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霜和宋唐笑成一團,前面的秋池姑姑卻愁眉不展。
秋池姑姑一路反覆思考,總覺得這黑衣人有些不對,細細斟酌了晉疏影上山兩年間所發生的種種,不由更加迷惑。
之前的正邪之戰中魔域和妖族的精力集中在吞天鼎上,完全無人提起月影劍之事,如今憑空冒出一個非妖非魔的黑衣人前來奪劍,難道是正派之中有人動了歪心?
此人對無仙山瞭如指掌,晉疏影被關在藏書閣的第一天這人便得知消息,前來下手奪劍,這個人難道就是山中之人嗎?
眼下形勢太過複雜,黑衣人雖然已經對晉疏影下手,但畢竟不知這黑衣人是誰,要查起來亦是毫無頭緒。
只是不管怎麼說,出了這樣的事情還是有必要對空明真人和門中長老知會一聲。
山中戒備森嚴,處處設有陣法結界,而這人之所以能在四處自由穿梭且無人發現,其一是因爲她修爲較高,其次恐怕便是因爲她對無仙山極其瞭解了。
幾人到了馳雲殿,秋池姑姑匆匆找到道癲,兩人不知談了些什麼,便火急火燎的出門去了。
洛輕霜見秋池姑姑和道癲飛遠,才收起笑臉,十分憂慮道:“適才秋池姑姑不遠開口提起黑衣人之事,想必這事有些棘手,所以我也不敢貿然開口。”
晉疏影愁容滿面:“黑衣人仙法了得,人又狡猾,門中雖然弟子不多,但這人敢隻身前來做壞事,一定是想好了所有對策。”
洛輕霜將寒鐵冰針拿到眼前細細觀察,輕聲道:“門中到底有誰會使這個暗器呢?”
不知爲何,楚漣漪的身影在晉疏影腦海裡一閃而過,想起兩年前她在翠竹嶺與陽生仙人碰面,還有幾天前她鬼鬼祟祟的往天波峰跑。
這一切怪異之舉,就連晉疏影這顆健忘的腦袋都裝得清清楚楚,楚漣漪的確有鬼,但是以晉疏影對她的瞭解,黑衣人卻又不像是她。
楚漣漪狡猾多端,她的心思雖然縝密細膩,每次陷害晉疏影都能得趁,但論她的功力和處事方式來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像黑衣人那般從容鎮定的。
雖然黑衣人不是她,可她和陽生仙人到底有什麼關係?她是山中弟子,針對晉疏影不爲月影劍,難道只是單純的討厭?
千絲萬縷的疑惑不停的涌上心頭,晉疏影想得腦袋都快炸了,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洛師姐,你怎麼了?”
擡眸一瞥,只見苑靈脩極其狗腿的迎了上來,平日裡看慣了他凶神惡煞的模樣,今日望見他眼中柔情泛泛,體貼備至,晉疏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不礙事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洛輕霜很是嬌羞,在苑靈脩面前她總是有幾分不再大師姐的狀態上。
晉疏影沒心思打探這二人到底怎樣情意綿綿,洛輕霜剛纔的回答已經令她驚得下巴都差點掉在地上了。
不久前她被寒鐵冰針所傷,那傷口靠着傅千宇所贈的丹藥,也足足恢復了十天半個月之久才完全癒合的!
洛輕霜受傷到此時不足半個時辰,傷口便已經癒合了,晉疏影不由得仰天長嘯,這就是尋常弟子和弟子中的翹楚之間的區別嗎?
“發生了什麼?你不是和秋池姑姑去接瘋丫頭回來嗎?怎麼會受傷?”苑靈脩甚是驚詫,不知晉疏影這個倒黴蛋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洛輕霜表情緊繃,嚴肅道:“我們在藏書閣門口發現了一個黑衣人,那黑衣人行跡可疑,似乎想加害影師妹,我和秋池姑姑與她過了幾招,黑衣人放了一個暗器便消失了。”
苑靈脩心中一緊,若是晉疏影今夜出了什麼事他豈不是要內疚一輩子,在天波峰要不是爲了幫他,晉疏影也不會被罰。
急忙轉眼望向晉疏影,本是一臉正氣的苑靈脩陡然瞪大了眼睛,身子反射性的後仰,驚道:“我去,你是去要飯了嗎?”
晉疏影白了苑靈脩一眼,她哪兒知道自己現在灰頭土臉,和叫花子確實有幾分相似,被衆人這麼一說,不禁又羞又怒。
“去你的!你閉嘴!”晉疏影左右拍打身上的灰塵,立刻去找水清洗滿臉的狼藉。
宋唐看苑靈脩與洛輕霜兩人呆呆的看着彼此,奇怪的眼神讓他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覺得實在無趣,便又跑過去纏着晉疏影去了。
大殿中只剩苑靈脩和洛輕霜四目相對,看着洛輕霜恢復滿臉大方的笑容,苑靈脩也淺淺一笑:“師姐,這次多謝你了!”
“你不用客氣,影師妹也是我的好朋友,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想辦法救她出來的。”洛輕霜心中略有惆悵,不知什麼時候她和苑靈脩說話時可以不用總是提起晉疏影。
“你的傷真的已經痊癒了嗎?我看那冰針鋒利無比,就算是道癲被它所傷也不會這麼快就癒合了!”苑靈脩很是詫異。
洛輕霜扭頭看了看左肩上的血跡,她的傷口確實已經癒合了。
隨即她對苑靈脩緩緩道:“我從小到大都不曾受過傷,只是如果我的手被東西割傷了,總是能很快就恢復如常。”
苑靈脩聽得目瞪口呆,良久纔打趣道:“師姐,我看是你從小到大偷吃了太多東西所以練就了這項神功!”
洛輕霜笑嗔道:“我纔沒有偷吃很多東西!”
兩人相視而笑,其實彼此心中清楚得很,洛輕霜平時喜歡做什麼,喜歡吃什麼,苑靈脩都在暗中早早得知。
而苑靈脩的脾氣如何,洛輕霜亦是瞭如指掌。
他們二人十幾年來忽遠忽近,其實兩顆心靠得很近,彷彿從初次見面洛輕霜輕輕向苑靈脩伸出小手時,兩人便已相知相識。
晉疏影在後院打了一盆水,盯着如同鏡面一般的水仔細看,纔看清了她在水中搖搖晃晃的臉有多黑!
“媽呀!”晉疏影大吃一驚,立刻將頭擡了起來,不敢再看一眼自己髒兮兮的臉。
正打算立刻把臉上的污垢洗淨,卻忽聞小青取笑的聲音:“髒死了髒死了,瘋丫頭髒死了!”
“小青,你給我閉嘴!”晉疏影憤怒的扭頭,站在她眼前的卻是似笑非笑的陸初寒。
晉疏影揚起的巴掌僵在空中,目瞪口呆的盯着陸初寒的眼睛。
陸初寒原本面無表情,在看見晉疏影轉頭的那一刻,他就像被人撓了癢一樣,強裝了許久的鎮定,終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晉疏影委屈的哼了一聲:“初寒哥哥,你也笑我!”
陸初寒無言以對,晉疏影又一伸手把小青抓進手裡,罵道:“你這小青是不是換主人了,不跟着臭小子,成天纏着陸師兄幹嘛?”
小青在晉疏影手中拼命掙扎,申辯道:“靈脩那臭小子現在正在談情說愛呢,我纔不跟着他,還是陸師兄比較有安全感!”
晉疏影抓着青雀在空中劇烈搖晃,小青被晃得頭暈目眩,晉疏影纔將手鬆開,小青眼前一片模糊,一不留神便撞到牆上去了。
“哈哈,叫你笑我!”晉疏影神氣的揚了揚下巴,目光回到陸初寒身上,看着嘴角挑出一抹淺笑的眼前之人,居然忘了趕緊清洗自己的花臉。
陸初寒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晉疏影身旁,修長的右手伸進裝滿水的木盆裡,兩人坐在井邊,餘光可以瞥見井中倒映的月亮。
“你在藏書閣裡打滾了嗎?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陸初寒捧起一點水,溫柔的抹在晉疏影臉上。
漆黑的水流順着晉疏影的臉蛋滑到陸初寒的掌心,晉疏影望着仙姿出塵的陸初寒,看着他身上一塵不染的白色道袍,心頭有些愧疚。
陸初寒何等高傲的一個人!居然爲了幫她洗臉而把自己的手弄髒,白色道袍上也沾染了幾滴污水的痕跡。
“藏書閣裡灰塵太多了,我拿抹布在裡面稍微打掃了一下,就弄成這個樣子了!”晉疏影任由陸初寒把她的腦袋轉來轉去。
陸初寒的手指柔軟溫暖,他的指腹輕輕點過晉疏影光滑的臉,溫柔的觸感讓人緊張得不敢呼吸,生怕打斷了他的動作。
晉疏影呆呆的注視着陸初寒的眼睛,隨着陸初寒的手一次又一次掠過晉疏影的臉龐,熟悉的味道層層靠近。
晉疏影的記憶努力浮出水面,腦海裡似乎迴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和一隻修長的大手,那隻手彷彿在很久以前,也這樣溫柔的撫慰過她。
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好了。”陸初寒微笑的凝望晉疏影恢復原樣的臉,臉上很是欣慰,又不知爲何心裡的溫暖傾蓋了苦澀。
不論往後如何,此刻他能和晉疏影坐在月下,真心實意的望着彼此,這便足夠了吧!往後的事情,交由天命去處理吧!
晉疏影眼睛都沒眨一下的盯着陸初寒那張俊朗無雙的臉,看着他日益燦爛,日益向晉疏影靠近的面孔,忍不住咧開嘴傻笑起來。
可憐的宋唐才跑到後院,便看見陸初寒和晉疏影並肩坐在白玉水井邊,他自然看不懂這兩人惺惺相惜的對視一笑,只覺得這兩人和大殿中那兩人一樣奇怪。
小青也拍打着翅膀怒火沖天的看着晉疏影和陸初寒,末了,毫無存在感的宋唐和小青只得灰溜溜的結伴而逃。
這夜的明月,圓滿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