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覺得好氣又好笑,連忙把月娘拉到一邊,教育道:“她一點付出也沒有,憑什麼我們辛苦所得要交給她?她還想賣了我們賺錢呢!她不是我們親孃,根本不會對我們好,我們不要顧着她。”
“那你衣服怎麼解釋?”
“我就說在大街人被人指指點點,一位好心大娘帶我回家給我換了套衣服,記不住是哪一家了。”
雲娘買來四個包子,和月娘一人兩個。月娘起初還不敢吃,後來抵擋不住肉包子得香味的誘惑,最後還是拿着肉包子躲到一個角落裡兒狼吞虎嚥。到時是心理在作祟,月娘老覺得容氏不知藏在哪個角落裡在盯着她們,所以要躲着吃才安心。
吃完後,雲娘讓月娘帶着在鎮上逛了一圈,對鎮上的狀況有了大概的瞭解。雲娘一邊四處張望着,一邊在心裡暗暗盤算着,兩個人砍柴挑柴這麼辛苦,換來的銅板纔夠買五個包子,連一個人的一日三餐的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出賣廉價勞動力換錢,還食不裹腹,爲什麼不另謀生計呢?雲娘決定從明天開始,不再去砍柴挑柴了。有哪些路子賺錢比較穩當呢?雲娘忽然瞥見街角一處賣魚鮮的小巷十分熱鬧,於是過去轉了轉。一尾兩斤重的魚要十個銅板,小攤上難得一見。小魚小蝦類的相當多,因此也相當便宜,五個銅板可以買兩斤了。雲娘決定試一試用釣魚來賺錢。自己還剩下二十七個銅板,加上賣魚的錢,怎麼也能撐個三天不用賣柴換錢吧?
吃完肉包後,雲娘到處找哪裡有魚鉤賣,最後找到了一間漁具店和一間打鐵鋪都有,分別問了價錢,漁具店是兩個銅板一個,打鐵鋪才一個銅板一個。於是,雲娘只是在漁具店買了一個銅板的釣魚線,再去打鐵鋪花了三個銅板買了三個魚鉤,大中小三種,還跟老闆口若懸河地講了大道理,把那老闆說得一愣一愣了,硬是人家再送了一個小的當贈品。
最後還剩下二十三個銅板。雲娘原本想把錢分一半給月娘的,月娘看到雲娘敢花錢買東西,已經被嚇得不輕了,哪裡還敢要,雲娘只好不客氣地全部據爲己有。走到竹林裡,雲娘想想身上帶這麼多錢不安全,於是找了棵不顯眼的竹子,作好標記,飛快地將錢袋子埋進地裡,再和月娘慢慢走回家。
董老漢正在村裡轉悠,忽然瞧見李管事,滿面堆笑地湊了過去:“李管事,我們家月娘也是挺好的,要不要替春明考慮一下月娘?”
李管事輕蔑地看了董老漢一眼:“你當我們李家是什麼?結不結親隨你意?!”
董老漢還是不死心,打了兩下自己的臉,陪笑道:“李管事,是我不對,都怪我糊塗,見錢眼開。我們家的月娘性子也是柔順能吃苦的,你要不考慮一下?禮金可以慢慢商量。”
李管事不耐煩道:“像你這種親家,我們李家還真高攀不上!快走開,不要擋了我的道!”說完,就氣呼呼地把董老漢推開,大步走回家去。
真沒見過像董老漢這種不要臉的人!李管事越想越氣,當即回到家中,把兒子叫了過來。看着兒子神思恍惚的樣子,李管事心情更加煩躁,當下板着臉訓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以後不准你再去見雲娘,否則爹就要把你逐出家門,在宗祠上除名!”
春明一聽,神色更加黯然,低下頭來,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嗯。”
李管事看着兒子可憐,口氣軟了不少:“等爹忙完手上的事情,就給你找個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婦,有了媳婦,你就不會再老想着雲娘了。”
春明有點愕然,但還是應了一聲:“嗯。”
李管事看到兒子聽話,氣消了不少:“好了,我還有事要去處理,這幾天你沒事就呆家裡,不要到處跑。”
春明又機械地“嗯”了一聲。
李管事又看了兒子一眼,嘆了一口氣,大步朝門外走去。
等李管事走遠了,嬌杏才跑進來,對着哥哥說道:“哥,我已經跟雲娘約好了,明早雞鳴之後在她家家院子前的竹林裡見面。”
春明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好,我也想見她一面,把話說清楚。”
雲娘兩人回到家裡,那容氏果然不是一般的鬧。她一點也不相信雲孃的話,說雲娘一定是換錢了,讓她把錢交出來。月娘被打了一把掌,嚇得簌簌發抖,講話也不利索,但也一口咬定沒有換錢。容氏轉而拿着大棒惡狠狠地逼雲娘交錢。
雲娘看到容氏地架勢,陰森森地笑道:“娘不信我是吧?你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吊死在咱家的橫樑上,一來可以證明清白,二來也讓鄉親們看看,看誰還敢把女兒嫁到咱家來!”
一聽到雲娘以死相逼,容氏底氣全無。雲娘可是死過好幾次的人了,如今活着也沒了盼頭,倒不一定是唬人。她倒不是怕雲娘死了無法向老頭子交待,她怕的是自己逼死繼女的惡名傳開了,累及兒子女兒的婚事。當下,容氏硬吞了一口惡氣,冷冷地說道:“好吧,姑且信你一次。你們先去做飯吧。”
事件的結果是容氏把雲孃的布鞋奪了去,明天開始,雲娘只能穿草鞋。雲娘有些後悔沒把布鞋一齊賣掉。
吃完晚飯,天色黑了下來。沒有燈,大家開始睡覺。躺在大廳的草堆上,雲娘和月娘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雞鳴聲一響,雲娘和月娘立馬蹦了起來,拎起小木桶,往竹林走去。春明與嬌杏早已挑着燈,立在竹林中等着。雲娘走到了他們對面。這個男人,五官還算端正,長得十分樸實,應該是適合過日子的吧。
春明呆呆地看着雲娘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雲娘,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哥,你在說什麼?”嬌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哥哥的嘴竟蹦出這樣的話來。嬌杏實在不能理解,自己的哥哥一向把雲娘看得比命還重要,今天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雲娘稍稍失望了一下,卻也能理解。愛情對於男人,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在他們內心深處,還有很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所以通常男人的愛情,不如女人的來得純粹。這樣也好,免得以後再糾纏不清。看着眼前男人眼中的愧疚與迷惘,雲娘淡淡地說道:“嗯,我知道了。沒別的事,你們就先走吧。”
春明有點愕然,看着雲孃的臉上明滅不定的光影,不禁心潮涌動,五味雜陳。沒想到雲孃的反應竟是這樣漠然,沒有眼淚,沒有挽留,甚至沒有一絲的不捨和不快,一切都雲淡風清,彷彿他們兩個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春明拼命地想從雲娘臉上找出一絲傷感,卻怎麼也找不到,毅然轉身就走,心底涌起一絲絲的不甘和苦澀,眼淚隨之飄落下來。
嬌杏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雲娘緊緊地抓住她的手,真誠地說道:“嬌杏,真的很感謝你這麼關心我。我和你哥,這樣的結局對大家都好。既然我們都能看得開,希望你也能看開一點,以後,我們還是好姐妹。”
嬌杏看了雲娘一眼,不置可否,把手縮走追哥哥去了。
雲娘嘆了一口氣,和月娘動身去沼澤採野菜做早飯。
吃過早飯後,月娘正在編禾杆繩,一個頭側插着紅花的中年胖女人大屁股一搖一擺地走了進院子裡,對着屋內的容氏和董老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容氏笑得連嘴也合不攏,董老漢更是一改慘淡的愁容,眉開眼笑起來。看着他們笑得那麼開心,雲娘疑心他們在聊的事情的是與自己有關,可惜又沒有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