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住得稍遠的孩子寄宿在私塾裡, 爲了方便照料,許鼎言便搬到了私塾裡。
許鼎言出了許記,布行的飯便不再由許記提供, 而是許鼎言等散學後親自動手, 做好了裝在食盒裡送過來, 與雲娘、嬌杏和嬌杏她娘一起用餐。
吃飽了飯, 嬌杏娘把碗筷帶到後院去清洗, 嬌杏則把孩子抱到門口去看熱鬧。
雲娘早就發現許鼎言走路時有些許不自然,低頭一看,他腳上的鞋跟不知何時已經裂開了一道口子, 露出的白襪子也沾了不少的泥巴。雲娘皺了皺眉頭:“你的鞋子爛成那樣,幹嘛不換掉。”
“沒有人願意給我做, 只好先將就着再穿些日子。”許鼎言一邊瞅着雲孃的臉色, 一邊唉聲嘆氣地說道。
雲娘瞥了嬌杏一眼, 她正在若無其事地逗弄着小孩。雲娘走到櫃檯前,抽了兩張白紙走回來, 徑直遞給許鼎言:“拿着。”
許鼎言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拿到面前仔細瞧了好幾眼,又對着光線照了照,還是看不出什麼門道:“你給我兩張白紙幹嘛?”
雲孃的秀目橫了他一眼,隨後兩眼盯着頭頂上的橫樑, 吱吱唔唔地說道:“你剛纔不是說要做那個啥, 我現在給你兩張白紙, 你說要幹嘛?”
許鼎言思忖片刻, 剛纔自己說沒鞋穿了, 她給我兩張紙,難道讓我畫腳樣想給我做雙鞋?許鼎言不禁欣喜萬分, 趕緊去找來炭筆,將自己的腳樣畫了下來,笑咪咪地遞給雲娘。
雲娘若無其事地將腳樣收好,眼角掃過嬌杏和許鼎言,嬌杏正抱着孩子朝着門外咯咯地笑着,許鼎言正一臉情深狀地望着自己。雲娘頓時混身不自在起來,乾咳了一聲,支起一隻手遮住半邊的臉,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撥弄着算盤。
許鼎言微微笑了一笑,便起身告辭。望着許鼎言漸漸遠去的背影,雲娘又轉過頭來,繼續練習用算盤做簡單的加減。
嬌杏走了過來,伸手捏了捏雲孃的鼻子,嘆息一聲:“你啊!許三少爺對你可真是沒話說,散學後還去做飯給你吃!你到底啥時候才肯嫁給人家啊?”
雲娘停了下來,自嘲地笑了笑,無可奈何地說道:“他都沒說要娶我,那我還能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想我厚着臉皮對他說,小女子無以爲報,唯有以身相許嗎?”
嬌杏忽然擡頭望着門外愣了一下,繼而咯咯地嬌笑道:“許三少爺,雲娘說無以爲報,要以身相許。”
雲娘十分詫異地轉過身來,許鼎言正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雲孃的臉立即漲像豬肝色,拼了命地追打嬌杏:“你討打,你討打!”
許鼎言樂呵呵地說道:“我忘記拿食盒,所以回頭來拿。如果雲娘真要以身相許,那許某唯有笑納了。”
笑納?雲娘急忙辯解道:“我那是開玩笑的!”
許鼎言一副恍然大悟狀:“哦,我還差點當真了。”許鼎言拿了食盒,轉身便要離開:“好了,我要走了,你們慢聊。”雲娘十分氣惱,等許鼎言前腳剛踏出前門,便繼續追打着嬌杏這個罪魁禍首。
雲娘怕在布行給許鼎言做鞋子,怕又給嬌杏給笑話了,便起早貪黑地只在家裡的時候做,不懂的時候就拿去請教二嬸孃,足足做了三天,手指不知道戳了幾個孔,才勉強做出一對鞋子來。雲娘把辛苦勞動的成果擺在一起,不看還好,一看居然還一大一小。雲娘徹底無語。這會兒,還悄悄地送好了,不要拿到布行去丟人現眼了。
於是,雲娘尋了個藉口,下午早早就溜了,拿着鞋子到雲家去找許鼎言。
許鼎言正在畫着刺繡的圖樣,見到雲娘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走了過來。雲娘將鞋子藏在背後,努力向許鼎言擠了一絲微笑:“我來看看你。”
許鼎言伸出手來,將鞋子從雲孃的背後奪了過來,立即換到腳上,踩了兩下地板:“嗯,還挺合適的。那以後我就穿這一雙新鞋啦。”
看到許鼎言似乎挺滿意的,雲娘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傻站着做什麼?快過來坐一坐呀。”許鼎言伸出手來牽雲孃的手,雲娘驚叫着將手縮了回去,一臉痛苦狀。許鼎言吃了一驚,連忙抓着雲孃的手腕,拿到面前細看雲孃的雙手。只見上面是一個一個小小紅紅的針眼。許鼎言心痛地給她輕輕吹着:“辛苦你了,一定很痛吧?”
雲娘紅臉着,一臉嬌羞地搖了搖頭,含情脈脈地望着許鼎言。
許鼎言心頭一動,伸手一拉,將雲娘擁入懷中,慢慢地俯下身去,想要一親芳澤。雲孃的心像小鹿亂撞,慌忙緊閉雙眼。
雲川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聲來:“三少爺,你有一箱鞋子落在我家裡的,我給你送過來了……”雲川一邊說,一邊交手中的箱子放了下來,忽然擡頭望見許鼎言一臉不滿的神色和雲娘漲得通紅的臉,愕了一下,連忙退了出去:“我先走了,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許鼎言和雲娘面面相覷,這個,要怎麼個繼續?許鼎言忽然抓起雲孃的手:“你跟我來。”說完,便拉着雲孃的手,朝門外走去。許鼎言把雲川從驢車上拉了下來:“雲川,借我用一用。”
許鼎言不由分說將雲娘推上了驢車,駕起車就往外走去。雲娘迷惑不解,連忙掀開窗簾問道:“許鼎言,你要帶我去哪裡?”
許鼎言笑着回過頭來望了雲娘一眼:“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驢車一路搖搖晃晃地走至三清山的腳下,然後轉向了人跡稀少的方向。雲娘一直望着窗外,車子好像正在趕往李道長口中所說的十里桃源?荒山野嶺的,帶我來幹嘛呀?
忽然,一抹粉紅的色彩映入眼簾,雲娘仔細瞧了一眼,竟是桃花!慢慢地,映入眼簾的全部都是桃樹,桃樹上滿滿的都是些花骨朵兒,每棵樹都只開了零點的幾朵。
許鼎言撫掌笑道:“李道長說明天才開,原打算明早再帶你過來,可惜我等不及了,今天就帶了你過來。沒想到這些桃花這麼應景,今天就開了。來,我們下來吧。”
雲娘在許鼎言的攙扶下走了下來。十里桃花開,錦繡良緣來,說的就是這個麼?原來李道長早就知道了呀。這表示,下面的內容是求婚嗎?雲孃的心頓時忐忑不安起來。
許鼎言一臉溫柔地望着雲娘:“喜歡嗎?”
雲娘含笑點了點頭。
許鼎言接着神神秘秘地說道:“那你先閉上眼,我送給你一份禮物。”
雲娘老老實實地閉上眼,難道是想在這裡繼續剛纔沒完成的親親麼?雲娘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卻感覺到許鼎言的氣息漸遠,正在疑惑間,忽然聽見一連串極小聲的“啪啪”聲,然後許鼎言歡快地叫道:“可以睜開眼睛了。”
“是蝴蝶!”雲娘驚喜地喊道。映入眼簾的,是無數色彩斑斕的蝴蝶,自己身處於蝶羣之中,有一種蝴蝶是被自己吸引而來的錯覺。雲娘望着許鼎言那清俊溫和的臉,腦海裡忽然涌起他平日裡點點滴滴對自己的好。
許鼎言採了一朵桃花,走到雲孃的面前,牽着雲孃的雙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來,插在她漆黑油亮的雲鬢上:“雲娘,嫁給我吧。”
雲娘嬌羞地點了點頭,雲孃的心裡滿滿都是幸福,能夠嫁給面前的這個男人,此生便是無憾了。許鼎言仔細端詳了雲孃的臉,細長的柳葉眉下漆黑靈動的眼睛在撲閃着,桃臉粉腮,顧盼含情。這是一張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臉,如今終於近在咫尺,伸手可及。雲娘身上的陣陣幽香繚繞而來,許鼎言一陣心跳加速,吞了吞口水,方纔把頭慢慢地俯了下來,愈靠愈近,對方的鼻息清晰可聞。
兩片柔軟的嘴脣正要觸碰,忽然放牛娃驚豔的聲音由遠及近:“走快一點,蝴蝶是從那邊飛過來的!”
這也太過於兒童不宜了。許鼎言尷尬地放開雲娘,兩人趕緊整了整衣襟。許鼎言無奈地搖了搖頭,親了兩次都不成功,這又是好事多磨麼?
雲娘一臉失望地說道:“那我們走吧。”
許鼎言唯有點了點頭:“嗯,聘禮和嫁妝我早就和嬌娘月娘他們備好了,我後天就娶你過門,你想想要請哪些人來喝我們的喜酒吧。”
雲娘一陣愕然:“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同意嫁給你?”
許鼎言用手輕輕敲了敲雲孃的額頭,親暱地說道:“是誰說要以身相許來着?再說了,你的額頭上就天天晃着兩個字:恨嫁,這還有誰是不知道的呀。”
雲娘頓時羞惱不已,雙手捶打着許鼎言的胸膛:“叫你胡言亂語!”
許鼎言不躲也不閃,待雲娘打夠了,攔腰將她抱了起來:“爲夫下次不敢了,請娘子饒了爲夫吧。”許鼎言把雲娘往車上輕輕地放去。幾個放牛娃在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場鬧劇,雲娘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也不再和他理論了,趕緊將車簾一拉,把許鼎言隔在了外面。
許鼎言只是哈哈大笑,走到驢車前面,跳上車,駕車驢車往茶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