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笑,那條傲嬌的狗,果然不記得她了,但是,它卻爲了救她而死。
她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真正空無一人。權志龍的離開,帶走了她在這個國家的大部分意義,在這裡認識的人,幾乎都離不開他。她的朋友中唯一與他沒有交集的美熙,最終也離開了。
白瑾,我要去日本了。她的眼裡盛滿了白瑾讀不懂的悲傷,我的設計通過了,得去日本SPER方面進行交涉,順利的話一兩個星期,又或者得好幾個月才行。
恭喜你。白瑾看着她,真誠地說道。
然後她就笑了,謝謝。我知道,是你把機會讓給我的。
沒有啊,我的確不夠格,而且機會是你憑實力爭取來的,我並沒有做什麼。
她點了點頭,也沒扭捏:也對,但還是謝謝。我不知道這樣值不值得,可我已經無路可退。白瑾,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論何時,請記住我這句話,好嗎?
好。你也是我在這裡認識的最好的朋友,白瑾朝她粲然一笑,一路順風。
“嗯,希望我回來時你還留在這裡,再見,白瑾。”她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來,“聽說公司要換社長了,保重。”
白瑾點點頭,同樣回以一句:保重。
美熙說的話在她走的當天就被證實,甚至那位社長還專門把她叫去了辦公室。辦公室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大概隨時都能搬進新的主人。她想不通這位剛剛已經卸任的前社長單獨把她叫到這裡來有什麼事,便也什麼都不問,靜靜地站在他的辦公桌前。
白瑾,你的那位好朋友已經離開去了日本,這件事你知道吧?他問。
是,我知道。
他嗤笑了一聲,那本該是你的機會,你卻拒絕了,成全了別人。
她摸不準對方的意圖,只能一句話都不說。
是你心地善良顧念朋友之情呢,還是,你這麼想留在這裡?他又問,無緣無故地就在話中帶上了刺。
我只是把機會讓給更合適的人。
哈,說得真好聽,你的那位朋友對你可沒這麼好呢,她在我面前是怎麼說你的,想知道嗎?
白瑾吃了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想起美熙最後對她說的話,有些無謂地笑道,不用了,沒必要。
他有些訝異地瞧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我爲什麼離開嗎?
這話問的,公司高層的調配不是她這種小職員能知道的嗎?有意義麼?
見她不說話,他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往下說:因爲這裡已經沒有我要的人,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我本來就不喜歡這裡,這一點倒是和那人挺像,大概也是我們唯一相像的地方吧。……你不問那人是誰?
白瑾低了頭,“是楚志尋吧。”她見對方露出疑惑而又略顯吃驚的表情,便解釋道:我見過你的照片,他跟我說起過,你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
照片?他歪着頭想了想,自言自語道:我倒沒印象了,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些年頭了吧,白瑾卻意外的回答道,那時候你臉上還沒有這道疤,他也很青澀。
是麼?完全不記得了呢,他說着不自覺地把手摸向了眼角的那道疤痕,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你倒沉得住氣,既然有這層關係,就不想從我這兒討點方便?
並沒什麼關係可言。
哦!也對,他做恍然大悟狀,似可惜又似幸災樂禍道,你把他傷的可不輕,就算知道我跟他不和,我倆好歹也是兄弟,你怎麼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吧?
你爲了誰放棄了這麼一個高富帥的未婚夫呢,嗯?他有那麼好?你又有多幸福,嗯?他又問。
白瑾腦子裡有些混亂,他說這些是在爲他弟弟打抱不平?
算了,你出去吧。他又開口,近乎喜怒無常的,在我看來,你也不見得過得有多好。
白瑾的身子輕輕一震 ,還是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
公司換了社長似乎也沒有什麼不一樣,還是朝九晚五,閒的時候一堆人紮在一起嘮嗑,忙的時候又得耗到半夜十點,金部長升職做了副社長,安曉晶辭了職說是老公要求她早些回家安胎,劉主婦也爲了照顧快要高考的兒子真正回了家做起了全職主婦,設計部又進了兩名新人,樸大姐每次見到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究還是沒跟她說上哪怕一句話。
東永裴來找過她,不對,確切的說,是電話聯繫過她。他以爲她會知道權志龍的去向,最後發現不過是給了她難堪,說了幾句抱歉安慰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她去過一次莊園,權志龍的媽媽認出了她,和她說了幾句話。不過大半個月不見,她蒼老了很多,臉上雖則笑着,卻不免顯得尷尬。
那種感覺,她在犯了錯的孩子身上見過,也在剛出獄的有心悔改的犯人身上見過。
你是志龍的朋友吧?……他沒跟我說過,所以上次我都沒能好好招待你……我總覺得志龍談戀愛了,可是他總是笑着否認……現在大概是真的沒了吧……出了這樣的事……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甚至說起了家虎——志龍很疼家虎,簡直把它當成自己的孩子,不過家虎爲了救你……你對志龍一定很重要吧?
白瑾甚至產生了錯覺,對方是不是猜到了什麼,在套她的話?但是她終究只是笑着說——是啊,伯母,我是志龍xi認識不久的好朋友……
李勝賢也找過她,約在火鍋店,當初BIGBANG、TEDDY和她七個人把小小的包間都塞滿了,那日火熱的氣氛恍若昨日,今日卻只有空落落的空位,兩個人相對無言。
【志龍哥這次走的真是乾淨利落,誰都沒告訴。】他苦笑道,大概也是安慰她?白瑾想,都無所謂了,他既然決定要走,就是留不住的吧,唯一的區別不過是,是否告訴她亦或是帶上她一起。
有難同當的觀念對她而言是深入內心的,但也沒什麼。即便他默不作聲地離開,一次也沒聯繫她,但至少,他們沒有分手不是麼,他沒有發來分手通知,那她就還是有理由留在這裡的。
所以她笑了笑說,【是啊。】
只是那笑容在勝利眼裡實在太過漠然空無,不溫暖也不冷冽,甚至稱不上自嘲。那的確是他印象中的白瑾,他卻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然後他就意識到,眼前的白瑾一如初見,卻再也不復站在志龍哥身邊時的羞澀靦腆容易臉紅而又可人。有些可惜啊,他嘆了口氣。
輕微的嘆氣聲在這寂靜之中顯得有些突兀,至少在白瑾耳中來說是如此,但她什麼反應也沒有,如同沒有聽見一般。低眉順眼,雙手輕輕地撫摸着眼前的茶杯。
【你,會怨他嗎?】他想了想,不太確定地問。
白瑾眼神有些迷離,歪着腦袋想了半天,怨他嗎?無疑是的,在最初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完全慌了神不知所以,除了怨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思考。
【他不是有意的,和那個女模特,志龍哥覺得很抱歉,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怎麼求得你的原諒……後來緊接着就出了事,志龍哥也就無暇顧及……他向來不是容易逃避的人,這一次卻……一定,被傷得很深吧?】
【TEDDY,找到他了嗎?】她沒有迴應,顧左右而言他地問。
他冷笑了一聲,【你覺得他還會讓我們找到?志龍哥被逼走了,他就回來?他有臉?志龍哥聲名掃地,惹上官司,賠了五千萬(人民幣)才了事,BIGBANG分崩離析……他的一句話毀了我們五個人,我若見到那人,絕不會饒過他!】
白瑾淡淡地聽着,開口也是淡淡的,【在這事發生之前,他跟我說過,有時候傷害別人也許是身不由己。想來那時他就已經決定那麼做了。】
【呵,是麼,原來如此。】他有些晃神地點頭,【志龍哥和他七八年的兄弟感情,我們幾個這麼些年的感情——到底還是抵不過名、利、錢這些東西,真想知道……真想知道他究竟得到了什麼,將來會不會後悔。】
誰知道呢。白瑾自語了一聲。
包間內又陷入了沉默。
許久,李勝賢又問,“白瑾,你會等着志龍哥嗎?”
“會。”這次她沒有猶豫。
“哪怕他了無音訊,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聯繫你,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不知道會不會愛上了別的女人,不知道會不會遇上真心愛你的好男人……一年兩年十年,你都要等着嗎?”
真是犀利而嚴肅的問題呢,十年?我都從未想過。白瑾想。
“至少,我得等到一個答案。”她回答。
“難道你不覺得,一個男人不再跟你聯繫,已經是他給出的答案了嗎?”他問。
“他不是那樣的人。”她說。李勝賢瞧得有些呆了,她眼裡的溫柔與神采,她臉上的沉斂與信任,竟讓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從她踏入包間,這是她第一次充滿生氣,有血有肉有感情。
“他會離開,絕不是——不僅僅是想要逃避吧,不想給身邊的人造成困擾,不想成爲拖累,纔會一聲不響地離開吧。”
李勝賢愣了愣,忽然覺得志龍哥的想法也許不是妄想。哪怕沒有解釋,眼前的女孩也義無反顧地相信他,理解他,說會等他。
他真希望志龍哥能早點聯繫她,因爲他覺得,這一次,也許志龍哥真的可以走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