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李顯雖從來不喜虛禮,可畢竟身爲東宮太,該立起的規矩卻也是少不得要立的,這一下險些被人撞上,自不免有些火氣上涌,只是一見這急匆匆殺出來的傢伙是高邈,卻又不忍太過喝斥於其,這便陰沉着臉,冷冷地喝問了一聲,內裡滿是不悅之意味。
“殿、殿下,來了,來了,林虎回來了!”
高邈顯然是跑得太了些,氣喘得急,再被李顯這麼一喝問,登時便被噎住了,直憋得面紅耳赤不已,好生擰了幾下脖之後,這吞吞吐吐地冒出了句話來。
“什麼?”
這一聽林虎已到,一股狂喜瞬間便涌上了心來,李顯顧不得再與高邈多計較,身形一閃,人已是急若流星般地向宮門方向衝了去,那等冒失的樣跟高邈來時都有得一比了,直看得張柬之皺眉不已,卻也不好加以置評,只能是無言地搖了搖頭,跟着也向宮門方向趕了去……
東宮門外,數輛遮蓋得結結實實的馬車一字排開,周圍站滿了身着青衣的彪形大漢,將馬車護衛得嚴實無比,哪怕是在警戒威嚴的東宮門口,也無一絲的懶散之表現,李耀東、王寬、王通等“鳴鏑”高手赫然盡在其中,但都不是主事之人,爲首者是名身體魁梧的中年漢,兩鬢斑白,面『色』黝黑,滿臉滄桑,可腰板卻挺得筆直無比,這人正是千里迢迢急趕而來的林虎!
八年了,自打當初分開李顯身邊,到如今已是八年了,這八年來,林虎深居簡出,歷經了不知多少的風浪與艱險,多少回生死懸於一線,又有多少迴夢裡醒來淚滿襟,而今,他總算是又回到了洛陽這個朝堂之重地,一想起這些年來的風風雨雨,林虎的雙眸不由有些朦朧了起來,有數的感慨在心中激『蕩』不已。
“屬下林虎參見太殿下!”
林虎正自感慨萬千之際,突然間瞅見李顯不知何時已出如今了宮門處,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着便搶上了前去,大禮參拜不及。
“不必多禮,起來,讓本宮好生瞅瞅!”
一別多年,再次見到林虎這位忠心耿耿的手下,李顯自也是衝動得很,這一見林虎給本人見禮,李顯身形一閃,已是搶到了近前,一伸手,便已將林虎攙扶了起來。
“殿下,屬下、屬下……”
面對着李顯平和的愁容,林虎雙目不由便是一紅,熱淚縱橫間,已是嗚咽得說不出話來。
“嗯,老了啊,頭髮都白了,這些年來可是辛勞你了,本宮在此多謝了。”
當年別離之際,林虎還是個三十出頭的壯實漢,可眼下竟已是蒼老得有若五十許人普通,這令李顯的雙目不由也有些『潮』溼了起來,鬆開了攙扶着林虎的手,斂容行了個禮,真心實意地謝了一句道。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屬下能爲殿下做些大事,乃生平幸事,豈敢居功。”
一見李顯給本人行禮,林虎登時便『亂』了手腳,忙『亂』地連退數步,一迭聲地遜謝不已。
“不然,以你所立之功,不止是本宮要謝你,便是後世百姓也要感念你的大德,此乃活人無算的大私德啊,自當留名青史,爲萬世永頌!”
旁人不知曉那些種的意義何在,可李顯卻是心中有數,但消這些物種在中華大地上推行開來的話,不止是已漸顯出窘迫趨向的溫飽成績立馬能得以處理,土地日漸不敷運用的困境也能得以緩解,說是奇功一件也絕不爲過,李顯自是有理由興奮,也有着足夠的理由爲林虎之所爲而躬身。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面對着李顯的大禮,林虎心中不免有些個惶恐,然則惶恐之餘,卻也不由爲之自豪不已,到了此際,這些年來所受苦、所歷經的兇險都已是值了。
“來,隨孤一併進宮去!”
李顯一禮已畢,也不給林虎推脫的時機,一擺手,拉了林虎一把,給其並肩而行之光榮,這等情形一出,林虎固然是感動得熱淚盈眶,邊上呆着的李耀東等人也全都看得眼熱不已,恨不得林虎推開,也好以身代之,不過麼,這也就只能是自個兒在心中臆想一下罷了,至於做麼,卻是無人敢去這麼做的。
“殿下,這箱裡裝的是玉米種,還有這些是番薯、花生、馬鈴薯等物種,屬下全是依着殿下所給出的圖案蒐集而來的,這一路也是按着殿下指點保存妥當了的,只是並不敢確定能否無虞,還請殿下明鑑。”
數輛馬車駛進了東宮,徑直離開了明德殿前,林虎指揮着一衆人等小心翼翼地將各輛馬車上的箱盡皆卸了上去,在臺階下排成了一排,箱蓋掀開之後,顯『露』了墊滿了稻草的內裡,到了這等時分,林虎不敢再讓衆人瞎忙乎,親身走上前去,細心腸將稻草扒開,取出了一個個密封殘缺的瓦罐壇,逐一擺在箱前,一邊繁忙着,一邊稟報道。
“好東西啊,好,甚好!”
番薯等物在後世那是不值幾個錢的賤物,可在此時,卻是比金要寶貴有數倍的寶物,爲了取得這些物種,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只能用“海量”一詞來加以描畫,如此龐大的付出,便是李顯這等富甲天下之人,想起來都不免有些個肉疼不已的,然則一見到壇裡保存殘缺的各式種,一切都值了,李顯心境激『蕩』之下,端起種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一迭聲地叫着好,眉宇間滿是發自內心的振奮之愁容。
“殿下,這東西看着不起眼,真能入口麼?”
高邈跟隨李顯多年,還真沒見過李顯有這般衝動的時分,獵奇心不由地便起了,湊到近前一看,見李顯手中那些物事盡皆是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土裡吧唧的,渾然沒半點的香氣,咋看都沒甚稀罕處,不由獵奇地問了一句道。
“能,好吃着呢,就這些東西,不單能飽肚,滋味還好着呢,待得未來大熟之際,本宮親身『露』上一手,你小就等着嚐鮮好了,到時分,別咬掉自家舌頭便好,得,不說這些了,走,都隨本宮到後園裡,趁地利大好,都種上再說!”
李顯心境正好,自不會去計較高邈這一問的孟浪,哈哈大笑着調侃了其幾句,而後,有些個刻不容緩地呼喝了一嗓,領着一衆人等趕去了後園,又是挖坑,又是填土,又是澆水地繁忙開了,好在親衛隊人手多,懂農活的人也不少,在李顯的指揮調度下,不數刻便已將各種植物分壟種下了地。
“啓稟娘娘,東宮那頭有動靜了。”
德陽殿的書房中,剛吃了個悶虧的武后發作了諸武弟一番之後,卻也不得不將明崇儼、賈朝隱等心腹重臣召了來,商議着如何應對高宗的疑慮之事,正自議到緊處,卻見程登高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出去,小意地湊到武后的身前,壓低聲響地稟報了一句道。
“說罷!”
武后心境很不好,只因她已是看出了高宗對諸武弟把持羽林軍的極度不滿,這會兒心正『亂』着,一見程登高那副鬼祟的樣,自是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橫了其一言,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啊,諾,據東宮眼線報答,半個時辰前,一撥人馬趕着數輛馬車進了東宮,內裡裝的盡是些奇奇異怪的植物種,聽說來自海外,太殿下已令人將那些植物種在了後園裡,還加派了專人在後園盯着,不讓旁人隨便接近,奴婢以爲此事恐別有蹊蹺,還請天后娘娘聖斷。”
一見武前面『露』不愉之『色』,程登高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躬低了身,小心翼翼地出言解說了一番。
“嗯?真有此事?”
武后對李顯前些日忙乎着耕地的行爲本就有着極大的疑慮,早已密令東宮外線徹查此事的根底,這會兒一聽李顯居然引種了海外的植物,雖不清楚根由,可心底裡卻有種不是太妙的預見涌上心來,但卻找不出成績的根本之所在,眉頭立馬便皺緊了起來。
“的確如此,聽說太殿下對此事極爲在意,很是狂喜了良久,只是外線那頭地位太低,卻是不知太殿下終究在興奮些甚。”
武后有問,程登高自不敢不答,緊趕着便出言一定了一句道。
“哦?諸位愛卿對此可有甚看法麼?”
武后皺着眉頭想了良久,卻一直不得其要,愣是猜不出李顯的葫蘆裡終究賣的是啥『藥』,不得不將成績拋給了一衆心腹手下。
“娘娘,此事恐別有蹊蹺,太殿下從來不按常理出牌,須得小心提防是。”
“不錯,微臣也是如此看法,此時宜靜不宜動,還是先看看再做定奪亦可。”
“娘娘,依微臣看來,太殿下此舉似有標立異之嫌疑,參其一本可也!”
……
武后如此精明之輩都猜不到李顯的用心,賈朝隱等人又如何能『摸』得着眉目,只是武后有令,卻又不敢不答,這一衆說紛紜地一答,盡是些不着邊際的廢話,直聽得武后本來就皺着的眉頭自是皺得深了幾分……
就來。
列表。盛唐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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