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息怒！”
王甫下意識的躬着身子，如同往常勸慰生氣的劉宏一樣，如此勸慰劉辨。
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腦門上浮現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等到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被剛纔劉辨的反應給嚇到了！
那兇光畢露的樣子，着實令人驚懼不安。
這也讓王甫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少年，從以往劉辨喜歡玩鬧，不幹正事，胸無大志之類的刻板印象中脫離出來。
思索片刻後，他突然感覺，劉辨之前的狀態都是裝出來的。
何皇后家裡是殺豬的，可就是殺豬的家族也對她教養有加，禮儀說話樣樣不落。
如此出身的何皇后，豈會疏於對自己親兒子的教育？
想到這，王甫的冷汗都順着臉流下來了。
看來，這個劉辨並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好掌控！
“我問你呢。”
劉辨打斷王甫的思索，詢問道：“你給我個辦法，母后說你最爲擅長陰謀詭計，你不是在我身上押注了嗎，那就快點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
“諾。”
王甫沉吟片刻，而後道：“殿下，容老奴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我有辦法。”
劉辨說出心中所想。
“我這些年在洛陽流連於花天酒地，也不是光顧着享受了，倒是認識不少洛陽的市井混子，他們都是流民，被我餵了幾年飽飯，便願意爲我殺人放火，上刀山下火海。”
“這些年，我也真的利用他們做了一些事情，發現這些人雖然是流民出身，但本事不錯，殺起人來乾淨利落，而且其中不乏有奇人異士。”
“如果我派他們去殺了劉歷，你覺得如何？”
劉辨聲音冰冷，眼神中滿是暴戾之色。
很顯然，他是真的動了殺念，而不是在說一句玩笑話。
在往常，劉歷在涼州的時候，劉辨只以爲他必死無疑，可現在他卻跑回來，與自己競爭，那就該嚴肅的做事了。
“刺殺劉歷，老奴覺得這不妥。”
王甫思索半天，給了這麼個答覆。
“有何不妥？難道不是你非要把劉歷當成敵人，還鼓動着我在父皇面前表現，多說好話，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除掉他，怎麼現在有了機會你卻示弱了？”
“那些流民都是沒有身份的市井之徒，即便是他們被抓住，也沒什麼身份可查，左右都是我們勝券在握，王常侍有什麼可怕的？”
劉辨以爲王甫並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聽了這兩句話，王甫沉默了，沒有說話。
他不是在考慮事情，而是被劉辨給驚住了。
今天的事情有點多，着實是讓王甫意外了好幾次，可即便是劉歷，都沒有讓他如同在劉辨面前這般驚訝過。
這還是那個胸無大志，只會吃喝玩樂的劉辨麼？
他小小的年紀，如今卻是對兄長暗下殺機，給人的反差感實在很大，換成別人，怕不是要以爲劉辨中邪或是被奪舍了。
但轉念一想。
這不就是帝王家麼。
劉辨能有如此狠厲，以及隱忍，外加演技，其實還真是個好事情。
如此想着，王甫心中堅定了押注劉辨的想法，於是暢所欲言起來：“殿下切不可輕舉妄動，那劉歷傳聞中能在千軍萬馬中殺個七進七出，而且那天比武殿下與其對決，難道沒有感覺出來他的武力之強嗎？”
“那又如何？他是身高十尺，青面獠牙的怪物嗎？如果不是，憑什麼不能殺了他？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
劉辨不服氣。
“好吧，就算殿下的死士可以殺了劉歷，那之後又如何辦？”
“劉歷在南陽郡被害，兇手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到時候皇帝不會對殿下與娘娘做什麼，可涼州軍呢？”
“老奴可是聽聞了，在涼州那邊，傳聞被委任管理涼州的李斯與鮮卑人，匈奴人來往密切，如果殿下一死，李斯進而引夷狄叩關，豈不是天下將亡？”
王甫給劉辨一通分析，說的儘可能明白一些，也長遠一些。
這其實也算是教育。
劉辨雖然能忍能裝，但思想上還不夠長遠，光是有暴戾和兇狠，成不了什麼大事。
“我不在乎天下，大不了把涼州分給夷狄，大不了給他們送女人和錢，大不了和親，又能怎麼樣，我只要皇位是我的。”
劉辨冷聲道。
“……”
王甫沒有說話，而是皺眉閉眼，沉思起來。
片刻過後。
王甫猛地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射向劉辨，陰森的說道：“殿下想要皇位，那何不從皇位入手？”
“你說的什麼屁話，皇位上坐的是父皇，你讓我怎麼從父皇身上入手？”
劉辨不滿的瞪了王甫一眼，心想自己舅舅何進說的確實沒錯，閹人這幫沒把的東西，淨出餿主意！
“殿下沒有領會老奴的意思。”
王甫走近劉辨，附耳道：“殿下您說，若是皇帝陛下突然歸天，憑藉娘娘與何將軍在朝中的威望，誰會當皇帝？”
“可父皇還正值壯年，他還天天找女人呢，哪能……”
話說到一半，劉辨愣住了。
呆愣半晌，他轉過頭，愕然的看向王甫，問道：“你的意思是……”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王甫笑着點頭，右手成掌狀，在脖子上慢慢滑過。
得到確認後，劉辨身體一顫，差點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他即便在何皇后與何進的耳濡目染下，變得兇狠暴戾，陰狠，但畢竟還是個少年，不至於談論到弒父還能泰然自若。
“不行……不行……我……我不敢……”
劉辨終於流露出少年的恐懼，連聲拒絕。
“殿下又不想得到皇位了？今天陛下如何誇讚劉歷的，殿下也看到了，將來立他爲儲君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將來劉歷比你更狠，不出一段時間登上皇位，你猜他會對你和娘娘做什麼？”
王甫陰冷的說道。
“王常侍所言……極是。”
劉辨臉上浮現出堅毅之色。
此事定下。
王甫滿意地點點頭，卻未曾發現，房頂上，一個黑衣認收回目光，刷刷的寫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