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鳴從懷中取出一隻藥瓶,將裡面的丹藥塞入姬筱的口中,再次將手腕放在他的脣邊,“快喝!”
玉柏玄攥着姬筱的手,在她耳邊呼喊,“叔父!您快醒醒,您聽到聖旨了麼,陛下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姬筱迷濛中聽到聖旨,聽見玉柏玄的呼喚,想要睜開雙眼,卻覺得眼皮像灌鉛一般沉重,想要張口,覺得口中鹹腥無比,似乎有什麼液體沿着嘴角流入,朦朦朧朧只聽見身邊嘈雜一片,遙遠的聲音忽大忽小,“快將他擡到內室......去取水來......”
姬栩定在原地,似乎還在回味剛纔大理寺卿誦讀的聖旨,“姬筱並非投毒案主謀,着大理寺重審......”這個孫女是越來越不聽話,越來越會擅作主張,玉柏炎在她的身邊,卻也由着她胡鬧。
玉柏玄看着童辛將姬筱抱走,武鳴也跟着一同前去,她接過聖旨,打開看了看,然後望向高臺上的姬栩,“太皇太后,請隨本宮一同到大理寺,徹查此案。”
“放肆!”姬栩心中開始慌張,陛下爲何會讓大理寺卿重審?衛塗那個老東西到底跟陛下說了什麼?爲何不請自己回寢宮,而是讓自己去大理寺?他下意識向後退了幾步,慌張地望向蓋華。
蓋華輕輕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姬栩不要膽怯,“陛下聖諭,本將負責保護太皇太后,意圖犯上者,斬。”
“不瞞蓋將軍,還是去大理寺比較穩妥,”玉柏玄望了望周圍數百名士兵,“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大鴻臚衛塗上前一步,“老臣無能,愧對先帝,無法勸阻危害江山社稷之人,險些釀下大禍,”衛塗取出一份聖旨,雙手呈予玉柏玄,“公主殿下,先帝留下遺旨,交由老臣保管。”
玉柏玄接過母皇留下的遺旨,緩緩打開,片刻過後,她合上雙眼,再次睜開,直視高臺上的姬栩,“你,當真不跟本宮去大理寺?”
沒有了尊稱,只一個“你”字,讓姬栩的心沉到谷底,他不知道遺旨上的內容,但是看到玉柏玄陰沉的目光,他開始感到恐懼。
他的身份如此高貴,怎能去那種地方,他是姬氏的嫡子,是後央的太皇太后,他寧可孤獨終老死在後宮,也不能背上禍亂宮闈的罪名。
看着臺下的士兵依次收起兵器,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姬栩的腳步凌亂,往後退去,失神的片刻,頸間搭上一柄寶劍,冰涼刺骨。
“都別過來!”蓋華挾持住姬栩,引起臺下士兵的注目,“讓她們全都退下,否則我就殺了他!”
玉柏玄揮退了士兵,偌大的刑場只剩下臺上臺下幾人,“蓋將軍三思。”
“有什麼好思!憑什麼你們能作皇帝,我就作不得?”蓋華惡狠狠地勒住姬栩,“我派人給先帝下毒,嫁禍於你,沒想到你那麼命大,還能平安返朝,太上皇還委以重任,我當然不服氣,怎麼能讓你和太上皇冰釋前嫌?有姬筱這個人在你身邊,終歸會妨礙到我,所以我纔在陛下的飲食中下毒,讓陛下以爲有人要弒君,千算萬算,沒想到你們能在行刑前將人偷樑換柱,還真是小瞧了你。”
玉柏玄聽完蓋華的控訴,無聲而笑,“蓋將軍這又是何苦。”
蓋華的臉色稍有變化,即刻恢復如常,“給我準備快馬,要是敢耍花招,我就殺了他!”
玉柏玄沒有動作,也沒有下令,而是衝着姬栩一揖,“太皇太后忠義,爲國捐軀,我一定稟報陛下,風光大葬。”
蓋華執着寶劍的手一頓,“你......”
玉柏玄嗤笑道,“怎的,蓋將軍無計可施了?我知道蓋將軍不怕死,可蓋將軍的女兒身懷六甲,尚不知腹中胎兒是男是女......”
“你卑鄙!”蓋華大吼,她明明已經將家人藏好,怎麼教她給尋到了。
“到底是誰卑鄙,還是教你的女兒親口告訴你。”
一個大腹便便的孕婦慌里慌張地被攙扶着來到跟前,“母親!”
蓋華感覺自己的手快要拿不住寶劍,身前的人低聲耳語,“你別慌張,她不敢。”
“母親,是公主救了我們!”
女兒的話讓蓋華難以相信,她上前一步,“可是她逼迫你如此說的?”
“母親,孩兒和父親、祖父母、夫君本來躲在別莊,後來來了幾個人,說別莊不安全,要將我們送去別處,她們對上了暗語,我們就跟着走了。沒想到越走越偏僻,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那幾個人兇相畢露,一劍先殺死了父親,正當她們要殺我之時,又來了幾個跟她們穿的一模一樣的人,一羣人殺在一處,最後救下我們的人將殺手的屍首也帶了回來,說是公主吩咐她們的,母親見到了屍首,自然會明白。”
蓋華的女兒想起橫死的父親,頓時泣不成聲,“母親,父親他......”眼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就要昏厥,玉柏玄連忙吩咐人把她扶下去安置。
地上躺着三具身着勁裝的屍體,蓋華的手哆哆嗦嗦,沒有力氣再舉着劍,“噹啷”一聲,寶劍墜地。
那些屍身的面孔,她再熟悉不過,她們都是姬府的隱衛,姬栩曾經說過,這些隱衛會永遠保護她和她的家人。
“你爲何要這樣做......”蓋華鬆開禁制姬栩的手,定定地望着他。
姬栩看着地上的屍首,回首看向質問自己的蓋華,臉上似哭似笑,“你不是說要帶我走麼?你還要他做什麼?”
“他有何罪過?我的家人有何罪過?”
“全是騙子!只會花言巧語!”姬栩的眼中露出痛苦和癲狂,“你說過要跟我在一起,你就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你心疼他,你也去死啊!我要你有何用?要不是你非跑去做什麼香籠,買什麼破糖,怎麼會被她們發現?你就是蠢貨!白癡!癡心妄想以爲我會喜歡你,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連錦颯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蓋華怔怔地望着眼前這個曾對她柔情似水的男人,他曾在成爲駙馬之前,對着自己黯然垂淚,說若有來世再續前緣。他曾在姬喬專寵之時投入自己的懷抱,向自己哭訴受到的委屈。他曾在自己面前笑靨如花地捏着銀絲糖,高興地像個孩子......
“蓋大人,你忘了,還有潯河周邊的瘟疫,他爲了製造天譴的假象,將萬民置於水火之中,你不惜將罪名攬到自己的身上,也要保護這個心如蛇蠍的男人,你可對得起先帝,對得起陛下?”
玉柏玄想到深中劇毒的叔父,面露悽切,“我本來已經將叔父秘密送出皇城,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折返,他爲何會自願服毒甘願赴死?全都是爲了自己的愛人。蓋大人,別再執迷不悟,他一直都在利用你,他根本就不愛你!”
姬栩狠毒的目光盯着臺下的玉柏玄,“你跟你的母親一樣,朝三暮四喜新厭舊,薄情寡義!”
“你住口!”玉柏玄打斷姬栩的瘋狂,“就因爲皇姐與宗正寺覃大人之子相戀,你認爲他勾引了皇姐,阻礙了皇姐成爲太女,你不惜製造冤案陷害覃大人,可憐覃氏一族因你一己私慾,家破人亡。僅僅因爲我在賞秋宴上的一句話,你竟能下毒害死你口中聲聲愛着的陛下,給我冠上弒君的罪名,下令四處追殺,誓要將我趕盡殺絕。爲了除掉我,你不惜冒險製造雪崩,可曾想到一旦出現意外,皇姐也會葬身懸崖?如今,爲了將我陷入絕路,你竟然拿瑤兒的性命作爲賭注,她才八歲,她是你的親孫女!還有瘟疫,數以百計的死屍遍野,你的罪惡罄竹難書,難道母皇的縱容,只能換來你的喪心病狂!”
玉柏玄手中緊緊攢着母皇留下的遺旨,心中的憤怒讓她目眥盡裂,“你以爲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覺,母皇得知已被腰斬的覃大人蒙冤,對你沒有質問沒有擒拿,只是將已被流放的覃氏女子全部安置,她與衛塗大人相談許久,才留下這份遺旨。我本以爲衛大人與你同流合污,其實衛大人一直在旁敲側擊相勸,希望你能懸崖勒馬,可是你的心已經黑透,根本聽不進任何良言。戕害皇嗣,罪無可恕,你是最該死的人!”
玉柏玄顫抖着舉起聖旨,“我的母皇,她一直屬意皇姐爲皇位的繼承人,她留下的最後一份聖旨,是皇姐的即位詔書,和你的赦免書,無論你犯了何罪,不能傷你性命。母皇在飲下你親手熬製的□□時,可曾想到她心心念念保護的你,會親手葬送她的性命?你捫心自問,母皇可曾摒棄過你,可曾慢待過你,你想讓她如何愛你!”
“本宮與駙馬今日結爲連理,從此之後,心心相印舉案齊眉。”
“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鳳後,你就是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朕知道你喜歡香,看這個香籠,你喜不喜歡?裡面燃上蘇合香,整個大殿都是你的氣味。”
“你不要哭,這點小傷算得什麼,差點教兇獸傷了你,朕可真後悔帶你去狩獵,以後我們只捉蝴蝶。”
“生氣了?朕給你講個笑話,你若是覺得不可笑......朕就再給你講一個。”
“我們的孩子最聰慧,你看她真像當年的朕,多虧了你,朕才能生出如此出色的女兒。”
姬栩捂着臉頰,滾燙的淚水沿着指縫不斷地淌出,他鬆開手,茫然地望向虛空,“錦颯......我的錦颯.....”
蓋華跪在玉柏玄的面前,形同枯木,“求公主,留下我家人的性命。”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蓋華伏身在地,“我知道我罪無可赦,求公主,留下我女兒的性命。”
“......好,本宮答應你,待她誕下孩兒之後,再依律懲處......”
“謝公主......”寒光一閃,蓋華的身軀頹然倒下,身下鮮紅的血液刺痛了高臺上的人。
“你休想看我的笑話!”姬筱瘋狂地揮動衣袖,想要跳下高臺,被從後面悄悄包圍的士兵制住,他扭動了幾下放棄了反抗,嘴脣蠕動了幾下,時哭時笑似是在喃喃自語。
“死罪可免,你也應該受到懲罰,”玉柏玄冷冽的目光盯着姬栩,“太皇太后獨處一宮太過孤單,將太皇太后的寢殿挪到壽安宮,讓太上皇看看,到底是誰,害了她的愛人,害了她的母皇,害了她的女兒,害了她一輩子!”
“她不會相信的,她不會相信!”姬栩扭動掙扎,他害怕面對玉柏炎,害怕面對她的目光。
“信與不信,太上皇自有決斷。”
“你見到你叔父了麼?”武鳴連個通報都沒有,推開門就進入玉柏玄的書房。
玉柏玄在公文中擡起頭,“他許是跟童辛在一起,兩人最近總是去郊遊。”
“沒有,我尋了一圈,也沒見他的人影,”武鳴面露緊張,“京郊有沒有野獸?”
玉柏玄無語扶額,自從姬筱被救醒之後,武鳴衣不解帶在他身邊守護,要不是因爲身上發臭,估計連沐浴的時間都覺得漫長,不願意離開姬筱半步。
童辛礙於武鳴救了姬筱,一直忍耐,姬筱已經能夠自己用藥,武鳴非要一勺一勺地餵給他,要不是玉柏玄從旁勸慰,童辛早就一巴掌把她拍飛了。
在聽到童辛的拳頭髮出“咯吱”的脆響時,玉柏玄給她出了個主意,趁着武鳴出恭的空當,讓童辛帶着姬筱去御苑郊遊,御苑裡應有盡有,再加上溫度適宜,對姬筱的身體也有助益,武鳴不認得路尋不到他們。
玉柏玄低估了武鳴,她吹噓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還是有些本事的,不久就讓她尋到了御苑。
御苑的大門進不去,她就守在門口,又是烤肉又是打鼾,守衛知道她的身份,也拿她無可奈何。童辛和姬筱總不能一直不出御苑,到底又教她給纏上了,這次變本加厲,非說要增加診脈的次數,以防餘毒復發。
在童辛徹底翻臉之前,玉柏玄大張旗鼓地擺出一罈陳年桑落,說要以酒謝恩,武鳴一着不慎,就被玉柏玄捨命陪君子,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你是不是故意的?”武鳴圓眼眯縫起來,猶疑地盯着玉柏玄。
玉柏玄宿醉初醒,頭還隱隱作痛,“我喝的不比你少,梳洗之後才坐在在這裡。”
武鳴胡亂搓了搓臉,“我再去找找。”
我都尋不到,你能找到纔怪!童辛昨天找到玉柏玄,她與姬筱已經辭官,呆在都城太久,覺得無聊至極,準備去遠遊一番,玉柏玄縱使捨不得叔父,卻更想讓叔父過得愜意舒心,兩人準備好盤纏,換上一身布衣,與玉柏玄依依惜別之後,策馬而去。
潯河疫情已經逐漸削減,感染的百姓用了朝廷派發下去的藥,都在康復之中,柯城郡守上奏,染病最重的災區,一直有一名青衣公子爲百姓診治,既不是御醫,也不是藥署的醫官,只說是公主派他來救助百姓的。
玉柏玄站在葫蘆架前,一串串的小葫蘆結滿了藤蔓,她摘下一顆,捧在手裡,青翠的嫩果上結着柔軟的絨毛,扎得手心一陣刺癢。
她將這顆葫蘆擺在案上,用筆尖畫出眉眼,畫完之後覺得滑稽可笑,笑過之後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回公主,太皇太后雖然住在壽安宮,可是一直閉門不見太上皇,”內侍稟報。
“父女之間有些誤解,早晚是要見面的,”殷慶殿中的玉柏玄放下一本奏摺。
“公主,太上皇想要見公主。”
“待太上皇見過太皇太后,再來見本宮。”
“是。”
玉柏玄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汁,一滴墨汁濺落在書案上,沿着木縫暈染開來,玉柏玄盯着墨汁片刻,喚入零溪。
“駙馬在何處?”
“回公主,駙馬在儀仗司。”
“國師呢?”
“回公主,國師今日回相府省親,此時應該和相國大人在一處。”
“覓冬可有書信?”
“回公主,今日的書信還未到,昨日的書信上說,覓冬太女的病情時好時壞,王子殿下一直陪伴。”
玉柏玄聽過零溪的回答,卻絲毫沒有緩解心中的紛亂不安,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失去往日的節奏,一陣陣的心悸襲來,讓她坐立不安。
姬栩在被抓之前,口中呢喃的話,根本無法聽得見,只能看見嘴脣的蠕動,他到底說了什麼?是面對往事的懊悔,還是不甘心的詛咒?
墨汁乾涸,蜿蜒的痕跡如同她曾經見到過的鮮血,沿着地面流淌......玉柏玄似乎沉浸在思索之中,口中念念不停,驀地站起身,碰翻了筆墨,黑色的墨汁扣在地面上。
誅心。
玉柏玄飛身上馬,風馳電掣地奔向城門。
武鳴還來不及跟她說話,險些被疾馳而過的馬蹄踢到,正準備發飆,看到零溪奔跑着跟來,上氣不接下氣,“先......先生,公主......要......要去......柯城......”
“我叫離悅,分離的離,心悅的悅。”
“藥若無用,我把我的心給你......”
藥棚前排着長長的隊,男女老幼都在等着面前這個一身青衫的公子給自己診脈發藥。
“您已經好多了,只要按時服用,幾日便可恢復。”
“我沒有錢......”
“不用錢,朝廷賑災不收分文。”
“多謝公子。”
玉柏玄從馬上跳下,靜悄悄地走向那個正在哄着孩子喂藥的人。
“你已經是大孩子,不能怕苦哦,把藥吃了,我給你一個好東西。”
孩子乖乖喝下藥湯,小手裡突然出現了一顆蜜餞,孩子高興地歡喜雀躍。
水蘇怔愣地望着遠處走來的玉柏玄,突然醒悟一般,抓着旁邊人的袖子,“公子!公子!你快看,這回我可沒看錯!真的是公主!”
周遭一片安靜,接着嘈雜起來,成羣的百姓紛紛起身,“那個人是公主麼?”
“都說她吃人,我看不太像啊。”
“吃人還能吃咱們得了瘟疫的人?”
“你有沒有腦子?你種的田從哪來的,不是新政給你的嗎?”
“就是,誰不怕瘟疫?公主之前還帶着人來柯城查找瘟疫的源頭,公主是好人!”
正在等待診病的百姓,想走近一些看看公主,又懼怕守衛的士兵,都站在原地歡呼,“公主千歲!”
玉柏玄此刻覺得,自己所受過的污衊全都已經微不足道,她覺得自己不在乎,到底是在乎。她的心中所願,讓國家昌盛,讓百姓富足,即使承受苦難,這一切都值得爲之付出。
離悅穿過人羣,走向那個面露欣慰的人,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她好像瘦了,去年的冬天異常寒冷,她是如何過的?她的寒症可曾加重?她的腿是不是又開始疼痛?離開她的每一天,他都在腦中想象她的一顰一笑,想象與她耳鬢廝磨的每一個瞬間,她彎彎的笑眼,她明媚的臉龐......
刻骨的眷戀,讓他每一次思念,心口都如針刺一般疼痛,他以爲此生無緣,可她現在就在眼前,正用溫柔愛慕的眼神看着自己,是錯覺麼?爲何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眼中的愛戀變成了驚恐,爲何自己的心這樣疼......
紅色猶如墨跡,在青衫上暈染開來,他低頭看着胸前如暗花一般的蔓延的血跡,擡起頭望着向他奔來的朝思暮想的身影,頹然的倒在她的懷中。
“哈哈哈......就是因爲你,我整日擔驚受怕,只能東躲西藏跟這些臭要飯的混在一起!我等了你好久,你終於來了,我要讓你嚐嚐什麼叫痛不欲生,讓你知道什麼叫誅心!”
嘶吼着的顧青冉被守衛拖走,玉柏玄已經聽不到她撕心裂肺的怪笑,她用手緊緊捂着離悅的胸口,仍舊無法止住汩汩的鮮血溢出,離悅微弱的呼吸在她的耳邊掠過,猶如重錘擂鼓。
“唔.......我不想......離開你......”帶着藥香的手指撫上玉柏玄的臉頰,“終究......還是......要......離去......”
“院子裡的葫蘆藤上結滿了葫蘆,我給你挑個最大的,我們現在就回去......”
“等......我......來生......再遇......你......你要......最先......認......出......我......”
“我不要來生,你不能離開我!”
“......”
“小蠻,你醒醒......小蠻!”懷中的人悄無聲息,曾經燦若星辰的雙眸緊閉,臉頰逐漸失去顏色,陰風寒雨中的海棠從枝間墜落,陷入衰敗的塵埃......
武鳴騎馬緊跟其後,看到如同雕像的玉柏玄,懷中緊緊抱着離悅。她跳下馬奔向兩人,玉柏玄擡起木然的雙眼,“傷透了心,還能活麼?”
“人無心必死,除非......”武鳴頓了頓。
“除非什麼?”玉柏玄抓住武鳴的手臂,黯然的雙眼放射出光彩。
“以心換心,”武鳴將手指搭在離悅的手腕與脖頸,“事不宜遲。”
武鳴的話音剛落,玉柏玄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匕首,刀尖對着胸口正要刺下。
武鳴一把攔住,“心沒了,人就死了!”
“等他醒了,你就告訴他,我無法原諒他,讓他走的越遠越好。”
“那別人呢,你都不要了?”
“沒有我,他們都會過得更好,你就說,我跟離悅走了,讓他們不要找我。”
“換心非比尋常,萬一救不了他,你也死了,怎麼辦?”
“那就向陛下請旨,將我們合葬。”
刀尖鋒利無比,閃着寒光刺向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