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寺是永元皇室御用寺廟,香火自然鼎盛,廟宇也很是精緻。初見一到就乖乖地挨個菩薩拜了個遍,唸的都是同一段詞。
“小女子沈初見,不求貌美如花富可敵國,但求平平安安每天吃飽。路過的菩薩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啊,誠心姑娘一枚,姻緣也要靠大家多多幫忙…”
香菸之中的菩薩慈悲地望着她,一雙眼裡含着同情與憐憫。
拜完所有的菩薩,初見就在主持安排的廂房裡住了下來。初見公主母妃的墓就在這香山寺的後面,因爲那女子似乎很喜歡梵音,所以臨終的時候也就求了隆嘉帝,讓她葬在這裡。
初見去的時候,那墓碑意外地很乾淨,上面沒有寫皇家的頭銜,只有簡單的諡號和一大堆字。初見沒有細看,只認認真真磕了頭,然後在墓碑前擺上水果點心。
對不起啊,不是故意冒充你女兒的,我也是逼不得已。貴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與我這小女子計較了。
碎碎唸了一會兒,感覺心裡的罪惡感沒那麼重了的時候,初見便起身回房了。
“公主,用膳了。”紅錦端了飯菜來,當然是清一色的素菜。初見也不嫌棄,先把自己填飽,然後再眼巴巴地問紅錦:“這裡不能吃肉麼?”
紅錦嘴角微抽的點頭。
“唔,有些無聊。”初見趴在一旁挺屍,淡淡地道:“原來以爲皇宮裡很無聊,現在看來皇宮外面比皇宮裡面更加無聊。”
“公主是不是想三皇子殿下了?”紅錦小聲的嘟囔一句。
初見一頓,將臉“呯”地一聲砸進枕頭裡。
紅錦說對了,沒有那個人的地方,無聊透了。她也不是多想他,只是…只是總覺得有些不安。她小動物的直覺一向靈敏,離三皇子這麼遠的時候,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因素。
入夜,廂房的門窗都鎖好了。紅錦睡在榻上,初見睡在牀上,門外還有從宮裡帶來的侍衛守着。
只是,似乎沒有人調查過,這些侍衛隸屬於誰。
三更敲梆聲響起的時候,門外的侍衛突然集體抽出刀來,劈開了廂房的門。
帶頭的人拿着刀便往牀上鼓着的那一坨砍去。直砍得棉花四撒才停手。
“不好,給逃了!”侍衛A掀開被子,看着下面的枕頭,驚叫了一聲。
那丫頭什麼時候發現的不對勁?居然就逃了!領頭的人看着一旁打開的窗戶,連忙命令人跟着去追。
一羣人從窗戶跳了出去,四散着尋找初見公主。領頭的人則是連忙出去稟告主子,任務好像失敗了。
牀底下,初見死死捂着紅錦的嘴,小心地聽着外面的動靜。直到恢復了一片安靜,她才鬆了口氣,放開紅錦。
“公…公主。”紅錦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剛剛聽見的刀砍被子的聲音已經嚇壞了她。若不是初見突發奇想要躲下牀來,那麼她們兩個現在……
“沒事的。”初見抿了抿脣,其實自個兒也在發抖。她剛剛失眠得睡不着,想起了電視劇裡的半夜刺殺什麼的,心裡一陣發毛。乾脆起來學電視裡將牀上僞裝好,然後拉着紅錦躲到了牀下。
慶幸她這樣做了,不然,還真的沒有機會再看見明天的太陽了。
“就在這裡睡吧,出去了容易被找到。”初見安慰着紅錦,將隨手帶下來的一條被子在牀底鋪好,兩個人就這麼緊緊地挨着睡了一晚。
…
納蘭絕進宮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一直走到赫連君堯面前,第一次沒有行禮。
“公子,您故意的?”納蘭的聲音裡也含着怒氣,看着坐在書桌後那冷靜的男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怎麼了?”赫連君堯停下手裡的筆,看着納蘭絕的模樣,眼神微動。
“赫連玦玉從大牢裡消失了,四處有兵力在暗動。定然是他要作亂。您這時候派其他人將公主送去香山寺,不是羊入虎口麼?”納蘭絕盯着赫連君堯的雙眼,很想從裡面看出些什麼來。
“所以…昨晚出事了麼?”赫連君堯淡淡地問。
納蘭絕冷笑一聲,道:“當然出事了,隨行的侍衛闖進公主在的廂房,往牀上砍了十幾刀。”
毛筆一頓,一滴墨滴在了寫得工工整整的摺子上。皇子殿下擡頭,眼裡淨是戾氣:“我記得我讓荊良隨隊保護了。”
“是啊,但是荊良一個人,怎麼可能敵得過那麼多人。”納蘭絕看着臉色漸變的皇子殿下,心裡的怒氣才終於消了一點:“沈初見是很可愛的女子,她不必做這一場爭鬥中的誘餌,殿下。”
“她人現在如何?”赫連君堯站了起來。
納蘭絕搖頭:“沒了。”
不怪他壞心誤導皇子殿下,實在是他這副不食人間煙火,不關心任何人的樣子讓人看着很惱火。若沈初見真想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他不重要,那就別急啊!急什麼啊!哎?往外走什麼啊?跑那麼快往哪兒去啊?哼。
某種程度上來說,小侯爺也挺腹黑的。
赫連君堯一句話也沒說,出宮上馬,快速地往香山寺而去。
開什麼玩笑,他只是借用她做點事情,又不是要她的命。她的命是他的,被其他人拿走的話,叫他的信譽往哪兒放?答應過她會保護她的。
聰明如皇子殿下這是第一次犯糊塗,壓根沒想想初見要是死了怎麼納蘭絕還那麼平靜。等他反應過來哪裡不對的時候,人已經在香山寺門口了。
“初見長公主在哪裡?”隨手抓了一個僧侶,赫連君堯沉聲問。
小和尚一愣,看着面前這人發了會兒呆,然後才道:“長公主今天不見了,一羣侍衛都在找呢。”
不見了?赫連君堯皺眉,心裡也鬆了口氣。不是死了,是不見了。該死的,納蘭說的“沒了”就是不見了的意思?
他這樣急忙地跑過來像什麼話!
“荊良!”沉了內力喊了一聲,荊良驚訝地從暗處走出來,看着面前的主子道:“您怎麼來這裡了?”
赫連君堯冷冷地看着他問:“公主呢?”
荊良摸摸頭,乾咳幾聲道:“公主爲了躲那一羣要殺她的侍衛,自己躲了起來。屬下本來要出手相救的,但是一羣侍衛都被公主給耍了,壓根沒有屬下出現的必要啊。”
皇子殿下微微眯眼,想起那一臉古靈精怪的丫頭,無聲地嘆了口氣。
“主子,您來這裡沒關係麼?大皇子他…”荊良有些擔憂地道:“您不在皇宮的話,皇上就…”
“我知道。”赫連君堯側過頭去,淡淡地道:“就是要把皇宮留給他們纔好。你不用管我,去把沈初見找出來。”
“是。”荊良應了,去了廂房翻找。
初見被吵醒的時候,就看見荊良忍着笑意趴在牀前看着她,輕聲道:“公主,該起來了,殿下在外面等着您。”
殿下?初見揉揉眼睛,她聽錯了麼?三皇子殿下難不成在外面等她?
紅錦臉色微紅地從牀下爬出來,然後扶着初見出來,替她洗漱更衣。
那羣侍衛不知道去了哪裡。又有另一批新的侍衛站在了廂房門口。
“皇兄。”看着那人的背影,初見一笑,終於覺得安心了。撲過去就扯着人家的衣袖可憐兮兮地道:“我昨晚差點被砍死了。”
赫連君堯低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聽說你把一羣人都耍了,現在還來賣乖,要我誇獎你麼?”
初見撇嘴:“誇獎是不用,給我來塊肉吧。寺廟裡沒肉吃。”
赫連君堯眉梢一擡,伸手在初見的額頭上敲了一下,看着她抱着額頭哀哀呼痛,心裡也就安定了一點。
她是誘餌,是他準備放在這防守薄弱的香山寺的誘餌,然而不知爲什麼,聽見納蘭絕說她沒了的時候,他會覺得特別難受,也顧不得打亂了計劃,就這麼過來了。
大抵是她那古怪的“合同書”,竟然讓他有了要負責的意念。
不過他這一過來,赫連玦玉可高興了,立馬調轉馬頭往香山寺而來,宮裡就交給了季貴妃。要殺赫連君堯纔是他畢生的願望。香山寺上沒有多少侍衛,他帶三百人去,已經足夠置他於死地。
馬蹄四起,江山動搖。
皇宮裡的季貴妃正端着漆黑的藥汁,服侍隆嘉帝用藥。那一顰一笑裡,都是女子的鋒利與殘忍。盧公公低着頭跪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主,三殿下,有一個人回來也好啊。
初見站在香山上,好像是心裡有什麼感應,很不安地望了皇宮的方向一眼。
但是目前,他們的形勢也確實好不到哪裡去。身處包圍圈之中,四面楚歌。
赫連君堯站在初見的前面護着她,看着人羣中走出來的赫連玦玉,嗤笑了一聲。
赫連玦玉眼裡滿滿都是興奮的神色,忍不住仰天大笑,指着這兩兄妹道:“今天終於就是你們的死期了!我盼了這麼久,終於盼到你們都落在我的手裡。”
“三皇弟,你贏了我一輩子,但是最後這一場輸了,你便是輸得徹底。今天,我就要改天換日,成爲這永元唯一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