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在都水長丞處得到夜有霜入宮的消息,快馬加鞭趕回公主府,詢問了當時的情形,換乘轎輦趕往皇宮,在宮門等了許久,終是按奈不住,掏出玉牌進了宮門。
夜有霜由內侍引領離開瓊臺,一路上思緒萬千,御輦由遠及近,在跪在路旁的夜有霜跟前停下。
“陛下金安。”
“是你,平身吧。好生侍候公主,莫要讓玄兒掛心。”
“奴婢謹遵聖喻,”夜有霜擡起頭眼波流轉笑靨如花,如春風拂面楊柳含煙,看得玉柏炎一愣,不知所措。
玉柏玄小跑着着上前作揖,“臣妹給陛下請安,”急促的呼吸帶着肩膀起伏不定。
皇帝失笑,“瞧你驚惶的模樣,朕還能把他給吃了。”
玉柏玄連忙跪下,“臣妹失儀,請陛下恕罪。”
“快起來吧,早些回府。”
玉柏玄和夜有霜恭送皇帝離去,她迫不及待地問,“陛下可曾訓斥你?”
夜有霜搖搖頭,“只是要我好生侍候公主綿延皇嗣,莫作他想。”
“沒了?”
“沒了。”
玉柏玄的心安定下來,想是陛下念及親情,不忍爲難自己心愛之人。
玉柏玄回到府中,一把拽過裴音,拉到無人處,“尋到了麼?”裴音低聲回道,“回公主,正在找。”
她回到書房關上門,開始翻箱倒櫃,又不敢叫旁人,自己撅着屁股往書架下探看。裴音急匆匆闖進來,“公主,找到了,在草叢裡。”玉柏玄小心翼翼地將手鍊戴回手腕,整理衣襟走出房門。
批閱完手頭的文書,已到掌燈時分,玉柏玄走進霜雪閣,發現屋內漆黑房門緊閉,她推開房門,待了一會才進去,一面摸索一面說笑,“你不會又出什麼壞主意吧。”
夜有霜將自己蒙在被中,聲音發悶,“有些睏乏,早些歇了。”
玉柏玄聽到他的聲響,摸到榻上,鑽到被子裡,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甜香,“有霜,若是今後的每一日都能與你長相廝守,我寧願住在山林裡。我愈加後悔,當時應該在邊城等你,然後我們去那個小村子一同生活,那裡沒有人認識我們,沒有人在乎身份地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無憂無慮。我本該爲你抵擋黑暗,卻將你推上風口浪尖,有霜,你在怨我麼......”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玉枕上,在靜謐的黑暗中愈發清晰,如同滴在玉柏玄的心上如火煎熬,她摩挲着拭去他眼角的淚水,握上他手腕的金鍊,“遣書只能讓你不再聽命於人,十份遣書抵不上陛下一道擡籍的聖旨。倘若你立下大功,獲得陛下賞識,便可脫去奴籍,待我安排妥當,便再也無人可以阻攔你我。”
風靜蟲鳴時間流逝,夜有霜終於翻過身,看着玉柏玄如星閃耀的目光,眼淚再次燙在她的心上,“是我私心太重,總想偷偷見你,是我不守本分,才落得如今田地,可是我從未後悔,哪怕你能偶然想起我,我也知足了......我是捨不得你......”
玉柏玄聲音變得哽咽,“不求此生富貴,但願與君恩愛無絕衰,不求同日而生,但求死亦同穴,你不要胡思亂想,等我的消息,不要聽旁人亂說,你是我的,你只需聽我的話。”說完撲進他的懷中,緊緊相擁。
玉柏炎在燈下批閱奏摺,感到口渴,發覺久未上茶。她看見望着燈火出神的覃未晞,躡手躡腳地轉到他的身後,一把摟住在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樣出神,在想什麼?”
覃未晞被她嚇了一跳,若有所思地回道,“在宮裡碰到的那個人。”
玉柏炎笑嘻嘻地坐到他的懷裡,摟住他的脖頸,“醋了?他是玄兒的寵侍,突然做出弄姿之態,倒教我吃了一驚,果真不是正經人家的公子。”
覃未晞的臉色變得蒼白淒涼,玉柏炎後悔不迭趕緊賠不是,“你莫要生氣,我滿口胡謅,該打!”作勢要打自己耳光,覃未晞拉住她的手,目光慼慼,“我看得出來,他在做戲。”
“做戲,給誰?”
“韶陽公主,那時公主距御輦僅幾步之遙。”
玉柏炎不再說話,低頭沉思,覃未晞感同身受,“他是想讓公主認爲他輕浮孟浪,從而厭棄於他......陛下,您能不能成全他們?”玉柏炎看着淚光閃閃的覃未晞,心疼不已,“我盡力轉圜。”
玉柏玄前腳入宮,夜有霜立刻來到姬筱面前。姬筱聽完蹙眉想了許久,開口道,“你沒有問她,如何立功麼?”
“屬下問過,公主沒有回答,她還叮囑屬下,不能告知主上。”
姬筱吃驚的是玉柏玄竟有事瞞他,意外之下問道,“你就不想脫去奴籍?”
夜有霜面色決然,“想,但公主如此篤定,屬下認爲事關重大,必須稟告主上,以防公主做出駭人之舉。”
姬筱自言自語,“若說立功,莫過於軍功,可如今天下太平無仗可打,若說救駕,陛下並不出宮,且如此拙劣的計謀顯然荒謬......你先回去,想辦法獲知她的計策。”
東方發白,姬筱端坐了一宿,面色愈加凝重,下朝之後,馬車便攔住了童辛的去路。姬筱撩開窗幔,眼底發青神情嚴峻,童辛沒有問緣由,便上了馬車。
“你也不怕人閒話了?”童辛戲謔地瞧着姬筱,姬筱陰沉着臉不發一言,馬車疾馳出城,停在一棵樹下,童辛氣定神閒地把玩着腰上的禁步,等着姬筱開口。
“我來還你的人情,”姬筱解開腰封,褪下外袍,敞開的衣領露出白嫩的肌膚。
中衣褪至腰間,紅色的茱萸在輕薄的褻衣下若隱若現,玉指顫抖着掀開一片衣領,露出硃砂紋印的一角,童辛撲上去將姬筱摁在車廂上,怒不可遏,“若是教我知道你如此對待旁人,我就將兵符毀去,歸順陛下。”
童辛低下頭,再擡起時滿臉的無奈疼惜,她將他的衣衫一件件穿回,爲他理順耳畔的髮絲,坐回席上輕嘆一聲,將禁步解下來放在掌心,把墜着的兩條銅鏈擰在一起,交纏得嚴絲合縫,“我朝匠工技藝超凡,真是巧奪天工,”又將禁步戴了回去。
覓冬長公主來朝,韶陽公主親自迎接,大殿之上皇甫霏遲向後央皇帝行君臣叩拜之禮,轉達覓冬國主的敬仰之情,一通繁文縟節下來,已過申時。
玉柏玄引領使臣一行下榻重館,安置妥當後玉柏玄拜別,卻被皇甫霏遲挽留飲茶,玉柏玄只得留下。
皇甫霏遲呷着盞中茶水似是回味無窮,“後央大國不愧爲膏腴之地,不僅酒美,就連這蘆木茶也醇香繞齒。”
玉柏玄面無表情,“公主殿下還是少飲爲妙,通夜不眠誤了明日行程,不如用些果茶,舒經活絡解膩消食。”
皇甫霏遲放下茶盞,笑得桃花絢爛,“韶陽公主別來無恙。”
玉柏玄笑得高深莫測,“不如公主殿下意氣風發,想來此次出行十分順利,斷不是倉皇匆忙而逃。”
“你同師弟相處久了,表情語氣都近似,看來好事將近。不知師弟這火爆脾氣,公主可否鎮得住?”皇甫霏遲白日裡的謙遜恭謹消失無蹤,玩世不恭的模樣讓玉柏玄恨不得衝上去將她暴揍一頓。
提起離悅,玉柏玄滿腹牢騷,淮城之行,武鳴不告知也就罷了,離悅也不說,害得她在覓冬儀仗前險些失態,回府定要質問他,又想起離悅斜眯的鳳眼,火氣轉爲氣餒。
皇甫霏遲瞧見她臉色變幻,“你不敢。”繼而幸災樂禍的大笑更是令她惱火。
玉柏玄整理心神,起身拜別,皇甫霏遲見她如此匆忙,心知肚明卻仍不鬆口,“微臣雖是覓冬使臣,卻也是離悅的師姐,許久未見甚是思念,公主殿下可否安排會面,”皇甫霏遲眼中流露出的思念之情溢於言表,玉柏玄站在案前,心思起伏,想用些婉轉的推脫之辭。
覓冬國君年老昏聵,長公主皇甫霏遲執政已久,覓冬如今國勢漸盛,長公主絕不是泛泛之輩,她思量片刻,虛與委蛇不如單刀直入。
“公主是要陷本宮於不忠不義麼,覓冬長公主的師弟,潛伏於後央韶陽公主府,此話一出,本宮將如何自圓其說。本宮還責怪離悅知情不報,看來他對公主的爲人瞭如指掌,不想讓本宮與公主相識。”
“如此,微臣以師姐之名奏請陛下,請求冊封離悅爲側駙,成全佳偶也算功德一件。”
玉柏玄淺笑,“你早就蠢蠢欲動,卻瞻前顧後,本宮不知你在忌憚什麼,但本宮看得出來,你不敢。”
皇甫霏遲的確不敢,一是怕惹怒師父,二是怕開罪離悅,還有不爲人知的機要,此中關竅只有她心中曉得。
她的臉皮練就的如銅牆鐵壁一般,談話陷入僵局也不覺尷尬,“還是韶陽公主思慮周到,微臣只是好意,萬萬沒有闇昧的心思,公主多慮了。”
玉柏玄幾步踱至案前,“說到此處,本宮不妨提醒一下公主,此時公主的身份不比微服,舉手投足皆在衆人眼光之下,聖人之言:非禮勿視,望公主收斂心性,莫要做出令人不恥的行徑。”
“公主慎言,覓冬雖爲小國,即爲臣屬,但也是禮儀之邦,就爲微臣幾句玩笑,公主便出口不遜,未免心胸狹窄,失了風範,”皇甫霏遲從席上站起,與玉柏玄對視。
朝拜之時,皇甫霏遲雖刻意隱藏,還是教玉柏玄瞧見她裝作無意,眼神時不時望向姬墨暘,說到此處她冷哼一聲,“想來是本宮花了眼,公主是因旅途勞頓,導致眼皮抽筋四處亂瞧,宮內有上好的藥膏,本宮立刻命人去取。”
皇甫霏遲千慮精明,想通了緣由,“看來離悅沒少說微臣的壞話,微臣在公主心中便是一個腦滿腸肥的登徒子,”又坐回席上,“我覓冬沒有男人麼?實不相瞞,微臣未見其人,便從她人口中得知鳳後大人的故事,所以一時好奇,纔多看了兩眼,絕無褻瀆之意,之後覺得面善,便又看了幾眼。如此說來,的確是微臣逾矩了,公主教訓的是。”
玉柏玄回想起品酒會上的白色身影,那時他裹得嚴實,連自己都沒有認出,皇甫霏遲怎會記得。
“既然公主認爲微臣是好色之徒,微臣也不能辱沒了這個名號,”皇甫霏遲身體微微前傾,低聲說道,“雖未見容貌,但身形與體香是瞞不過的。”
“啪”玉柏玄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手臂發麻,茶水四濺。
皇甫霏氣定神閒地看着勃然大怒的玉柏玄,心中的疑惑得以證實,笑得陰險狡詐。玉柏玄心知教她得逞,卻也不再掩飾,“不妨直言。”
“前齊曾內憂外患衰落蕭條,如今百業漸興,公主可知緣故?”
“早年國主子嗣單薄,皆英年早逝,導致一度由重臣把持朝政,如今的國主推行新政,清肅朝綱,確爲明君。”
皇甫霏遲點點頭,“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前齊的國主寵愛王后,卻不知自己的二弟與其暗通款曲,有人泄密方纔得知,念及親情將二弟關入大牢終生□□,下令斬殺王后,殊不知王后早已在國君的日常飲食中下毒,王后被處決後不久,國君便駕崩,國相專權橫行。忠君之士釋放了被□□的王子,擁上王位,這王子上位雖不光彩,但也將前齊治理得如日方升。”
玉柏玄暗歎皇甫霏遲的心機深沉,當年懦弱的覓冬國主不可同日而語,“原來還有如此緣由,這王后心腸歹毒,死不足惜,前齊國主看似英明,卻是謀朝篡位之徒,爲世人鄙夷。”
“公主此言差矣,自古成王敗寇,微臣若不說,公主尚不知曉這些王室秘辛,何況目不識丁的平民百姓,百姓只知國主英明神武爭相擁戴,哪裡會管顧他如何登上的王位。”
殘日西斜霞光漸暗,玉柏玄心知多說無益,武鳴大弟子的詭辯之辭她算是領教了,起身一揖,“人各有志出處異趣,如今公主爲賓我後央爲主,敘賓主之誼即可,莫要談論他國政事落人口實。本宮已打擾多時,還請公主早些安寢。”
玉柏玄曾在兒時見過那時剛登基的前齊國主,清瘦單薄弱不禁風,朝拜母皇也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沒曾想竟如此心機深沉。覓冬國主雖碌碌無能,覓冬國力卻在長公主掌控之下悄然崛起,名爲朝拜,實屬試探,淮城之行看似無心之舉,難保不是在刺探民情,玉柏玄後悔當初輕視了她,更加惱火枉法之徒令後央蒙垢。
玉柏玄趴在榻上左思右想,開口問道,“離悅,你如何看待前齊的國主。”
離悅的手停頓一下,繼續揉搓,“怎會問起這些?”
玉柏玄隨口一問,也知離悅布衣百姓,哪能輕易見到國主,她只是心中質疑皇甫霏遲的說辭,誰知她是否歪曲事實添油加醋,污衊別國國主,意圖離間皇姐與自己,心下掂量默不作聲。
離悅見她半晌無話,繼續問道,“你見過我師姐了?”不提還好,玉柏玄一下子從榻上坐起,驚得離悅心頭狂跳。
“起先我還怨你知情不報,如今想起莫不如不認識她,陰險狡詐存心不良,你心思純正,定是教她搪塞糊弄了,武鳴先生收徒都不查驗人品的麼?”
離悅轉過身用銅盆淨手,用布巾擦乾,“師姐天資聰穎足智多謀,最像師父。”
“她那是詭計多端!”
“你這是連我師父也罵了,”離悅用手指遮擋嘴角的笑意。
“先生浩然正氣,我由衷欽佩,她應該多收幾個像你這樣的徒弟,再不成像我這樣的也比她強,下次再見先生,你幫我勸她,將皇甫霏遲逐出師門,收我爲徒。”
“那你可得喚我一聲‘師哥’,叫來聽聽,博得本公子歡心,自然爲你說話。”
玉柏玄心心念念要作武鳴的徒弟,此時聽了離悅的話喜不自禁,“當真?”轉念又搖了搖頭,“你比我小,憑什麼要我叫你‘師哥’?”
嬌俏的鼻尖微翹,鳳目水波流轉,似真似假,“就憑我先入師門。”
“師哥。”
“你說什麼?”
“師哥!”
“聽不清楚。”
“師哥!!”
院外的守衛面面相覷,小聲交談,“公主的花樣真多......”“你還記得不久之前麼,夜公子先請了駙馬到霜雪閣,又去書房請了公主,接着又去竹園急匆匆地請了離公子,之後駙馬由公主攙着蹣跚而出......”
守衛相視一笑一臉敬佩,“公主好體魄!”
玉柏玄待離悅離去後,來到霜雪閣,自上次夜有霜從宮中回來之後,她每天都會留宿在霜雪閣,愈加在意難分難捨。
一進院門,月色如水樹影婆娑,樹下的石案旁站着一身華服的夜有霜,紫金髮冠彆着玉簪,玄色外袍邊緣處用暗金線勾勒,腰封外束着玄色革帶,紫金帶鉤一側墜着白玉禁步,金穗沉沉,在月光下閃爍星芒。
夜有霜喜歡玄色,玉柏玄爲他置辦了許多衣衫,他卻從未穿過,如今映入眼簾的,是無法言喻的高貴清華。
“彼美人兮,皎如碧樹粉若晚櫻,”玉柏玄來到夜有霜跟前,手指描繪他的輪廓,“目朗星月,夜有霜華。”
“跪下。”
玉柏玄一腔柔情蜜意硬給憋了回去,擡臉向他投去大惑不解的目光。
“罷了,”夜有霜正襟端坐,“你貴爲公主,下跪就免了,也不必繁文縟節,只需敬茶便可。”
玉柏玄這才發現石案上擺着茶盞還有紅包文帖,打開細看,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和生辰,藉着皎潔的月光,隱隱看到上面寫着“鄙人玉柏玄,仰慕公子兼資文武,願委贄行禮,請爲弟子。”
“爲師連紅包都替你備好了,敬茶,”夜有霜神情肅穆。
“你這是......”玉柏玄如墜雲霧。
“劈柴燒水生火做飯是誰教給你的,編葦筐捉泥鰍挖竈洞捕山雞,莫非公主生來就會?更重要的,我連傍身的武藝都已傳授於你,還擔不起你一聲‘師父’?”夜有霜似是痛心。
玉柏玄眨眨眼,若有所悟地感嘆道,“這才一個時辰不到,你準備得也太神速了。”
“公主有所不知,爲師早有打算,查看過黃曆,今日今時最宜拜師收徒,公主還是速速行禮,莫要誤了吉時,”夜有霜整理衣衫,危襟靜待。
玉柏玄只得端起茶盞,彎腰行禮,“師父請用茶。”
“風太大。”
“師父請用茶。”
“唉,真是年紀大不中用了......”
“師父!!”
“聲如蚊吶,旁人耳力不及師父,恐怕聽不清楚。”
玉柏玄鉚足了氣力,“師父!!!”
“好徒兒,玄兒自此可爲吾門下弟子。”
兩名守衛經過,愈加敬佩玉柏玄。
水蘇正幫着離悅清理藥房,聽見喊聲分辨片刻,不由得問,“公子,好像是公主的聲音。”
“你聽錯了,公主又不是鄉野村婦,哪會如此粗魯,那是犬吠,”離悅將藥罐擦乾,依次擺好。
“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
“徒兒儘管問,爲師定傾囊相授。”
“拜師禮有脫衣這一道麼?”
“爲師要將心法傳授於你。”
“那師父爲何摸來摸去?”
“不打通你周身穴位,如何練功。”
“師父,你我同榻有悖人倫。”
“徒兒言之有理,那就在地上。”
“......”
初夏陽光正暖,皇帝與皇甫霏遲在瓊臺相談甚歡,一旁的皇甫景渢一改往日的畏手畏腳,也跟着聊了許久。“公主與景渢許久未見,想來有許多話要說,朕政務纏身,就不再作陪了。”
送走了陛下,皇甫景渢更無拘束,殷切地坐在皇甫霏遲的旁邊,“阿姐,你比我初見你時更加英姿颯爽。”
當年三國交戰,覓冬慘敗一蹶不振,當時的國主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兩歲的皇甫霏遲,大王子已出嫁,只剩下剛出生不久的二王子皇甫景渢。爲求和,覓冬國主獻上二王子爲質子送往後央,可憐皇甫景渢在襁褓之中就被改變了命運。
皇甫霏遲在幼歲時曾跟隨母上前來朝拜,見過人羣中瘦小的幼弟,渴求的眼中充滿期待,盯着母上的一舉一動,盼着她能跟自己說上幾句話,母上謹小慎微,只是看了他幾眼,再也沒有了任何的交流,失望至極的眼神被淹沒在儀仗之中。
玉柏炎登基大赦天下,消息傳至覓冬,皇甫霏遲便請求母上傳書後央皇帝,接回皇甫景渢,哪知跟隨詔書一同送來的,還有冊封側君的旨意。覓冬國主正是求之不得,連忙領旨謝恩,金玉布帛首飾銅器連帶着奴婢,浩浩湯湯送往後央,皇甫霏遲站在城門之上,緊握的拳鬆開又攥得更緊。
皇甫景渢雖容貌清秀但身形過於瘦弱,像是一陣風便能吹倒,皇甫霏遲心疼不已,“景渢爲何如此瘦弱,可是身體不適?”
“阿姐放心,是我平日膳食用的少。再者說,以色侍人若放任口舌不注重身貌,如何令隆恩長久。”
皇甫景渢說得毫不在意,皇甫霏遲聽了卻更加心痛,“我的夫侍胖的瘦的我都愛惜。”
皇甫景渢面露惶恐,看了看四周,低聲勸道,“阿姐莫要亂說,陛下待我很好,只是陛下偏愛嬌瘦,我也是爲了討陛下歡喜。”
午後無風,驕陽似火,讓皇甫霏遲更覺憋悶,她心知皇甫景渢的艱難處境,卻也無法改變,扯了扯衣領換了話題,“只道覓冬潮熱,沒想到北方夏日也是如此難耐。”
皇甫景渢看到她衣領滑出的頸鍊,忍不住上前細看,“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