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小離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明明就只有幾天時間,哪裡來的兩個月?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守月和炎帝皆是沉默。
兩個月,除了小離是睡着的,其餘兩個人都在恢復各自的法力。炎帝是有感覺的,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因爲他損耗的法力回來了一大半,沒一個多月是做不到的。而守月更加是有感覺的,從她法力恢復完成,便是靠在一旁給小離輸入仙氣,以免她人類的身體受不住飢餓。每隔一段時間輸一次,也感覺輸了好幾百次了。
只是小離的身體實在太過孱弱,現在懷了身孕,又是在那冰天雪地裡,又剛剛失去兩條性命,守月便也趁着機會爲她好好養了一下身子,天山上的雪蓮幾乎都進了她的肚子了。
可是這些,他們都沒給小離說。炎帝不說,守月就更加不會說。
“旁人你信不過就算了,可要信得過本座。”閆夜看着小離,嘆息道:“本座的婚禮都已經過了,還沒向娘娘討要賀禮。自你離開這裡,真的已經兩個月了,西顧他…罷了,娘娘去看看就明白了。”
淳于西顧……
小離心裡跳了跳,免不得又想起臨別那天君王那樣的溫柔纏綿。
“孤打算相信你一次。所以,你不要讓孤失望。”
“嗯……”
“只有兩天,不要讓我多等。”
手慢慢緊握起來,小離深吸了一口氣才問:“他在哪兒?”
她沒遵守承諾,讓他多等了這麼久,他該是多怨她?這兩個月來發生了什麼呢?他們音信全無,西顧該擔心成什麼樣子?
而現在,他連棺木也給她準備好了,是不是就是說,他當她已經死了?不要她了?
臉上微微一白,小離推開閆夜,飛快地往前面的龍吟宮跑去。
“哎!你當心身子,不要跑!”守月忍不住低喝一聲,這死丫頭還當自己身子和從前一樣呢?
小離壓根沒有聽進去,只想快些見到西顧,快些告訴他,她沒有死的,沒死的,她回來了。
沒按時回來是她不對,可是能不能等一等,別這樣快就將那空空的棺木當成她啊!
周圍的紅牆飛快地倒退,小離一路跑到了龍吟宮。那紅色的殿門對着的是廣闊的場子,此時遠遠看過去,都看得見那場子裡站了很多的人。一座棺木放在場子中間,她甚至好像聽見了採枝的哭聲。
龍吟宮門半開,不見君王。
小離什麼也沒有管,徑直往那龍吟宮裡衝。周圍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直覺得眼前一陣風吹過去,沙子都要眯了眼睛。
“西顧!”偌大的龍吟宮裡空蕩蕩的,小離氣喘吁吁地就喊了這麼一句。
外面的宮人這纔回過神來,有人想進來看是什麼人擅闖龍吟宮,國師等人卻也從後面追了上來,將龍吟宮的大門一關,微笑道:“你們繼續哭靈,不用管裡面。”
讓其他人看見小離,恐怕當真都是要被嚇死。總不能出去說一句“不好意思弄錯了,王后又活回來了”吧?那還不如讓小離出來說:“快到頭七了,我回來看看。”
閆夜這樣一想,心裡才覺得輕鬆了一些。炎帝等人都慢慢跟了上來,可是沒人想去聽裡面是什麼情況。
兩個月啊,兩個月了。鳳鳩宮裡的雜草都已經長起來了,君王的一顆心,怕是早也已經等得涼了。
小離喘息了一會兒,才發現龍吟宮裡很昏暗,即使是白天,也顯得不那麼明亮。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纔看清四周的東西。
有人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她,一直沒有說話。
“西顧?”小離只覺得心裡一沉,迎上他的目光,身子都有些發抖。
淳于西顧坐着,沒有說話。晦暗的光線裡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小離覺得,她感覺到了一股很濃烈的情感,分不清是愛還是狠。
“我回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回來晚了的。”猶豫一會兒,她還是擡步走了過去,企圖靠近他一些。
“別過來。”君王開口了,聲音淡淡的,帶着一絲很容易讓人察覺的厭惡。
“我……”小離手足無措:“我給你解釋好不好?去天山出了一點事情……”
“孤不想聽。”淳于西顧站起來,淡淡地走向門口:“孤已經說了,王后已薨,你的棺木就在外面,你不可以再出現在王宮裡。”
小離震了震,她感覺自己還停留在兩個月前,卻不知道怎麼,看着西顧,像是他已經走了很遠很遠。
“可是,我分明還活着啊?”
“那就出宮吧,別再出現在孤的眼前也可以。”君王聲音淡淡的,手放上了門:“你已經不是這東傲的王后了,東傲的王后,在那棺木裡躺着呢。”
有些猝不及防,小離呆呆地看着西顧,看他要開門出去,也顧不得想許多,跑上去便壓住了他要開門的手。
她的手很冷,跟冰塊一樣,放在他的手背上,深深地刺激了他的神經。
反射性地甩開她的手,君王皺眉:“孤向來不喜歡糾纏,現在你說什麼都不會有用,還是先去和你的炎帝哥哥,瞭解好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再來見孤吧。”
小離愣在原地,西顧推開門便出去了,遠遠的,有聲音迴盪在王宮的上方。
“孝離王后棺木,起——”
一道陽光從門口照進來,卻照得人遍體生寒。小離站在那裡面許久許久,直到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跟我走吧。”炎帝輕聲道:“先出去再說。”
小離呆呆地擡頭看着炎帝,半晌才問:“炎帝哥哥,爲什麼我感覺不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炎帝有些狼狽地別開臉。
“他這是不要我了麼?只不過晚回來了一些,他爲什麼就變成了這樣?”喃喃兩聲,她笑了笑,腳步很僵硬地往外走:“我告訴他我懷孕了,他會不會原諒我?”
離開兩個月,懷着身孕回來,淳于西顧能接受麼?炎帝眉頭一皺,伸手將小離拉了回來,把披風給她裹上,然後抱起她使用了法術,離開王宮往東方家走。
“你總要知道這兩個月發生了什麼,才能知道他的心結。小離,別急,慢慢來。”
懷裡的人安靜下來,任由他抱着。炎帝隱了身形騰空而上,最後看了看那巍峨的王宮一眼,消失在雲霧之中。
王宮裡安安靜靜的,除了灑了一地的靈紙和嗚咽的哭聲,什麼都沒有。
“能看見這兩個月王宮發生了什麼事麼?”推門進屋,炎帝將東方家一衆好奇的目光統統擋在了門外,只皺眉問了守月這麼一句。
守月稍微猶豫了一瞬,繼而道:“可以的,月亮慣常是人類寄託記憶的東西,法器月盤可以映出這幾月國都發生的事情,只是,可能需要很多的仙力。”
“沒關係。”炎帝將小離放在凳子上,心平氣和地道:“我們先看看到底是怎麼了,再來說其他的。”
守月點頭,捻了個訣變出月盤來,放在桌上。
那是如玉透白的古盤,仙術拂過,盈盈如鏡。守月寧心淨氣,嘴裡念着口訣,指尖上便有光,一陣陣地滌盪着鏡面。
小離一言不發地看着。
那鏡面波動了一會兒,開始展現一些畫面。
太后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淳于西顧柔聲安慰她的模樣飛過,小離終於忍不住湊近了些。
“她很快就回來了。”
“王兒,你先老實告訴哀家,她去哪裡了?”
“母后您別慌,離兒她是要去求得子的藥方,估計是路上耽誤了,本來說好兩日的……再多等等可好?”
“哀家離開這樣久,王兒,你變了不少。那便等着吧,哀家也還等着抱孫子呢。”
君王的側顏笑得很美,眼裡卻有失望,一點點地蔓延開,看得小離心裡一緊。
畫面飛逝,太后的咳嗽好像越來越嚴重了,終是有一天,咳出了血來。姑蘇嬤嬤扶着她,嗚咽不成聲。君王半跪在那華麗的牀前,握着太后的手,聽她說話。
“若不是秉天讓我好好護着你,等你坐穩這江山再去找他,哀家真的……堅持不了這麼多年。”太后笑了,臉色很憔悴,眼眸裡卻有笑意:“王兒,哀家在你古叔叔那裡,聽見了好多關於你父王的,哀家不知道的事情。哀家這輩子的心願都了了,可能是來不及等着離丫頭回來了。”
淳于西顧的臉色很難看,死抿着脣,悶聲道:“母后,您何必急着走?”
“等不及了啊……咳咳,哀家這麼多年,撐着盼着,早就……等不及要去找秉天了。他去得那樣早,留我一人獨活這世上,有什麼意思?王兒,你現在可懂情愛滋味了麼?你這慣常沒有真心的孩子,可也對誰付了真心?”
又是兩聲咳嗽,太后的脣邊綻開了鮮血:“哀家看着你這些天都望着宮門發呆,是在…擔心離丫頭麼?”
“兒臣不會擔心她。”
“是麼……”太后微微一笑,臉上帶着最後的釋然:“你這口是心非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