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阿冬不知怎麼的總是心神不寧的。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最後雲兮遙忍無可忍地奪過阿冬手中的藥碗。
“誒, 小云,你這是幹什麼?這可是要給主人送去的湯藥!”阿冬困惑地追上前。
“你還知道這是給主人喝的?你自己嚐嚐,這明明是醬油!你拿了廚房裝醬油的碗!”雲兮遙氣呼呼地將藥碗遞到他的面前。
阿冬將信將疑地喝了一口。
“啊, 呸——這, 這真的是我倒的?”他瞪着手中的碗, 不可置信地問道。不過, 這醬油的顏色和湯藥還真像, 都是黑乎乎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雲兮遙翻了個白眼,雙手交叉抱臂,問道:“說吧, 你最近是怎麼了?總是出這種亂七八糟的錯,小心主人發現了罰你!”
“別別別, 我以後注意還不行嘛。只是, 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阿冬破天荒地有些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麻煩你幫我把趙尋風約出來?”
雲兮遙納悶地指了指自己:“我?爲什麼?”
“唔, 因爲你是個女人又長得美啊。”阿冬想了想,解釋道:“主人命我接近趙尋風, 好好同他相處,降低他對我們的戒心。可是,他平日裡不是在修他的箭鏃,就是研究他的彎弓,整日足不出戶, 跟個娘們似的。”
說到這裡, 他瞄了一眼雲兮遙的臉色, 繼續道:“是個男人都喜歡喝酒吃肉, 賭錢, 逛咳咳。可這傢伙,怎麼約他都不出去!他跟我們這些男人保持着距離, 卻偏偏和那些丫鬟婆子好得要命!想想都讓人頭疼。”
雲兮遙認同地點點頭。聽阿冬這麼一講,她也覺得這個趙尋風怪怪的。不過聽說他在武學方面是個少有的天才,或許天才們總會有那麼一點怪怪的吧。
“所以,小云,拜託你了!”阿冬雙手合十。
雲兮遙食指敲着下巴,想了想:“好吧,青龍城主街上有一家茶館,明天我約他出來去聽書,你在那裡等好了。安心,我一定會給你們創造獨處的機會的。”
阿冬望着雲兮遙離去的背影,心裡細細咀嚼着她剛剛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獨處的機會,爲啥感覺有些怪異又有些小小期待呢?
“你說什麼?主街上的王大錘鐵匠鋪上新貨?有新箭了?”趙尋風淡漠的雙眼瞬間泛着興奮的光彩。
“這是自然,這點小事,我還能騙你不成?”雲兮遙的眼神飄向一邊。她只是投其所好,恩,投其所好而已。
“那我們現在就去!”說着,趙尋風就隨手拉起雲兮遙的手向別院大門衝去。
這個趙尋風可真是“不拘小節”。雲兮遙奮力地抽了幾次手,卻都失敗了。奈何一提到弓箭趙尋風的情緒就亢奮,他現在可能根本沒意識到,手裡緊緊握着的溫溫軟軟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
門口處迎面走來季無塵和阿秋兩人。對於季無塵這個救命恩人,趙尋風還是甚是尊敬的,他自覺地放慢腳步。
“你們要去哪?”季無塵擋住去路,雙眼死死地盯着對面兩人緊緊交握的雙手。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冷的殺氣。
雖然這突如其來的殺氣讓趙尋風摸不清頭腦,但他還是福至心靈地手上一鬆。
雲兮遙不禁打了個冷顫,連忙抽出手,心虛地解釋道:“聽說鐵匠鋪上新,我和趙尋風一起去看看新武器。”
季無塵略略點頭,眼神依舊冰冷地掃過趙尋風,柔和地對雲兮遙囑咐道:“雪地路滑,小心些,早去早回。”
“恩!”一股暖流如溫泉般流淌至雲兮遙的心底。
實際上王大錘鐵匠鋪到底有沒有上新雲兮遙並不清楚,不過,她只要知道從別院去往鐵匠鋪的路上會路過茶館就夠了。
阿冬早早就等在茶館門口。遠遠地便可望見正站在茶館門口東張西望鶴立雞羣的高大漢子。
雲兮遙在行人中揮了揮手,三步並作兩步,拉着趙尋風的衣袖走到阿冬的面前,笑盈盈地眨眨眼,問道:“阿冬,好巧,你也在街上閒逛?”
“是,是啊。小云、趙兄,我正要進去喝喝茶,聽聽書,你們也一起來?”
“我們不……”趙尋風剛說出口,卻被雲兮遙的聲音搶了過去。
“當然一起!難得清閒,我們走。”雲兮遙語速極快地大聲說道。
“但是……”
趙尋風正要反對,卻被雲兮遙拉了拉袖子:“難得有人請客還不抓緊?真是個呆子。”
趙尋風見街上唯二熟悉的兩人均是對喝茶聽書如此熱衷,便只好妥協道:“好,好吧。不過,要記得去逛鐵匠鋪。”
“放心啦。”
說着,三人便一同進了茶館,在茶館大廳中找了個位置坐下。臺上的說書人見大冷天的又來了三個聽書人,而且容貌一個比一個出衆,便心中激動,說得更起勁,甚至還承諾爲了他們多說一個段子。
說書人在臺上眉飛色舞地吐沫星子橫飛,然而臺下的三人卻心思各異。趙尋風惦念着王大錘鐵匠鋪,阿冬心裡想的是如何拿下身邊的趙尋風,而云兮遙則在思考着什麼時候找藉口撤退,好讓兩人單獨相處。
終於等到說書人停頓喝茶的那一刻。雲兮遙站起身,輕聲對旁邊的兩位說道:“我去方便一下,你們慢慢聊。”
說書人渴望地望着雲兮遙:這就走了?他的段子還沒講完吶!
出了茶館的大門,雲兮遙輕呼一口氣,心情放鬆地看着一團白霧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完美完成任務,後面的就要看阿冬的了。
她正要邁步回別院,無意中瞥過街邊的暗巷閃過一道人影。
雲兮遙心中一驚,不可置信地追上去:那人是……
此時,一隻白鴿略過天空,飛入別院季無塵的書房中。看過飛鴿腿上綁着的紙條,季無塵緊緊地將那紙條握在手掌心裡。愣了不知有多久,他忽然動作極快地將那紙條仍入火盆裡。一直到紙條在火盆中燃燒成灰黑的粉末,他的心仍久久不能平靜。
江湖中的雲兮遙和京城高貴的平南郡主,哪個纔是真正的她?
原來,她的心裡一直有一個不可取代的位置。季無塵又張開手掌,看着掌中的生命線。雖然那個婁羽非已經不在了,可是若找不到千面神醫就活不過而立之年的他與婁羽非由有什麼區別?
甚至還不如婁羽非,至少他曾是她的未婚夫,就算死了,在她的心裡也留下難以磨滅的影子。而他季無塵是什麼?在她的心裡算是什麼?
季無塵無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痛苦地閉着眼睛。他嫉妒那個婁羽非,沒錯嫉妒得要死!可他又能爲她做什麼?
季無塵猛地想起紙條中提到的一個人,三皇子。她決不能被三皇子的人發現!
季無塵的雙眼變得清澈而明亮,不管是在他的生前還是死後,須彌殿都將是她的避風港。
爐子裡的炭火燃燒得噼啪作響。季無塵手指輕敲着書桌在思索着什麼。
他擡頭喚道:“阿秋。”
門外一十六七歲的少年走進屋:“主人,有何吩咐?”
“立即給阿朝傳信……”
茶館裡阿冬和趙尋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冬季夜長晝短,天色眼看着就要黑了,可雲兮遙還沒回來,兩人心中不禁隱隱焦急。
“不如,我們去街上找找看吧。”阿冬提議。
“也好。”雖然趙尋風還沒來得及去鐵匠鋪,但是同伴的安危最重要。
兩人剛剛出了茶館的大門,就被一個小乞丐拉住衣角。
那小乞丐的樣子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眨巴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死死地拽着趙尋風的衣角:“兩位先生是宋冬和趙尋風嗎?”
趙尋風皺着眉,急忙將衣角抽出小乞丐的魔抓:“正是,你認識我們?”
小乞丐一聽,立刻咧嘴樂了,露出一排小白牙,小髒手在懷裡掏了掏,拿出一隻白玉簪子,道:“有個姓雲的姐姐讓我給你們帶句話,她在城裡遇到了一位故人,耽誤些時間,你們不用等她,到時她自己回去。”
阿冬蒲扇似的大手揉了揉小乞丐油乎乎的小腦袋:“多謝你了。”
他正要接過小乞丐手中的髮簪,卻見那小乞丐迅速將髮簪背過身後,像是生怕被人搶走似的。
“你這是?”阿冬一愣。
“那個雲姐姐說了,我的跑腿費是由你們給。你們要是不給我買五個肉餡大包子,這支簪子我就收下了。”小乞丐的眼珠轉了轉,解釋道。
“你居然威脅我們?”趙尋風驚呼。
小乞丐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就是做這跑腿的生意的,不然哪能活到現在幫你們傳話?這可是正當的行業規矩。你們給不給?不給這支簪子你們也別想要了。”
趙尋風還要說什麼,阿冬扯扯他的衣袖:“不就是五個肉包子嘛,要價又不貴。”
說罷,他將五個包子的錢塞到小乞丐的手裡,小乞丐應諾也將髮簪交還給阿冬。
這件事情過後,阿冬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若說是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隔日一早,阿冬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剛一開門,就見趙尋風焦急地說道:“雲姑娘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