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悅用手指輕輕攏過她的髮絲,順着指尖滑落數根,飄落在地上,甯蔚羽見狀,強忍淚水從地上拾起,“公主,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了公主的信任,沒有護他周全,請公主責罰,求您不要折磨自己,夜公子也不願見到您傷害自己......”
玉柏玄聽到夜有霜的名字,終於轉過身體,“你說的對,他還沒走,他想同我說話,可我卻無法聽到,”她衝着門口喚道,“紫秋。”
紫秋紅着眼眶跪在玉柏玄面前,玉柏玄拉起他,聲音低沉嘶啞,“有霜待你如何?”
“公子豁達,待奴婢寬厚大度,奴婢感戴恩德。”
玉柏玄攥住他的手腕越來越用力,雙目赤紅猶如黑夜中的惡魔,“好紫秋,你去幫我照顧他,告訴他,待我爲他報仇,殺了害他的人,然後就去找他,讓他安心等我。”
疼痛和恐懼讓跪在地上的紫秋抖如篩糠,“公主,您說什麼......”
離悅利箭一般的目光射向紫秋,嚇得他伏身在地瑟瑟發抖,甯蔚羽招手示意,站在門口的綠染與零溪進門,扶起地上的紫秋,好言軟語地勸慰着離去。
玉柏玄開始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等我......”
“你怎麼不自己去!”離悅攥着玉柏玄的肩,似乎要把她捏碎一般,“去跟他雙宿雙棲,做神仙眷侶!”
他拉過一旁泣不成聲的甯蔚羽,“然後讓駙馬遭人唾棄,讓甯大人再無還朝之日,讓姬氏就此沒落在朝堂之上再無立足之地,你死了之後,遇到先帝和父君,想好如何同他們解釋,你爲何會出現在他們面前。”
玉柏玄怔怔地看着離悅,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疼。”
離悅輕輕將她摟在懷裡,熱淚滾燙了雙眼,“我有最好的藥,藥若無用,我把我的心換給你。”
玉柏玄喝了藥沉沉睡去,甯蔚羽和離悅悄然拉上房門,綠染行至眼前,在甯蔚羽身旁耳語幾句,甯蔚羽拭去臉上的眼淚,表情悽楚,“紫秋忠義,厚恤他的家人。”
踏入韶陽公主府,已耗盡全身的氣力,每向前一步,猶如戴着沉重的枷鎖,他想要轉身逃走,卻又被無形的力量牽制。
在旁人眼中,雍容端莊的鳳後大人舉止從容有度,只有他自己知道,波瀾不驚的面孔之下已如行屍走肉。
語笙向攔在面前的人俯身行禮,“公子,鳳後大人奉陛下旨意,前來探望韶陽公主,請代爲通傳。”
離悅沒有動,看着姬墨暘,眼中閃爍難以遏制的怒火,繃緊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語笙見狀不動聲色地向前一步,擋在姬墨暘身前。
甯蔚羽面無表情,向姬墨暘施以大禮,“鳳後大人親臨,公主府上下感激涕零,只是公主尚在休養,整日昏沉頹唐,恐驚擾了鳳後,還請鳳後大人寬宥,侍下已備好茶果,請大人移步正廳稍作歇息。”
小僕接過內侍端來的一應補品,躬身退下,姬墨暘揮手屏退內侍,停頓片刻,“公主如何了。”
無人回答,樹影斑駁下,靜默地讓人壓抑。
“收起你那副鬼樣子!”離悅袖中手攥的發白,甯蔚羽眼疾手快地拉住欲衝上前的離悅,聲音依舊恭謹,“鳳後大人恕罪,離公子出言無狀皆因擔憂公主,請大人移步正廳。”
三人無聲佇立,姬墨暘心如火煎,明知無果,還是忍不住開口,“她......”
零溪從廊下匆匆而來,向姬墨暘行禮,“鳳後大人,公主有請,請隨奴婢移駕花園。”
盛夏的荷塘,卷舒開合香滿芳溢,水波瀲灩攪動無窮碧葉起伏,簌簌作響,玉柏玄青絲垂落一身素縞,坐在塘邊的石板上,盯着手中的匕首出神。
姬墨暘走近,看到她蒼白的側臉,深陷的眼眶,握着匕首的手指骨瘦粼粼,他俯身想撫上她的肩,伸出手又踟躕着不敢碰觸。
“來看,”玉柏玄的聲音平靜低緩。
姬墨暘靠近她坐下,沒有去看匕首,而是望着她的臉。
“刀柄上滲進了你的血液,拭不去洗不掉,”她撫摸着鋒刃,烈日照映的反光在她臉上閃過,“我曾想過,用它刺入胸膛會是何種感受......”
“能死在你的刀下,總好過被你拋棄,待你能殺我之時,我會心甘情願赴死,絕不逃離,”姬墨暘深情地望着她的雙眼,似是想起夢中的回憶,嘴角噙着癡笑。
玉柏玄舉起匕首,搭上自己的脖頸,姬墨暘驚慌失措地去攔,她輕輕撥開他的手,用匕首勾起耳邊一縷青絲,利刃劃過,青絲落入掌心,“你要的,我給你。”
結髮同心,在姬墨暘的夢中曾經無數次出現,卻從未是今日的情景,白皙透明的指尖緩緩撫摸手中的秀髮,青絲不似往日那般光澤,透着黑暗晦澀。
“我要的,是你的承諾,若是達成,自然也會要你,”玉柏玄將匕首收回袖中,深潭似的眼眸冷徹刺骨,“請轉奏陛下,本宮政事懈怠深感慚愧,明日便會上朝。鳳後出宮已久,本宮不便久留,恭送大人。”
姬墨暘剪下一縷長髮,與玉柏玄的青絲合成一束,用紅繩細細纏繞,放入佩囊貼在胸口摩挲,一旁的語笙忍不住勸道,“公子,您不能留着這個,若是被陛下發現有所懷疑,可是重罪。”
姬墨暘將佩囊放在牀褥上的玉枕之下,“她連我手臂受傷都沒有發覺,哪會在意這些,她只在意她的皇位和覃未晞,若是被發現,我自有說法。”
語笙索性將心底的擔憂和盤托出,“公子,若是相國大人知曉,您該如何解釋,之前調動府中的隱衛探尋夜有霜身世,皆是借用陛下名義,萬一哪天相國大人在陛下面前提起......”
“母親浸淫朝堂多年,深諳爲官之道,宮中秘事,只會佯作不知,除非,是有人泄露內情,”姬墨暘盯着語笙的雙眼,面露微笑。
語笙連忙跪地,“奴婢忠於鳳後,絕不泄露半分。”
“你我一同長大,我自是信你,”姬墨暘扶起語笙,“你忘了我對你說過,無人時不要稱我‘鳳後’,下不爲例。”
大殿之上,玉柏玄詳陳南江治水過程,最後將舉劾南江郡守的奏摺當衆呈上,南江每年的修堤賑災所用幾乎全被私吞,百姓水深火熱至人丁稀少農田荒廢,皇帝龍顏大怒,當即下旨將郡守腰斬於市。
“韶陽公主手段嚴苛,以後要謹言慎行,可別教她挑了錯處,弄不好性命嗚呼......”
“大人所言甚是......”
“二位大人慢走。”
兩名朝臣聽見玉柏玄的聲音驚了一跳,慌忙一揖匆匆而逃。
夜色迷離,燈火初上,玉柏玄從公主府走出,登上轎輿,“踏沙館。”
“你坐的那麼遠作甚,本宮還能咬你不成?”玉柏玄仰頭飲盡盞中酒,斜靠在軟枕之上,戲謔地瞧着彈琴的小倌,“過來。”
疏離淡漠的白衣公子,款款行至玉柏玄身旁,未及坐下,便被她拉倒在席上壓在身下,方纔如雅竹清梅的臉瞬間變得風情萬種,玉柏玄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可人兒,你有幾副面孔。”
身下的少年嬌羞婉轉,“公主喜歡何種面孔,奴婢便是何種模樣。”
“哦?”玉柏玄佯裝吃驚,“你怎知本宮是公主?”
少年的玉臂環上她的脖頸,嬌嗔道,“公主好壞,戲弄奴婢,除了公主還有幾人敢自稱‘本宮’,公主大婚之時,奴婢有幸見過公主英姿,一直心存仰慕,今日有幸侍候公主,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讓本宮舒服了,重重有賞。小乖乖,你的衣衫穿得這樣緊,如何侍候本宮?”玉柏玄用手指挑起少年的衣領向裡面看去。
轉眼少年就脫去了外袍,裡面穿的不是中衣,而是薄如蟬翼的輕紗,曼妙的身姿輕輕扭動,胸口的硃砂紋印若隱若現,他雙手撫上玉柏玄的纖腰,玉腿搭在她的身側摩挲。
玉柏玄微笑着拍拍他的臉,“去把你的琴取來。”
地上散落十幾枚金角,玉柏玄丟掉手裡的琴絃,皺着眉頭看着手上被勒出的痕跡,“下次戴手套,”轉頭笑眯眯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本宮甚是滿意,下次還找你,乖乖候着。”
恭送玉柏玄離去,館主許久不見少年出來,來到雅室尋找,饒是在淑館見過世面,打開門還是吃了一驚。
琴身殘破丟落一旁,少年跪在地上,身上薄衫被扯得絲絲縷縷,手腳被琴絃捆住,琴絃幾乎勒進皮肉,渾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紅紫相間的細絲,交錯的傷口蓋在砂印之上往外滲着血珠,頸上的痕跡最是明顯,彷彿一條紅繩纏繞在頸間。
館主手忙腳亂地上前解開,不小心碰觸了他的傷口,疼得他渾身顫抖,解開束縛的少年淚如雨下,抱着館主語無倫次,“阿爹,我差點死了......阿爹,公主要將我勒死......我要贖身......”他手腕上的傷口再次滲血,滴在館主的衣袖上,館主皺了皺眉,往後退了退,“你哪來的錢贖身?”
強忍着身上的疼痛,少年轉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金角,“阿爹,這裡有,我的匣子裡也有,全給阿爹......”
館主看着他手裡的金角,贖他十個也夠了,腦中飛快地盤算,狠心將金角放下,“見你如此狀況,阿爹也很是心疼,可公主是萬萬得罪不起的,公主臨行前吩咐,以後還會來找你,誰敢違抗?以後你就不用接客,只需好生將養,阿爹找幾個伶俐的服侍你,你就安心侍候好公主便可。”
說完不及少年答話,吩咐兩名健壯的館僕進來將他攙起,送往後院,“去尋最好的瘍醫給流之診治。”
玉柏玄在食肆酒足飯飽,坐在輦中打着瞌睡,發覺馬車停下才知道已經到了公主府,她踩着車櫈搖搖晃晃地從車上下來,一腳踩空被零溪兜腰抱住,玉柏玄臉色緋紅醉眼迷離,就勢親了零溪一口,“零溪最是體貼。”
零溪面不改色,攙着玉柏玄深一腳淺一腳地進門,進到寢室爲她褪去鞋襪,被她一把拉倒榻上。
茶點是零溪和另一名小僕送到寢室之中,小僕在路上就發覺零溪步履怪異,每走一步似是難以忍受,想問又不敢多嘴,進門看見玉柏玄敞着衣領坐在書案前查看公文,胸前春光一片,慌忙低頭將吃食置於案几上。
玉柏玄擡頭看了一眼,“零溪去歇着吧,”然後起身坐在案几前,小僕小心翼翼地爲她斟茶。
戌時一刻,玉柏玄在燈下看完最後一本,長吁一口氣,聽到門外小僕稟報,“公主,離公子爲您送藥。”
她將公文扔到案上,“本宮累了,明日再用。”
話音剛落,門被拉開,離悅提着藥箱站在門口,玉柏玄手中的筆“啪”的一聲扔進筆洗,“放肆,本宮往日真是太過驕縱你,你眼中可還有尊卑,”玉柏玄聲音透着冷漠,隱隱的怒氣升騰。
“請公主按時用藥。”青色衣衫在廊下隨風飄舞,帶起一縷縷薄荷清香。
玉柏玄敞着衣襟走到離悅面前,夏風吹起衣袂,周遭一片靡靡之氣,“讓本宮瞧瞧,”她掀開藥箱,端起裡面的藥碗一飲而盡,將藥碗扔回箱中,小舌舔去脣上的藥汁,露出深邃的笑容。
青色的身影默默蓋上藥箱,正欲轉身離開。
“站住,”玉柏玄取過他手中的藥箱交給小僕,“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這公主府是姓離了?”她伸出手撩起離悅身後的青絲,放在鼻下輕嗅,“想要公主府姓離也不難,侍候本宮滿意了,送給你一座一模一樣的。”
玉柏玄猛地扯下離悅的外袍拋到地上,扯着他的腰帶將他摔進寢室,身後的門應聲而閉。
清晨時分,小僕來回走動灑掃。眼眶青紫,額頭紅腫,頸上似有勒痕,手背上一道道血痕,只穿着中衣破損不堪,經過的守衛看到離悅的模樣嚇了一跳,禁不住開口問道,“公子這是......摔倒了?”瞧着又不像,哪有摔到脖頸的,倒像是被虐打所致,守衛心中疑惑,誰敢如此對待離公子。
玉柏玄梳洗停當準備上朝,路過看到此景,“怎的,憐香惜玉了?”
守衛聽到玉柏玄的聲音連忙請安,玉柏玄嗤笑道,“你不是說過,打是親罵是愛麼,本宮與離公子如此恩愛,有何奇怪。”笑容瞬間變得陰冷,“都無事可做?”
掃院的小僕都噤若寒蟬低頭打掃,守衛誠惶誠恐俯身作揖匆匆而去。
朝堂之上,玉柏玄除了奏報公務,沒有參劾任何人,教衆人鬆了口氣。有膽大的瞧着玉柏玄的轎輦遠去,交頭接耳,“聽沒聽說,韶陽公主日夜留宿淑館。”
“真是不成體統。”
“成不成體統是陛下說了算,你我就不要妄加議論,當心禍從口出。”
“老婦失言,失言......”
琴絃抽打的傷口纖細,如今好了大半,手腕與腳腕處傷口有些深,但也都結了痂,韶陽公主自那日之後隔三差五來到踏沙館,卻再也沒有打他,還帶了上好的藥膏,祛除他身上的疤痕。
流之現今看到琴就寒毛直豎,於是換着花樣討玉柏玄歡心,時而輕歌曼舞時而吟詩作畫,玉柏玄飲了酒,便會瞧着他癡癡傻笑,不是虐人時的目眥盡裂,像是透過他的身體看向別處,笑中帶着痛楚悽徨。
每當此時他便會停下,坐到玉柏玄的身旁,她便像貓兒一般蜷縮在他的懷中。流之只有這時纔敢用手碰觸她的身體,仲夏酷暑,她的身體卻如冬日寒冰一般,他下意識將她抱緊,得到的是她饜足的嘆息。
今日,玉柏玄沒有飲酒,只是用了些茶果,亦沒有命他跳舞,“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奴婢流之。”
“流之,”玉柏玄唸了一遍,“流之何辜,今後本宮不會再來,你不必再怕懼怕。”
“爲何?”流之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的冒失,“公主恕罪。”
玉柏玄沒有再瞧他,起身整理衣襟準備離開,流之鼓起勇氣,上前跪下,“公主殿下請留步。”
玉柏玄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目光冰冷陰沉,好像方纔片刻的溫和只是流之的錯覺,“如何。”
“奴婢斗膽懇求公主,收了奴婢,端茶倒水灑掃浣洗,奴婢都會做,只求公主能留下奴婢,”流之跪在地上,仰頭望着玉柏玄。
玉柏玄這才仔細看他,白玉一般的小臉,一雙杏眼眼角微微下垂,在昏黃的燈光之下泛着淚光,像受驚的小鹿一般,倉皇無助楚楚可憐,玉柏玄低沉地笑聲轉爲大笑,緩緩用手攥上他的脖頸,面上的笑容變得詭異莫名,“傷口不疼了?”
方纔晶瑩剔透的臉頰逐漸變得通紅,眼淚止不住落下滴在玉柏玄不斷髮力的手指之上,“你是個什麼東西,妄想留在本宮身邊,”她用力一推,流之的身體倒向一旁。
他捂住脖頸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隻手臂努力將自己身體支起,再次跪好,“奴婢......仰慕公主,奴婢心悅公主。”
玉柏玄冷笑一聲,“這話同多少人講過,恐怕連你自己都數不清。”
頸上顯現出淺紅色的指印,襯的流之的皮膚愈加白皙,他再次揚起臉,眼中已沒有淚水,“奴婢對許多人說過,沒有人會當真,無非是想讓我委身於她,只有公主會蜷在我的懷中小聲回答‘我也喜歡你’。”
曾幾何時,她滿足地蜷縮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貪婪地嗅着他身上清甜的體香,奢望着時光倒流,永遠停滯。心口刀攪般的疼痛再次襲來,聲音變得嘶啞,“那些都是醉話。”
“奴婢明白,公主心裡難受。奴婢願意隨時陪伴公主,爲公主解憂,”流之跪行幾步,靠近玉柏玄的腳下,低下頭靜默地等待。
窗外夏風吹起紗幔,在玉柏玄的面前揚起又落下,她的臉色恢復一貫的冰冷,“巧言令色。”
纖長的手指拉開衣領,露出精巧的鎖骨,脂玉一般的皮膚在燈下泛着光澤,“公主身份尊貴,奴婢身份低微,不配陪伴公主。公主若是喜歡,侍候公主是奴婢的榮幸,公主如不嫌棄,就要了奴婢吧,奴婢以後再也見不到公主了......”
“公主身份尊貴,屬下身份低微,不是公主的良配。公主若是喜歡,做您的小侍是屬下的榮幸,公主如不嫌棄屬下年紀大,以後就由屬下隨身伺候......”
耳邊的話語似是低吟又像哭泣,縱橫交錯充斥着她的腦海,在兩耳之間不斷穿梭,如同細針一般順着血液流入心房,她的視線逐漸模糊。
玉柏玄如醉酒一般踉蹌逃離後樓,眼前晃動發尖滴着泉水跪在草蓆上的身影,“公主......”,又變成跪在樓中絕望地目送她離去的少年,“公主......”
甯蔚羽來到書房遍尋玉柏玄不到,詢問小僕,瞧着小僕言辭閃爍,帶着一絲恐懼。
“公主又去淑館了?”
小僕下意識點頭,轉而慌忙搖頭。
甯蔚羽皺着眉頭,“公主去便去了,你如此慌張作甚?”
小僕滿腦子都是近幾日離悅被虐打的慘狀,衣服都被撕得不成樣子,天還未亮就被趕出寢室,一瘸一拐地返回竹園。
“說,”甯蔚羽居高臨下,聲音透着冷清。小僕“噗通”一聲跪在廊下。
玉柏玄神情恍惚地踏進黑暗的寢室,發覺沒有點燈,她無心訓斥小僕,跌跌撞撞地躺倒在榻上,盯着黑洞洞的屋頂。
“公主回來了。”
驚得玉柏玄從榻上坐起,從袖口滑出匕首,努力分辨黑暗中的人影,甯蔚羽用火折點燃油燈,室內逐漸變得光亮,燈火下他的眼睛熠熠生輝,卻又淡漠疏離。
“駙馬在此爲何不點燈,差點被本宮當成了賊人,”玉柏玄又躺回榻上,懶洋洋地應付,“本宮乏了,駙馬回去歇着吧。”
“公主勞苦,公務繁多分身乏術,想要見到公主真是難如登天,故而侍下才在此等候公主,”甯蔚羽恭敬無比。
“哼,”玉柏玄站起身來走到案旁,“駙馬也知道自己是‘侍下’,說話明褒暗貶夾槍帶棒,學什麼不好,非學離悅的那股陰陽怪氣,”自己倒了一盞茶飲了起來。
“所以說,公主是在責罰離公子了?”甯蔚羽灼灼的目光看着玉柏玄。
“本宮當是何事讓駙馬如此光火,”玉柏玄嗤笑道,“此乃閨房之樂,你說對不對,離悅。”
離悅此時提着藥箱站在門口,臉上的青紫依稀可見。
沒有玉柏玄的允許,離悅不得擅自離開竹園,也不再許他同案而食,甯蔚羽已經十多日沒有見過離悅,私底下以爲他在研製新藥,誰知另有隱情,甯蔚羽又急又怒,“騰”地從席上站起,“公主此舉未免太過暴虐。”
玉柏玄一腳踢翻了案几,“本宮跟你和氣,別不識好歹,趕緊滾!”說着把離悅拉進門。
甯蔚羽攔在玉柏玄的面前,身後護着離悅,“公主殿下,請自重。”
玉柏玄鬆開攥着離悅的手,笑得一臉陰鷙,“不走?那就一起。”衝着門外哆嗦的小僕說道,“把門關上,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