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景象在姜青腦海中緩緩隱去。
結束觀想的姜青呼了口氣，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掌上空空如也，但他能感覺到一縷無影無形的力量隨着他的意念匯聚在他的手心，在完成初次四維觀想後，他一身的屍魔之氣已經全部被轉化成了這點新生的特殊元氣。
“這就是按照觀想法修行法門修煉出來的，和觀想對象特性緊密關聯的原初法力嗎？”
理論上來說，人對自己修煉出的法力特質應該是心知肚明的，本能的就會明白自己法力的力量形態與用法。
但姜青除了像控制以往屍氣那樣四處搬運這點法力外，連讓其模仿屍氣移動點灰塵都辦不到。
因爲這點法力並不是完全靠他自己修煉出來的——
以姜青當前的知識儲備和思維能力而言，想完整的理解並觀想出程斌那存在形式超越常理的四維戰體是不可能的，甚至連浮於表面的數據描述都足以讓其腦袋過載。
而被念氣轉接到程斌本體的那部分思考與運算過程，又無法被這個世界獨特的對人接口“修行”所識別，所以程斌只能將四維戰體的信息無限簡化壓縮加密，直到其能被姜青的腦子承載爲止。
如此修煉出的法力，姜青自然無法發揮出它的所有力量，不過好在有一個全程參與觀想的師父可以教他。
“教就談不上了，我對這世界的物質運作也是一頭霧水，我們共同實驗共同探討...”
程斌觀察着姜青精神與這縷法力產生的複雜交互反應，一邊總結法力與靈魂之間的操縱接口，一邊催促道：“趕緊的，你試試按照我教你的那些時空相關知識公式去使用這點法力，看看有沒有反應。”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物質是怎麼和時空變化產生關聯的，內域世界的質量和曲率在這個世界對應着什麼東西，但四維戰體能夠存在，就說明兩邊的世界在時空層面上結構高度相似，那麼時空相關的現象、知識、技術都應該可以運用。
所以程斌纔會讓姜青觀想時空方面的東西來製造法力，如果能產生出可以干涉時空的法力，那各種問題就簡單得多了。
“空間曲率、質量、引力...”姜青回味了一下學習到的那些知識，隨後將目光轉向旁邊地上的粗糙原石。
雖然質量這種東西在這個世界本質不明，但重力和重力加速度的外在表現與程斌原來的世界一樣，都挺好測的，沿用內域的公式用這兩個數據算一個質量出來用應該可行。
所有的知識與數據，都是爲了強化姜青對自己要做的事情的認知程度。
當他腦海中帶着強烈的意願注視着那塊石頭時，他手頭的法力出現了輕微的損耗，石頭周圍的景物出現了火焰邊沿般的扭曲波動，原本靜止在地上的石頭驟然加速飛昇，咚的一聲砸在洞窟天花板上，如同砸在地面上那樣抖了兩下。
“嗯？”始終仔細觀察着姜青精神變化的程斌，意外的發現隨着姜青第一次正確使用出這縷時空法力，其簡陋的全景圖驟然多了一種全新的感知渠道。
原本依靠動能感應點亮周圍物質的全景圖，範圍驟然擴大了數倍，將地下迷宮外的山體與峽谷都納入了其中，看起來是獲知了廣闊範圍內物質受到扭曲時空的引力數據。
“有趣，這個世界不但會提供特定的元氣作爲‘手’，連‘眼’都會根據力量類型包分配嗎？這種根據信息類型產生反饋的機制，怎麼看起有點薩麥爾那種權柄的味道？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不用糾結怎麼拓展全景圖了。”
程斌心底浮起一些關於世界運轉的猜測，隨後打斷了興奮中不斷嘗試力量的姜青，把身體的控制權要了過來。
進行微妙的精神操縱後，將這第二人格切換成“姜青”的主體思維，程斌看了看手頭如臂使指的法力，動念間就測定標註出了這點法力所有的時空干涉規律，總結了其輸出功率、消耗、精度等等相關特質的公式數據。
隨後程斌屈指一彈，小半法力憑空消失，他身前的空間劇烈扭曲了起來，甚至崩裂出無數黑色裂隙，但眨眼後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奇怪，時空結構不是高度相似甚至完全一樣嗎？爲什麼往第四維進行震盪，去實現邏輯化結構、四維偏移、空間跳躍、開闢亞空間不行呢？不是力量不夠消耗的問題，是產生作用的根基就不對...”
程斌將身體控制權交還給了身體原本的主人，讓姜青去適應新力量並進行下一步的計劃，他就將注意力轉回本體，對比琢磨剛剛測試得到的數據去了，在可確信數據太少的情況下，想整理出這個世界的時空理論模型真是非常困難。
被自家師父粗暴地塞了一腦子的法力測試數據，姜青有些憂傷的揉了揉太陽穴，隨後有些驚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之前實驗法力的時候還沒注意到，現在姜青審視了一下後，發現自己變成屍魔後漆黑帶毒的尖銳指甲，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不但顏色恢復了正常人的樣子，質地也不再堅韌到能當武器了。
抓起一縷顏色似乎變淡了很多的血紅色頭髮看了看，姜青回想起過去獲得的那些情報，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本命元氣的性質會反過來影響到妖魔的體質與精神，這麼說屍氣沒了的我已經不算屍魔了？但時空法力...有這種類型的妖魔嗎？時空之妖？”
說不定有一天自己的心臟會重新跳動起來...
也沒太在意自己的種族歸屬問題，按了按自己胸口的姜青，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模樣大變的全景圖上。
全景圖帶來的感官刺激弱化、美醜不分的負面效果，感知深度還沒找到進入微觀辦法的姜青還沒有深刻的體會，但那種將廣闊範圍物質內外看得通通透透的感覺着實很吸引人。
以一種超越二維圖像的三維全局視野打量了一下自己辛苦弄出來的藏身處後，姜青將目光投向更遠更高的地方，剎那間岩石山巔的狂風、峽谷盡頭的水流，都將自身的運動能量與所受引力反饋給了他，描繪出一幅逼真的無色圖景。
“能延伸到遠處的，只有被賦予的動能、引力感應嗎？不知道範圍和深度該怎麼提升，如果我想看到顏色的話要怎麼辦呢？呃，不會要去研究和光有關的法力吧？”
姜青調動法力扭曲自身周圍空間，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間折騰蹦達了幾下後，適應了當前法力控制的精度，他興奮的奔跑出洞窟，然後兩腳一蹬就竄向了空中。
和用屍氣配合道具操縱氣流飛行的感覺完全不同，受到重力被抵消的姜青感覺自己就像在無限墜落一樣，有種心臟都蹦到了喉嚨口的發虛感。
稍微調整了法力作用後，姜青重新感覺到了重力，但這個重力的方向被他扭曲成和大地平行，於是他不斷加速，飛快的繞着山頭飛行或者說墜落了起來。
妖魔的體質不管怎麼說都比平常人強多了，姜青在頻繁變幻的重力方向和高速下也沒覺得眩暈噁心，反正有種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暢快感覺。
被自家師父彈指用掉一大截的法力再次消耗過半，姜青忍住繼續暢快飛行的慾望，落在山頂後微微分神。
預設的精神調整被姜青的暗示觸動，他瞬間就進入了完美的觀想狀態。
一邊在精神裡觀想四維戰體，一邊嘗試在現實裡活動，感覺自己頗有點精神分裂的姜青動作慢慢從遲緩恢復正常，他很快就適應了這種他師父專門弄出來的低浸入式快捷冥想。
法力在這過程中緩慢恢復，並一點點的增強着。
再次飄起來的姜青估算了一下法力消耗和恢復的速度，覺得自己長期高速飛行的障礙已經從法力消耗變成了精神疲勞。
姜青看了眼天空，陰冷的月光已經開始向着熾熱的陽光轉換，他之前本來想飛到高空看看的，但不管是本能還是情報都告訴他，高空有着相當可怕的危險存在着，於是他只能暫時放棄。
“師父說接下來要針對法力開發各種功能法術，還要去修行界尋找一套完整的修行體系知識，爲拓展感知探究物質本質做準備。”
在第一縷陽光落下後，姜青脫下衣服直面太陽照射，發現現在自己的陽光抗性，比身爲屍魔時強大了無數倍，幾乎和正常人一樣不受到任何負面影響。
將粗布衣服重新披好，姜青難得在白天悠閒地四處看了看：“不過我和師父在修行圈子裡是個什麼水平啊？雖然階段是第一步煉精化氣，但修行界的鬥戰能力聽說和四大階段關係也不是太大，見識和情報都太少了...咦，那個是...人類？”
姜青有些詫異的在全景圖裡看到了一個人形的輪廓，他將注意力轉過去後，這個模糊的輪廓就變得異常細緻清晰。
“繩索、弓箭、砍刀、皮甲...”打量了一下那人身上的零碎後，姜青好奇地從天上飛了過去，“是個獵人嗎？到這麼深的荒野來幹什麼？”
——不會是衝着我來的吧？
有些猶疑的姜青藉助密集樹枝的遮擋，靠近到可以直接用眼睛觀察對方的距離，隨後飄在對方視線死角尾行起來。
跟了一會兒後，姜青就眼睛一眯，露出了有些微妙神情——還真是衝着我來的啊？
只見那獵人躲在樹幹後，對着姜青那地下迷宮的一個隱藏出入口探頭探腦。
姜青順着獵人的目光看了過去，全景圖就掃出了一個隱藏的很好的陷阱，陷阱看上去沒有尖銳鋒利的殺傷武器，但有一袋粉末狀的物質放在覈心位置。
——應該是用來對付妖魔的某種道具吧...
暗歎了一口氣的姜青，評估了一下這個獵人在元氣方面給他帶來的感應後，就心中一動調用法力給其套了一個重力反轉。
天地驟然顛倒，猝不及防的獵人離地向着天空墜落而去，他慌亂間手舞足蹈到處亂抓，最後拉住樹梢的枝條。
看了看自己腳下深不見底的蔚藍天空，渾身冷汗的獵人心臟劇烈跳動着，見多識廣的他面對這種未知情況依舊有些身體發軟，他小心翼翼的兩手抓住枝條想向上攀爬，但擡眼一看就見到一個長髮紅中帶銀的少年倒着蹲在枝條主幹上，正不懷好意的打量着他抓住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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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獵物盯上的獵人渾身僵硬，姜青輕輕用比普通人堅韌的指甲磨蹭着繃緊的枝條，對緊張的獵人微笑着說道：“大叔你貴姓啊？”
......
手指一掐能測算過去未來的修行者在當前這片球殼大地上並不存在。
但，煉氣化神頂端的修行者，大部分法力特性都會多上一條心血來潮，和他們自身法力特質關聯的東西多少都會對他們產生觸動。
而煉神返虛頂端的修行者，更是能默查整片大地所有涉及他們法力屬性、沒有被其他法力屏蔽的信息，就像深入水屬性元氣的修行者，能以水爲媒介探查所有存在水的地方的情況一樣。
在姜青完成第一次觀想，屍氣轉化爲全新的時空法力，體質產生了微妙變化的時候，在極其遙遠的、球殼大地偏轉三四十度、常年被陰性元氣籠罩的地方，一處不知道多麼廣闊的漆黑深淵中，一道體如山巒般的魔影睜開了眼睛。
未知的命令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距離姜青較近的某個冰原中，一個由大量面色猙獰頭顱拼裝出來的扭曲怪物騰空而起，向着姜青所在的方向急速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