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柏玄的武藝稀鬆,卻主動提出比武,讓皇甫霏遲心下疑惑,認爲她有着不可告人的陰謀,這提議不論結果如何都是於自己有利,她會如此輕易放棄打壓覓冬與前齊的機會?
玉柏玄已然猜到她內心的想法,輕嘆一聲,“我若事先就想截走密信,早就派人蹲守,還能讓他落到你的手裡?密信內容已經無足輕重,兩國既已應允退兵,我還能主動尋釁不成,若是再次攪動戰局,我這趟差事就算是辦砸了。你我比武,就是點到爲止,我哪能是你的對手?”
說着,她靠近皇甫霏遲,聲音變低,“陛下一早便有旨意,覓冬與我國交好多年,貴國王子又是陛下的側君,自然是向着覓冬的,”接着看了一眼一臉焦急盯着兩人的甯蔚羽,“既是救美,總得有個樣子吧。”
皇甫霏遲心說你可真能算計,還要拐上我幫你撐門面,她微微點頭,“一言爲定。”
甯蔚羽被點了穴坐在馬上一動也不能動,又不知兩人嘀嘀咕咕說了什麼,想要問又怕自己說出什麼話露出破綻,急得出了一身汗,玉柏玄此時望向他,露出明媚的笑容,微微點頭示意讓他安心。
玉柏玄與皇甫霏遲各自手執一柄佩劍,“公主請......”皇甫霏遲還想着客氣一下,哪知話音還沒落,玉柏玄早已向她攻來。皇甫霏遲提劍擋下,“公主還是如此性急,都不容人說話。”
旋身飛轉劍光如電,皇甫霏遲沒有用上全力,玉柏玄才與她勉強過上幾招,胸口起伏不定明顯力有不逮,玉柏玄再次握緊手中佩劍攻向皇甫霏遲,劍鋒相交發出崢鳴之聲。
“你也太拼了,你的駙馬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皇甫霏遲在兩人之間的空隙低聲說道,“沒瞧他都要哭了,我覺得他肯定感動的無以復加,我夠仗義吧,得罪了。”手裡的佩劍輕輕一帶,銀光閃過,玉柏玄的劍脫手而出,落在一旁。
甯蔚羽驚呼一聲,“公主!”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撲哧撲哧往下落,“公主......是我沒用......你別管我......”皇甫霏遲習武十多年技藝超羣,如果不是自己魯莽行事,玉柏玄怎麼會與她進行這場力量懸殊的決鬥,如果不是爲了救自己,怎會以身犯險,若是皇甫霏遲不顧信義痛下殺手,此時就是立刻發兵也於事無補。
他的悔恨化作眼中的利箭射向皇甫霏遲,“皇甫霏遲你這個登徒子!只會欺負不會武功的人,你把我的穴道解開,我來跟你打!”
又是登徒子又是欺負人的,皇甫霏遲欲哭無淚,自己還曾嘲笑玉柏玄名聲差,自己的名聲想來也好不到哪去,她沒有理會甯蔚羽的痛斥,向玉柏玄投去詢問的目光,意思是:行了吧,差不多得了。
一柄匕首從玉柏玄的袖中滑出,她將匕首舉至胸前,這一情景讓皇甫霏遲覺得似曾相識,還沒等細想,玉柏玄帶着匕首已經迅速靠近她的面前,她下意識用佩劍阻擋,不及收斂的劍氣割傷玉柏玄的肩膀,劃出長長一道血口。
這一劍猶如砍在甯蔚羽的心上,鮮紅的血液刺痛他的雙眼,嘴脣被咬破,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皇甫霏遲你個混蛋!我看你就是怕打不過我,怕輸給男人丟臉,整日吹噓自己武藝高強,我看你就是專門找不會武功的人來欺壓,其實就是個草包!”
皇甫霏遲一面抵擋玉柏玄鍥而不捨的進攻,一面聽着甯蔚羽破口大罵,第一次質疑自己的人生,感覺整個世界如黃蜂過境亂七八糟,她當機立斷,牢牢鉗制住玉柏玄,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有完沒完?”
玉柏玄實際上已精疲力竭,她緩緩轉過頭,露出詭秘的笑容,嘴脣越撅越高,衝着皇甫霏遲的臉頰親過去。皇甫霏遲終於想起兩人在黍陽校場的那次比試,她不等玉柏玄的嘴靠近自己,一個反手將玉柏玄的手臂別住,冷哼一聲,“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公主打算用到何時?”
手臂被扭住,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淌血,疼痛讓玉柏玄的手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拼盡全力扭轉身體,絲毫不顧被反鉗的手臂,只聽“咯嚓”一聲,右臂被她硬生生扭得脫了臼,皇甫霏遲沒想到她會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反抗,電光火石間,匕首落入玉柏玄的左手,瞬間抵上皇甫霏遲的脖頸,“同一招數,可以千變萬化,承讓。”
皇甫霏遲恨不得掐死玉柏玄,方纔明明商量好點到即止,她卻寧可斷臂也要贏了自己,莫不如當時就乾淨利落地將她打倒,如今被她反制,再後悔也來不及。
玉柏玄右臂如同斷線的木偶來回搖擺,她忍着劇痛,衝着怒火中燒的皇甫霏遲眨眨眼,“你贏我贏沒有什麼區別,總歸你也沒有損失,我對駙馬也有個交待,等過幾天我就派人把信給你送回去,決不食言。”
皇甫霏遲雖不情願,但自己確實輸了,也不能出爾反爾,反觀玉柏玄爲了勝出將身體弄得狼狽不堪,也稍稍抵消了她心中的不忿,她退後幾步,向玉柏玄抱拳,轉身來到馬前一躍而上,深吸一口氣,解了甯蔚羽的穴位。
甯蔚羽運足一口氣,一掌劈向皇甫霏遲,穴位被封了一天一夜,他的手腳已經開始麻木,剛剛解了穴,這一掌根本沒有任何力氣。
皇甫霏遲用劍柄擋下,一臉無可奈何,“你罵也罵了,當我樂意跟她比武,”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氣,桃花眼流露出色眯眯的神情,“你想打我也可以,這天底下能任意打罵我的,只有我的夫侍,不如跟我回覓冬,讓你打個夠。”
玉柏玄輕聲呼喚,制止住還要出手的甯蔚羽,“快來,我撐不住了......”
甯蔚羽翻下馬背,磕磕絆絆地跑到玉柏玄身邊,甯蔚羽不敢碰她的傷口,悔恨愧疚的眼淚拭去了又淌下,一旁的陳瑛也上前扶住她,用布帶簡單地將她的傷口包住,與甯蔚羽合力將她託上馬背,甯蔚羽也上馬從身後護住不讓她摔下。
額頭不斷冒出冷汗,玉柏玄用左手拭去,面上波瀾不驚,“太女喜歡呈口舌之快,要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方纔聽聞太女的駙馬也姓‘甯’,與本宮的駙馬同姓,真乃巧事,他日本宮一定會帶着駙馬到貴國做客,到時見到貴國駙馬,兩人碰面,許是遠親也未可知。”
都怪離悅,弄得自己懼內的事情人盡皆知,皇甫霏遲乾笑幾聲,心裡默默期盼玉柏玄能早點忘了她說過的話。
甯蔚羽擁着玉柏玄在日落之前趕回後央軍營,強忍眼淚看着醫官爲她包紮傷口,接回脫臼的手臂。
他幼時在校場習武,也曾不慎脫臼,那種痛楚至今都無法忘記,玉柏玄之前就曾受過重傷,即便是有離悅的精心診療,也難以恢復如初,今日又爲了救他被皇甫霏遲打傷,想到這些,他心如刀絞,聽到玉柏玄忍耐疼痛的低吟,連忙拭去臉上的淚水。
接好手臂,玉柏玄的汗水沿着額頭淌下,臉色蒼白如紙,躺在榻上喘息,“這點痛算什麼,你忘了,屁股開花我都不怕,還怕這點小傷,可惜了,沒有蜜餞,”玉柏玄咂咂嘴,似乎在回味許久未吃過的蜜餞滋味。
甯蔚羽一聽到這些,又開始垂淚,玉柏玄想替他擦拭,無奈手臂無法動彈,甯蔚羽連忙擦去眼淚,兩手攥住她的手,“都怪我,是我沒用,幫不上你,還到處惹禍......”
“我曾經想過,從小到大,爲何你總有流不完的眼淚,”玉柏玄看着甯蔚羽哭紅的雙眼,嘆息道。
甯蔚羽低下頭,看着被自己眼淚打溼的衣襟,目及之處漸漸碎裂。本就沒有愛情,因爲自己的魯莽冒失,連這僅有的憐憫都已消耗殆盡,她終是厭煩自己了。
玉柏玄用小指勾住甯蔚羽的手指,“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口井,井裡有一隻青蛙,井口太深青蛙只能住在井裡,喝着井水吃着水裡的小蟲,青蛙與井水日夜相伴,沒有井水,青蛙一日也活不下去,於是青蛙就暗暗許願,若能一世爲人,定要報答井水之恩。”
甯蔚羽擡起頭,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玉柏玄,不知她爲何突然講起了故事。
“我猜我就是那隻青蛙,蔚羽哥哥就是井水,”依然蒼白的面頰綻放溫柔的笑靨,“井水又清又甜,蔚羽就是用井水做成的。”
“又是青蛙,除了青蛙,你就不能說點別的,”甯蔚羽破涕爲笑,笑容剛浮上臉頰又變爲愧疚,“害你受傷,還要你來哄我......”
“當然要謝你,否則我正一籌莫展,該如何讓皇甫霏遲上了圈套,”玉柏玄四下打量,臉上浮起神秘的笑容,“你去取我帶來的包裹。”
甯蔚羽一頭霧水地將包裹取來打開,裡頭裝了一些瓶瓶罐罐。“你把我肩上包的布帶解開,”玉柏玄示意甯蔚羽,他心下疑惑還是照做了,小心翼翼解開剛剛包好的布帶。
“你再打開那個瓶子,對,就是那個,將裡面的藥粉撒到我的傷口上。”
“這是什麼藥?”甯蔚羽畢竟不是醫官,不懂得醫理,生怕給她用錯了藥,遲遲沒有撒下。
“放心,這是我出發前從竹園取的藥,離悅制的藥你還信不過?”從前玉柏玄一天幾趟地往竹園跑,跟在離悅屁股後面觀摩,即使沒寫着藥名,天長日久的也讓她記住了不少,想起離悅,肩膀上裸露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離悅的藥自然是好藥,甯蔚羽仔細將藥粉均勻地撒在傷口上,再次爲她包好,“方纔你怎麼不拿出來,包好了又揭開,白白又流了許多血,”甯蔚羽心疼不已。
“一時忘記了,”玉柏玄躺在榻上,閉上雙眼,“有些乏,我睡一會兒,你也歇息吧。”甯蔚羽爲她蓋好被子,用手支着伏在榻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皇甫霏遲的劍如閃電翻滾,打得玉柏玄難以招架節節敗退,眼花繚亂之間只見一道劍鋒劈下,甯蔚羽欲上前阻攔,可身體卻無法動彈,眼見這一劍劈向玉柏玄的頭頂......
“啊!”甯蔚羽從榻前的矮凳上跌落,驚魂未定地喘息,手忙腳亂地四處查看,發現只是虛夢一場,胡亂揉揉眼睛,回到榻前。
玉柏玄沉沉地睡着,臉色似乎比剛纔更加蒼白,氣息清淺時長時短,甯蔚羽摸摸她的額頭,手感冰涼,心下擔憂連忙掀開她的被子查看傷口。
被下的景象觸目驚心,肩頭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身下的被褥形成一灘鮮紅的印記,隨着她輕微的顫抖,還有鮮血順着繃帶的縫隙涌出。
甯蔚羽跌跌撞撞掀開帳簾,“醫官,快!”
“方纔傷口已經止血,爲何還會如此!”甯蔚羽攥着醫官的手臂。
甯蔚羽的手勁幾乎要把醫官的手臂捏碎,醫官忍着疼痛,加上內心惶恐,說話結結巴巴,“微臣不知......方纔確實已經止血......”
軍隊醫官的醫術遠不及御醫,只見過尋常刀傷箭傷,行軍打仗缺醫少藥,通常都是簡單處理包紮,她壓根沒有見過現下的情狀,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玉柏玄貴爲公主,方纔爲她包紮之時就已經令她如履薄冰,突然發生始料未及的狀況,現在的她已經跪在一旁抖如篩糠。
副將將醫官推到一旁,向甯蔚羽說道,“還是將公主速速送往邊城,到醫署醫治。”
甯蔚羽迅速將玉柏玄包裹嚴實,抱着她坐上馬車,往邊城方向回返。
羅城駐軍收到急報,鎮國公主玉柏玄被覓冬太女皇甫霏遲所傷,性命垂危,大將軍蓋華火速將軍報送往黍陽,同時十萬駐軍開拔,日夜兼程奔往邊境。
邊城貼出告示,邊城醫署的醫官對公主的病症毫無對策,急尋民間醫術高超的醫者前來爲公主診治,若能醫好公主,重重有賞。
告示貼上不到一刻,衆人正在圍觀竊竊私語,一個身影慌里慌張地上前揭下告示,一旁的守城衛見狀問道,“你會醫術?”
“草民從醫多年,治好過許多疑難雜症。”
守城衛上下打量他一番,“跟我走。”
甯蔚羽站在門口,注視着廊下的人,“你何時來的?”
“......我聽聞了公主巡邊的消息,一路跟來的......先讓我看看她,”離悅登上一層臺階,焦急地向緊閉的房門張望。
甯蔚羽嘆了一口氣,“公主吩咐,她不想見你。”
“我蒙着面,不教她看到,”離悅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面紗。
“守衛稟報說有人揭榜,她便猜到是你了,我也勸了許久,她始終不肯就醫,我怕她動氣,不敢再勸,你還是走吧,”甯蔚羽輕輕搖頭。
離悅的臉上浮上一層落寞,轉瞬被焦灼代替,他飛快地思索向甯蔚羽說道,“你講一講公主的病症。”
“傷口久不癒合,氣短心慌,沉弱虛衰,昏昏沉沉,視物不清,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能否進食?”離悅心下陡沉。
甯蔚羽的眼中逐漸蓄滿淚水,聲音變得哽咽,“只能用湯,已經無法下地......”
離悅的心臟猶如被尖針刺痛,他顧不得許多,就要衝進房門,被滿臉淚痕的甯蔚羽攔住,“公主此刻醒着,你若進去,適得其反,你不怕她怒火攻心,儘管往裡闖。”
努力剋制心中的絞痛,欲言又止地望着房門,他想對她說,你再是怨恨我,也不能不顧性命,又怕說了之後,惹得她氣惱病情加重。
每日每夜伴隨他的懊悔,此刻猶如山崩地裂般爆發,充斥他的四肢百骸,他應該早些對她說明真相,若是他一開始就坦誠相待,哪會有今時今日這種局面,清淚在不知不覺中沿着臉龐流下。
甯蔚羽不知道玉柏玄與離悅之間到底發生了何種無法挽回的變故,看到離悅痛不欲生的模樣,強壓下心頭的不忍,“你還是走吧。”
離悅在恍惚中突然醒悟,在身上一通亂摸,本來充滿希冀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去,無力地垂下雙手,片刻之後眼中又燃起希望,從藥箱中取出紙筆寫了一張藥方,“你先按這個藥方爲她煎藥,最晚明日申時,我便能趕回。不用她見我,我也能治好她,若治不好,自當以死謝罪。”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甯蔚羽關上房門,走到榻前,玉柏玄臉色蒼白,無聲地盯着牀幔發呆,隔着薄紗的窗櫺影影婆娑迷濛縹緲。
“公主,你爲何如此傷害自己?”
“不做的真實,如何騙過旁人,我要讓三國的人都知道,皇甫霏遲重傷於我,韶陽公主纏綿病榻命懸一線。羅城蓋華已經率軍往邊境而來,不出十日必定到達,在這之前,要將消息送出。”
“公主放心,陳瑛三日前已經出發,”甯蔚羽壓抑在心中的疑惑渴望玉柏玄的解答,可她不主動說,自己又不敢提起,最終還是閉口不言。
玉柏玄欲起身,甯蔚羽連忙上前攙扶,失血過度的臉孔泛着青白,往日朱脣毫無血色,“夜五。”
夜五跪在榻下等候玉柏玄的命令。
“你現在易容成本宮的模樣,躺在榻上,”玉柏玄有些氣短,緩了緩繼續說道,“你可會隱藏脈搏?”
“回公主,屬下可使用龜息控制脈搏,但如此一來,屬下一時無法保護公主。”
“無礙,本宮自有方法自保,”玉柏玄沉吟片刻,“這幾日你便是本宮,本宮扮作小僕守在你身旁,教你如何說話。”
夜五迅速除去身上的衣物,用佩劍在肩上切了一道傷口,敷上藥之後包紮好,片刻之後,以假亂真的玉柏玄躺在榻上氣若游絲。玉柏玄穿上早已準備好的小僕衣服,與甯蔚羽一同守在房中。
“你不用說太多話,只需將本宮與皇甫霏遲比武的經過敘述給蓋華即可,既是受了重傷,聲音孱弱無力有些變化也無人會在意,剩下的時間就躺在榻上裝糊塗,所有的隱衛都留下,貼身保護你。”
夜五的臉色露出擔憂,“公主,屬下不該過問主上的心思,可是若是沒人保護公主,遇險之時該如何是好?”
玉柏玄給她蓋好被子,拍拍她的手,“隱衛不只你們,或許還有別人,公主病重,周圍隱衛的氣息卻消失無蹤,不免讓人生疑,讓她們都留下,反而於本宮有利,安全許多。”
醫官進進出出,即便是醫術不精,也要勤於診脈,總歸不能讓公主挑出錯處。郡守急得口上生了瘡,雖說公主受傷與她無關,但公主若是在邊城有個閃失,陛下盛怒之下治她的失察罪也在情理之中,告示貼出去,如今只有一人敢於揭榜,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也不知這個人是否有回春之術,讓公主化險爲夷。
皇甫霏遲在帳中走來走去,不時停下思慮,只是一處劍傷並未傷及要害,肩膀脫臼也是尋常骨傷,怎的就重傷昏迷,連醫官都束手無策?
她舉起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莫非自己出手太重,一時失手?如今後央邊城駐軍在邊境整裝,雖然沒有下令出戰,但局勢緊張一觸即發,不出她所料的話,後續大軍正在往邊境集結,覓冬的處境極爲兇險。若是玉柏玄能夠痊癒,事態尚能緩和,若是她真的就此一命歸西,恐怕就是後央大軍鐵蹄踏平覓冬的開始。
她暗自懊惱當初應了玉柏玄的挑戰,事已至此後悔亦於事無補,她已發佈密令,暗中調集覓冬全部兵力,後央若真因此開戰,覓冬正面迎戰,也不能作縮頭烏龜。
皇甫霏遲坐在案前研究眼前的地圖,副將小跑着進帳,“報將軍,陣前有人求見將軍,說是將軍的師弟。”
皇甫霏遲的心“咯噔”一聲,接着猶如小鹿亂撞不住狂跳,她穩住心神問道,“姓甚名誰?”
“他說他姓離。”
心跳驟然平緩,皇甫霏遲長吁一口氣,開始嘲笑自己的慌亂,能主動來尋自己的師弟,除了離悅,還能有誰?自打七年之前見過那人一面,之後便杳無音信。
不知怎麼回事,自己仿似着了魔一般,從小到大一見到他,對付男子的甜言蜜語全都一片空白,貶損之辭猶如江水一股腦的傾瀉而出,兩人見面除了吵架就是怒目而視。
那次她口不擇言,說他生得醜,是她見過最醜的男人,世間的男人絕了種,他都嫁不出去,其實當時說完之後她就後悔不迭。按照平常她對待自己的夫侍,早就厚着臉皮貼上去賠不是,可在他面前就是說不出一句歉疚之辭,硬着頭皮梗着脖子就是不低頭。
出乎意料,他沒有再跟她吵架,而是盯着她看了許久,頭也不回地遠去,自此之後七年時光荏苒,再也未見。
“將軍......將軍?太女殿下?”副將還在等待回覆,卻看到皇甫霏遲魂遊天外,皇甫霏遲在呼喚聲中醒悟,連忙道,“快請。”玉柏玄曾經說過離悅不在身邊,可離悅又來尋自己,不知所爲何事。
守衛撩開帳簾,進來的正是離悅,“師姐......”
從離悅口中能聽到“師姐”二字真是難如登天,哪次見到自己不是陰陽怪氣明褒暗貶的。“是師弟來訪,有失遠迎,快來坐下。”皇甫霏遲起身,熱情地招呼離悅。
離悅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和她客套,直截了當地說道,“當初師父贈給我們每人一顆丹藥,師姐的丹藥可曾帶在身上?”
皇甫霏遲慢悠悠地坐下,端起茶盞輕呷,似是回味無窮,絲毫不理會離悅焦灼的目光,“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東西,當然要隨身帶着,師弟問這些作甚?”
離悅聽到她帶着丹藥,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師姐能否將藥贈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