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的陸小川和赫連徵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時,蘇夏正兩眼無神的躺在病牀上,臉上慘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陸小川第一眼看向她的肚子,在看到她平癟下來的肚子時,她渾身微微一顫。
孩子……沒了?
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蘇夏麻木的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平靜無波。
那一眼就好像一潭死水,看得陸小川和赫連徵心驚肉跳。
陸小川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走過去,儘量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那麼僵硬:“你怎麼樣?還好嗎?”
蘇夏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還好,不過我的孩子,他陪他爸爸去了。”
陸小川瞳孔一縮,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一樣。
蘇夏……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簡白的事。”蘇夏麻木的轉回視線,看着天花板,從她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悲傷的,憤怒的,全都沒有。
“他死了。”蘇夏像在說一件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事一樣。
陸小川往後倒退了一步,一口鬱氣堵在了胸口,她覺得呼吸困難。
“簡白沒了,孩子也沒了……”蘇夏喃喃自語:“陸小川,這是我的報應嗎?”
陸小川沒有回答,從震驚裡回過神來後,她不甘心的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她已經讓人保密了,如果沒有人主動告訴蘇夏,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如果我說,我猜的,你信不信?”
“……那孩子爲什麼會沒了?”
“我摔倒了,從樓梯上滾下來。”蘇夏淡淡的說,說着說着又冷笑起來,眼淚從眼角滾滾而落:“這個孩子他不屬於我,也不屬於簡家,我留不住他。”
說着她擡手捂住眼睛,無聲的掉眼淚。
赫連徵扶着陸小川在醫院的休息室坐下,眼前站着幾個負責監督保護蘇夏和簡母的人,此時面對赫連徵森冷的眼神,一個個噤若寒蟬。
“說,到底怎麼回事,蘇夏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孩子又是怎麼沒了的?”赫連徵冷聲道。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仍然低着頭不敢看赫連徵的眼睛:“蘇小姐從江城回來後就一直沒有出門,這個消息她是怎麼知道的……我們也不得而知,家裡的電話只有簡夫人打過,通話內容都是日常問候,蘇小姐的社交軟件也沒有異常……”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幾個人都嚇得冷汗涔涔,站出來說話的男人硬着頭皮點點頭:“從表面上來看,確實沒有任何破綻和疑點。”
赫連徵抑制住想要發火的衝動,事已至此,責怪任何人都挽救不了這個事實,他話鋒一轉:“那孩子是怎麼沒有的,這件事請你們總該知道吧?”
男人嚥了口口水,說:“我們的人二十四小時輪流守在蘇小姐家的四個方向,蘇小姐只要一出門我們就會跟着,保證她在外面不會有任何風險和威脅,
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赫連徵不耐煩的說。
“但是蘇小姐在家裡的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赫連徵眯起了眼睛。
一直在旁邊冷靜聽着事情發展的陸小川此時開口了:“你們的意思是,這個孩子的死主要責任是在蘇夏身上。”
那個男人點點頭:“我們嚴格監控小區進出的人,不可能把外人放進蘇小姐家裡,把孩子弄掉的,只能是蘇小姐自己。”
“……”陸小川突然覺得心很累。
赫連徵拍拍她的肩膀,無聲的安慰她,揮手屏退了那幾個人,他嘆了口氣:“這件事我一定會調查清楚。”
陸小川揉了揉太陽穴:“調查清楚這件事之前,先想辦法安撫簡伯母吧,兒子和孫子都沒了,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跟她交代。”
“這件事不用你來交代。”赫連徵淡淡的說:“我會派人上門跟她說,小川,你可以難過,可以傷心,但是你不能自責,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陸小川微微一愣。
“你好好休息一下,別亂跑,我出去打個電話。”
赫連徵一出去,休息室裡就只剩下陸小川一個人。
她疲憊的閉上眼睛,想起臉色慘白的蘇夏,還有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簡白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絲血脈,簡家的最後一絲希望,終結於此了。
簡白,對不起。
晚上,赫連徵和陸小川簡單的準備了一下,出發前往簡家。
事已至此,簡母那邊無論如何都要給個交代,這件事長久瞞下去未必是好事。
到了簡家,那是一棟兩層半的小洋樓,院子裡種着精細的花花草草,打理得很精緻。
赫連徵上前敲門,保姆很快就來開了門,看見外面站着的一男一女,以及他們身後拎着禮物的保鏢時,這個年過四十歲的保姆愣了一下,訥訥的問:“你們是……”
“我們是簡白的朋友,來拜訪簡伯母。”
保姆一聽,立刻高興的把他們帶了進來:“先生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蘇小姐這個禮拜也沒來,老太太一個人在家裡都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你們來了好啊,她肯定會很高興。”
這番話說得陸小川和赫連徵心裡直泛酸。
進了屋裡,保姆擡高聲音喊了一嗓子:“太太,有客人。”
不一會兒,樓上房間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頭髮斑白,但精神還不錯,而且出身書香世家,老太太氣質很優雅。
戴着老花眼鏡,老太太走下樓,不解的看着陸小川和赫連徵:“二位是……”
“我們是簡白的朋友。”赫連徵說:“簡夫人你好,我叫赫連徵,這位是我妻子,陸小川。”
“你好你好!”簡夫人跟赫連徵握了握手,目光轉到陸小川身上,看了看,不解的問:“你們這次來……”
她這裡平時很少有人來,別說簡白和蘇夏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都很少來。
赫連徵臉
上露出一絲難色。
老太太立刻說:“坐下再說吧,來者是客。”
幾人在沙發上坐下,保姆在一旁給他們泡茶,赫連徵拿出帶來的禮物,其實無非就是一些人蔘之類的補品和一些稀奇的字畫古玩,這些東西老太太平時大概有不少,赫連徵送到她手裡的時候,她只是禮貌性的笑了笑,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高興。
從她勉強的笑容裡,陸小川看出她此時心裡的不安。
也是,家裡突然來了陌生人,還一來就這麼熱情,任誰都會心裡不安。
赫連徵猶豫了很久,才艱難的開口:“阿姨,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很難接受,請您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老太太臉色都變了。
赫連徵低下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十一天前,在江城的我們接到虞城市中心醫院來電,說簡白出了車禍,去世,希望我們幫忙處理後事,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簡白已經……”
“啪嗒”一聲脆響,打斷了赫連徵的話,赫連徵和陸小川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發聲處,正在沏茶的保姆把手裡的杯子打碎了,陸小川注意到,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眼睛紅了。
陸小川看得心裡酸楚,別開臉,目光轉向簡老太太。
老太太沒說話,臉色瞬間慘白,嘴脣發抖,半晌,她才擡起手,按在胸口處:“那現在,他在哪裡?”
“他的遺體已經下葬,我想他不讓我告訴您和蘇夏的原因是不想讓您和蘇夏傷心,而且蘇夏還懷孕,要是知道這個消息,那她肯定會大受刺激……”
“蘇夏知道了嗎?”老太太鎮定下來,冷靜的問。
對於老太太這份氣度和臨場不亂的反應能力,陸小川由衷的佩服。
赫連徵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點點頭:“知道了。”
“……完了。”老太太嘆息了一聲,整個人往靠背上一靠,重重的喘息着。
陸小川和赫連徵都嚇了一跳,連忙傾身上前:“阿姨……”
老太太劇烈的喘息着,呼吸好像快銜接不上了一樣,之前還陷在這個噩耗裡回不過神來的保姆見狀立刻從老太太口袋裡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給老太太吃了一顆。
足足十多分鐘,老太太的喘息才徹底平息下來,她整個人歪在沙發上,原本還算精神的面孔此時跟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一下子頹敗下來。
赫連徵和陸小川對視了一眼,心裡充滿了罪惡感。
陸小川甚至在反思,把這件事告訴老太太到底是不是對的……
沉默了很久,老太太終於開口了,眼神呆滯目光枯槁:“我的孫子……是不是也沒有了。”
她這話是在問赫連徵和陸小川,語氣卻像在陳述一件早就已經知道了的事情一樣。
赫連徵半晌才艱難的點頭:“蘇夏出了意外,從樓梯上摔下來……”
老太太掩面,擦了一下滑落下來的眼淚:“我就知道。”
老太太這句話讓陸小川和赫連徵都一愣。
她知道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