈青瓷覺得腦袋有些凌亂,人與人之間的套路啊……沈立傑是因爲答應了上官綰的條件才被放出來的,還是他爲了其他東西,要傷害自己。
沈青瓷勉強支撐着。
錄音放完了。
沈青瓷也不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麼,大腦和耳邊都是無盡的轟鳴。
上官綰站起來,轉了轉手中的筆:“各位,原告懷孕了,而且是被告的孩子。我方剛剛一直在強調,是因爲孩子的問題,夫妻二人發生了一點小摩擦,再加上有第三者插足進來,所以導致兩人之間的摩擦加大。但是,我的當事人一直都在努力挽回這段感情。我相信,如果有了孩子,我當事人和原告一定可以再次過上美滿的生活。我還必須強調一點,孩子現在已經兩個半月了,還是最脆弱的時候,原告需要一個丈夫,孩子需要一個家。”
法官偏頭看向沈青瓷,再次確認:“原告,你確定自己懷孕了嗎?”
沈青瓷看着法官的嘴張張合合,最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楚沐澤快速上前,攬住沈青瓷下滑的腰身,看向上官綰的目光深沉,她將沈青瓷抱起來,看向合議庭:“我的當事人身上有傷,還懷有孩子,一時禁不住。我請求休庭。”
合議庭相互看了看,點點頭。
錐子敲了下去:“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