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你上啊！？
在一番激烈的爭執討論後，被一串串邏輯清晰體系嚴密的論述堵到牆角的莫瑞根，以神靈的涵養勉強壓下了暴脾氣，同意紅龍與他這具化身建立靈魂連接，進行一項針對信仰連接相關處理的測試。
面對紅龍，莫瑞根的心情其實是很複雜的。
他不久之前纔在紅龍身上埋了神性打算將其劃拉到自己碗裡來加以利用，雙方說是敵對都完全沒問題，老朋友什麼的純粹就是說笑。
雖然這個嘗試因爲紅龍那恐怖的成長速度而夭折了，莫瑞根索性將完好的神性送了出去，但他並不覺得這點勉勉強強的善緣就能揭過兩者之間的樑子。
但沒想到那條紅龍完全不在意這點事情、更對神靈全無敬畏之心，反而對退了一步、可以交流的他異常感興趣，屢次呼喚神名騷擾不說，這次更是直接來堵門了。
對於矮人出身的莫瑞根來說，這類糾纏不清的麻煩事情其實挺討厭的，他都有些後悔當初湊巧發現外來者後就興沖沖的去招惹對方。
如果不是有上一個紀元就有交情的真正老朋友提前過來交流勸告了一下，莫瑞根說不定會真的啓動地上神國降下戰鬥化身，掄起錘子先和這欺神太甚的紅龍大戰一場再說。
不過，擁有通訊、信使相關神職的神靈化身傳遞過來的訊息雖然來自老朋友，但其背後卻代表的是那堆喜歡抱團的秩序神系的意志。
自從命運之神嘗試將龍神艾歐納入命運之河卻失敗隕落後，命運相關的力量四分五裂到處散落，其中一大部分是被那個秩序神系拿走了的，要說對命運對未來的窺探能力，他們肯定是比莫瑞根這半桶水要強太多了。
所以來自那邊老朋友的勸告，莫瑞根多少還是聽得進去的，他本體深入觀察紅龍的命運都得受到創傷，還是信一信專業的比較好。
——不過這個某方面相當缺心眼的傢伙，未來的行徑真的會與衆神的判斷一樣嗎？
打量着臉上寫滿真誠的銀髮精靈，莫瑞根低聲咕噥了一下，動念間按照其展示的法術模型與其建立了靈魂連接。
......
神靈行走世間所用的化身，具備一定的獨立思考能力，智慧與力量的高低，則根據化身本身的物質結構決定。
而只要在化身中添加上擁有極高複雜度的神性，神靈可以在化身中保留自身完整的記憶與思維，並令化身擁有各種強大的能力。
莫瑞根留在這座矮人之城中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娛樂向化身，身上只有通過神力簡單銘刻的一些固化神術——例如傳送門什麼的。
要不是之前提起了那個蘊含神性的紀念品方錘，莫瑞根連一點像模像樣的攻擊都發不出來。
但即便是個普通的化身，莫瑞根也時刻與神靈本體保持着連接，他只要沉下心來，就可以看到物質世界之外那璀璨的神國，以及那密密麻麻的信仰之線。
探出無形的心靈之手，莫瑞根隨便撈起一把信仰之線，剎那間，他的腦海就被數百道風格各異的心靈之語給撐滿，層層疊疊的話語在他耳邊形成了尖嘯般的刺耳噪音。
崇拜、祈求、壯烈、悲痛、快樂...無窮的感情與思緒透過信仰連接反饋而來，莫瑞根悶哼了一聲，擡手揉了揉這具簡陋化身的頭顱後斷開了感應。
模糊的視野逐漸重整，物質界的景物漸漸清晰了起來，莫瑞根晃了晃腦袋，面無表情的盯着身邊的銀髮精靈，一邊在其臉上尋找異樣的表情一邊問道：“感覺怎麼樣？”
與莫瑞根一起經歷了數百份精神衝擊的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後，緩緩點了點頭：“比我預想的要簡單一些，除了虔誠的信徒外，其他信仰者反饋過來的只有高度專注的某一個念頭，相比起來念誦神名反饋的畫面與聲音記錄還更龐雜一些。”
本來做好準備看紅龍笑話的莫瑞根眼角跳了跳，咳了一聲後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只是相當小規模的體驗，算上信徒以外的那些來自神名呼喚、各種儀式、神職領域的信息，哪怕是弱等神力也得時刻面對比這多數十萬倍的反饋。”
——內域銀河系，不，地球時期隨便一個火爆網遊的服務器，要處理的信息連接與反饋恐怕都不比你說的少...
靠着強大計算力輕鬆扛過信仰反饋的程斌搖了搖頭後擡手打了個響指，他面前就浮現出了一幅半透明的平面，隨後他一邊指指點點的在平面上勾畫圖形線條，一邊對莫瑞根說道：“信息量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
“反饋過來的信息再怎麼增多，無非就是優化處理邏輯並增加計算力的事情，理論上來說，就算反饋信息多到超越了感知極限，頂多也就是無法處理宕機而已，至於你所說的那種精神污染...”
隨手畫完圖的程斌思考了一下，對着莫瑞根繼續道：“你剛纔之所以會感受到巨大的精神壓力，純粹是因爲這部分信息反饋的計算處理全部壓倒了你這具化身上，而你這化身並不具備多強的計算力，並且最重要的是...
“你根本就沒有將感知與思維從信仰之力中獨立出來，信息反饋不僅僅作用在你的感知渠道上，還直接嵌入了你的思維運轉，你應該僅僅是去聆聽而不是去親身體驗...”
——這也是我升維所要面對的難題之一，如何讓世界外維度的信息共鳴避開靈魂算法的層面放在感知接口上...這麼一想這個世界的信仰之道就更有趣了啊。
莫瑞根皺眉打量着紅龍在半空中勾畫出的奇怪圖形，那是一幅由輸入輸入、判斷、處理、指向線等等圖標構築出的複雜結構圖，雖然有些新穎，但以他真神的通識辨析能力倒是不難理解。
那就是將信仰相關變化整合出來的流程圖，從這圖上莫瑞根都能看出來紅龍在神靈這方面到底缺失了哪些關鍵的知識。
在莫瑞根盯着信仰流程圖目光閃爍的時候，程斌一邊琢磨一邊問道：“你化身這裡，處理信仰反饋用的是腦子，但你本體那邊，是靠着神格提供的強大計算與分析處理能力來維持信仰反饋的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代替你承受了信仰洪流的、不歸屬於你意識的神格，是怎麼做到如此智能的運作的？”
盯着圖的莫瑞根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他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情，他轉移視線深深的看了眼面前這位來自萬千位面之外的神秘存在，用低沉的音調說道：“我懂了...
“你是將精神當做一種可以被客觀分析認知的東西在處理，從你這圖體現的思路就看得出來，在你眼裡，神靈的意識必然存在一個載體，所以你纔會認爲信仰連接與反饋的過程是可以被操控改變的...”
程斌眉頭微揚道：“難道不是嗎？你難道對真名的接口沒有一點認知？”
這個世界沒有誰比神靈更瞭解精神、靈魂、真名是怎麼回事了...莫瑞根下意識就想否定紅龍的觀點。
神靈存在於純粹的精神界中，執掌着萬千生靈的真名力量，莫瑞根很清楚的記得上個紀元的自己是怎麼一步步擺脫凡人的軀殼逐漸神化、一點點將意識轉移到神國中去的。
沒有物質、沒有載體，神靈的力量是唯心的，根植於心靈與真名，神靈的意識不可能從客觀物質的角度審視自己意識的結構。
在漫長的生命中，莫瑞根見過很多研究靈魂與心靈的生命，無論是巫妖還是奪心魔都是在靈魂的基礎上研究靈魂，沒有誰覺得精神和物質屬於同一層面的東西。
連純粹的凡人都有一部分精神始終圍繞着靈魂內核的真名，不會因肉體軀殼的毀滅而立刻消散。
莫瑞根很想大聲叱責面前紅龍那叛經離道的觀念，但他又知道，這位紅龍是來自他認知範圍之外的存在，對方必然具備一些超越世界的知識，無論其提出的理論多麼挑戰三觀，那都是值得去深思一下的。
於是在矛盾的思緒中沉默良久後，莫瑞根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你找我是來了解一些神之領域的知識的吧？看了你這圖我大概也就知道你缺乏什麼了，你那些理論等你成神之後再自己去嘗試證實吧。”
神靈最強大的地方就是漫長的壽命與雄厚的積累，莫瑞根有足夠的耐心去研究分析，或者等待更切實的證據來支撐自己的選擇與行動。
不管怎麼說，莫瑞根一開始所想的那種、爲了未來某些計劃與外來者建立關聯的目的算是繞了一圈達成了，而且看起來還有可能有很多額外的收穫，那提前支付信息當做報酬也沒什麼問題。
來這裡找莫瑞根本來就是想從真神那裡獲得這個世界的高端知識，程斌臉上的表情自然是馬上從研討的嚴肅認真切換成了洗耳恭聽。
關於神靈的知識，在任何位面都是高端機密，諸神都有着潛在的默契沒有擴散這些知識的意思，不過莫瑞根不知不覺間就將紅龍當做是與神靈平等的存在，他很自然的對紅龍說出了關於神的事情：
“你已經是半神了，不但徹底消化了神性，還從那個吸血鬼那獲得了神格，你距離成神其實就差了一點信仰積累與一個成神儀式，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更需要一些關於神職的信息...”
莫瑞根帶着程斌返身回到回到石屋大廳，在吧檯那邊拿過幾瓶酒相對而坐，一邊喝一邊談論關於神靈的知識。
矮人神祗的化身喝酒還會臉紅，但程斌這邊一口酒精下肚就被魔力熔爐分解轉化了，實在是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不過莫瑞根所說的那些關於神靈的情報，倒是令他頻頻點頭，覺得大有所獲——只是需要在腦子裡翻譯一下，將其神神叨叨的話語轉化整合到圍繞真名接口構築的理論體系中去。
從上層界到深淵區的位面大地圖，諸神的名號與勢力分佈，神職選擇方面的各種要點，神靈需要掌握的各種技巧，各個位面的種族文明，一些重要的歷史與常識...
在吧檯那邊的半滿的櫃子差點被喝空後，滿地酒瓶城襯托下的神級座談會終於告一段落了。
放下手頭的酒杯站起身來，程斌看着醉倒撲在桌子上昏睡的莫瑞根搖了搖頭——
從莫瑞根的情況與述說來看，這個世界的神靈不只是化身，連本體的主意識都沒有擺脫凡人時期的特徵。
酗酒、好色、暴躁易怒、重視麪皮...帶着神的名字卻沒有真正屬於神的心靈。
不管是爲了懷念過往還是維護靈魂算法，保留一些感官刺激與情緒反應並沒有什麼問題，但若是無法明確觀察到並主觀控制這些思維活動反而沉浸進去了，那就只能說是本末倒置了。
舉行成神儀式的存在，並沒有在意識轉移中改變自身的思維慣性，他們無法認知並改造自我，所以就無法直觀而主動的掌握每一絲信仰連接。
“疲憊、恐懼、絕望...神靈無法做到想刪除就刪除的絕對自我控制，只能靠意志去硬抗，所以才無法承受精神洪流的衝擊。”
沿着通道走回小鍛造場邊的露天平臺處，程斌望着火山口改造的魔力熔爐思索着接下來的計劃。
“好消息是，信仰積累和成神儀式不是萊因哈特那隻吸血鬼所知道的那種硬性要求，以我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很多虔誠信徒來穩固靈魂降低風險，有萊西那種深層信仰連接，我也不用擔心成神後無法感知物質界而迷失的問題。
“這樣傳播信仰就不急了，一個信徒頂多就是神力積累困難罷了，倒是神職領域成神後調整比成神前困難很多，要先注意一下，我原來照着火元素領域改出來的神性屬性有些不合標準...”
沉吟了一下後，想到神職問題的程斌嘀咕道：“神職衝突引發神戰也是個問題，奇怪的是，莫瑞根這位教義類似生產力發展的神靈才中等級別就算了，那位神職涉及知識與真理的神靈爲什麼纔是弱等神？
“要知道知識就是力量啊，那位神靈背後看來隱藏着一些問題...去見識一下吧，反正關於神職選擇的問題也得找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