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元素之神寫入物質規則的本體貫穿整個星界，當然是不可能直接轉化到只佔據一個位面的新版魔網內的。
所以程斌和其進行的實驗，只是局域測試一下新式規則神靈的架構，看看其運作狀態與帶來的衍生影響。
規則神靈的存在本身就相當貼近新式神靈的定義，火元素之神專門分離出來的、與神格神職徹底割裂的獨立化身，只要轉換了認知世界的視角，使用了程斌那一套邏輯與知識體系，就可以相當方便的嵌入新版魔網深入底層的觸角中去。
在物質與虛空的夾縫中研究探討了一段時間後，程斌就將火元素之神帶領進了新魔網底層的大門，後面的事情就可以讓火元素之神自己去慢慢研究了。
這個位面的智慧生命已經掌握了一些物質規則的調整方法，新式規則神靈如何和位面內智慧文明共存共贏，這衍生項目也是需要一些時間來觀察的。
反正程斌圍繞着試點位面，埋了不知道多少重記錄、屏蔽、防禦、回溯、控制等等手段，火元素之神就算在規則層面研究實驗中手滑引起了連鎖反應，也不會真的出現位面崩潰之類的大問題。
至於位面震盪、元素暴走之類的小問題，程斌就懶得管了——試點位面裡的智慧文明用了那麼久新版魔網，有着那麼多預案准備，如果連這點新手村級別的風波都扛不住，那就別談以後的取消隔離直面諸神了...
像是上次那個叫什麼岡布奧的史萊姆文明，貿然進行激活藍晶大地母神本體的實驗，喚醒了艾維留下的、絕大部分神性史萊姆的身軀，差點引起天崩地裂、位面融解的恐怖災難，最後還是隻靠凡間力量完美解決了，沒有出現惡性後果。
...雖然後面有艾維去插手幫了一把，但以史萊姆和精靈爲主要成員的聯合文明，應對位面級危機的能力還是有的，不至於被火元素之神的特殊化身給壓制住。
觀望了一下火元素之神那邊的進度後，程斌就將視線轉到了位面內的另一個地方。
“公正與審判之神...看這趨勢，阿瑟這傢伙有點懸啊...不知道你原來是怎麼計劃的...”
......
在紅龍與火元素之神的研究與實驗開始實際影響到整個位面之前，阿瑟已經在特殊魔網貫穿的無數半位面間遊歷了一圈了。
在這段不算短的時間裡，阿瑟靠着極高的臨時權限，遇到了特殊的植物文明、見到了觀念愛好相近者聚居的懸空高塔、拜訪了獨屬個人的模擬王國、看懂了深藏在魔網公告中的各種權利爭奪、逛過了這個位面最尖端的研究機構...
在魔網某個層面的律法模組上，他看到了自己幾輩子都沒見到過的、證據最詳實、速度最快的判決，從民衆衝突提出訴訟，到魔網抽調信息記錄、依照對應法規做出判決...拋開後面的民衆反饋與人工複覈，整個過程甚至都沒花費超過一次呼吸的時間。
無所不能的魔網幾乎支配着整個位面的一切事物，而魔網權限的分配與使用又在複雜的爭奪與妥協中被文明導入正軌，整個位面的魔網維護最基本的通用規則，而不同的半位面在這基礎上根據需要調整着局域魔網的運行...
最底層權限的民衆，都能靠着每日真名力量兌換的魔網點數，輕鬆調動魔網中積累的各種功能模塊，用元素物質憑空製造所需物資，這個位面根本沒有飢寒交迫的概念。
而透過對規則的調控，半位面開闢與時空延展輕而易舉，這裡的智慧生命之間，不會有爲了爭奪生存空間而進行的戰爭。
種類繁多風格各異的半位面、因極高信息交換效率而誕生的無窮娛樂文化，讓民衆的慾望可以非常簡單的得到釋放，獲得心靈上的滿足。
人們的生存沒有壓力、喜好得到滿足，開始追求人生更高意義與價值的他們，又在魔網的各種硬性知識要求與個性化引導下，輕鬆走上了正確的道路，爲文明的發展與魔網的強化做出貢獻。
“真是美好的社會啊...”在無數半位面間一刻不停逛了很久的阿瑟感慨了一聲，隨後他看着魔網界面上某個功能權限的最低開放要求咋舌道，“就是對民衆的基礎素質要求太高了，幹什麼都要考驗知識和思路...”
作爲交通樞紐的半位面中，阿瑟站在傳送平臺邊的緩衝等候區裡四處望了望，隨後看着周圍來往的各個種族身影暗歎了一聲——
沒有神靈、沒有教會、沒有種族與地域分割，連其他位面劃分階級的超凡力量，在威能無窮的魔網面前都毫無存在感...
擺脫這些持續了無數年的束縛和制約後，文明才能一路走到這種地步麼...
心緒複雜的阿瑟看了眼自己魔網界面上閃爍的地圖，在所剩不多的未踏足地區類型中選了一個，隨後走上了傳送平臺。
整個世界彷彿在逐漸淡化，阿瑟眼前的事物平滑的變成了半透明的模樣，隨後另一重半透明的景物疊加在了上面，並逐漸將原本景象的實質感取代。
就像經歷了一場幻覺一樣，在沒有任何魔力與符文異狀的情況下，阿瑟就無縫轉移到了另一處空間裡。
這種據說最初是爲了緩解傳送眩暈、解決傳送前後空間感異常而出現的疊加緩衝技術，阿瑟也不是第一次體驗到了，所以他很快就轉頭打量起了周圍的新環境。
“自然的空氣、標準版重力...位面主體區域受調控的環境參數果然很少麼...”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後，阿瑟走出彷彿一個大樹樁一樣的傳送區，在周圍精靈的好奇注視下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這裡曾經是精靈族最重要的文化與政治中心、精靈王國的舊都，不過現在大部分區域都已經變成了普通的樹林，只有內部最核心處的世界樹神殿在魔法維護下還保留着原貌。
保留着原初精靈母樹的世界樹神殿，已經是這個位面最著名的景點之一了，不過由於精靈族的感官與一些權限上的限制，並不是所有位面內生命都可以深入神殿。
不過阿瑟的臨時權限等級足夠高，這讓他在一些精靈的驚訝注視下跨過了神殿分割內外的界限，走入了世界樹神殿的內部區域。
一邊四處張望一邊穿過滿是歷史氣息的樸素走廊與殿堂，阿瑟來到地圖上標註的神殿與精靈母樹處後，卻瞳孔一縮猛的停住了腳步。
在他面前的神殿與精靈母樹之間，豁然有一頭體長十餘米的紅龍趴在那裡。
見到這與周圍自然畫風格格不入的紅龍，感到極其眼熟的阿瑟驚愕了一會兒，然後就靠着那紅龍身上那平靜到異常的靈魂氣息確認了其身份。
求知之神、紅龍卡薩...理論上信仰歸屬聖光之源的阿瑟收起驚愕的表情，彎腰給面前的神靈行禮問好：“很高興能再次見到您，卡薩大人，上次在您面前聆聽教誨，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對你而言，我們確實是很久沒見了啊，阿瑟。”身上零散着幼年期小精靈、龍首上直接就坐着一個小不點的紅龍也沒怎麼動彈，他瞥了眼年老的聖武士，隨意迴應了一聲。
給自己理論上的上級行禮並得到迴應後，阿瑟擡起頭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景象，隨後忍不住問道，“卡薩大人，您爲何會出現在此處？”
紅龍笑了笑道：“神靈分出化身到處跑不是很正常麼？這裡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我的老家了，我成神後一直都有留個化身在這裡待着。”
當然，程斌在世界樹神殿派駐化身的主要目的，還是一直盯着無影無形的世界樹嫩枝進行長期觀測，不過這背後涉及的很多隱秘事情就沒必要給阿瑟多說了。
“倒是你，阿瑟，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聽到紅龍的問話，阿瑟怔了怔，隨後他腦海裡閃過在這個位面的所有經歷與自己那些記憶碎片，有些勉強的笑道：“我不是很明白大人您具體是指什麼，難道您是說...”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就給你說過吧？”紅龍豎瞳中的紅光掃過阿瑟的身軀，隨後他雙目微閉道，“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若想保留自己的人格繼續生存下去，就必須直面你不想面對的答案...
“老實說，你能苟到現在還沒出現轉折變化，也是挺令我驚訝的，我當初給你那一堆調研資料你有認真看麼？不會全丟了吧？”
回想起當初紅龍塞給自己的那堆關於超凡社會、生產力、信仰與教會的、視角邏輯都很奇特的資料，阿瑟嘴裡發苦，一時間沉默不語。
紅龍將兩個喜歡在自己龍角上折騰的小精靈抖下來弄到一邊，隨後隔離開其他生命的感知看着阿瑟說道：“都到現在了，要說你對自己的身份一無所知，那就未免有些可笑了...
“你一直壓制自己不往那邊去深思可不見得是好事，聖光之源裡位置再空下去，我都想直接推倒重建了。”
阿瑟長嘆了一聲，在瞬間的猶豫後就將一直積壓的記憶與思緒全部融入了靈魂，隨後他揉着眉心緩聲道：“可是，我根本沒有領悟到公正的真意，就算踏出那一步，也無法保證最終不會迴歸原點...”
深入打量了一下阿瑟的靈魂真名後，紅龍搖了搖頭道：“你將意識與神職結合的太緊密了，通過調整思想意識來重塑神職...唯心的弄起來怎麼感覺還比唯物的還麻煩...”
頓了頓後，紅龍直接說道：“你在轉生之前就想的很清楚了吧？阻礙你公正之道的，就是諸神本身，除非你淘汰所有神靈成爲統御一切的至高神，否則你那種理想化的公正是沒辦法實現的。”
阿瑟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這個位面，就是你在嘗試探索沒有諸神干涉的世界模樣？如果將特殊的魔網替代看作是至高神的話...”
“這個位面進行的實驗可比你想的要多得多，”紅龍不置可否的說道，“作爲聖光之源的一份子，我在這乾的事情肯定是得到提爾他們認可了的，所以你大概也能猜到——聖光之源已經開始執行你還在猶豫的那一步了。”
阿瑟看了眼自己視野裡的魔網界面，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魔法女士也參與進來了麼...”
在沉吟了一會兒後，阿瑟忽然笑了笑道：“以提爾他的脾氣，肯定不會去做違背正義之道又沒把握的事情，所以他到現在都還沒來叫我，只是在顧慮着我人性與神性間的問題？”
“反正你回去隨便問問就知道具體情況了，”紅龍隨口道，“我把你弄到這裡遊歷了一番，特意選擇了一些事件經歷來刺激你，就是爲了讓你快點歸位...
“我以靈魂大師的名義擔保，你當前無論選哪條路迴歸神座都可以不留後遺症的成功，但最後的選擇還是得你自己來做，所以快點做決定吧，你們對靈魂的控制能力不行，拖久了又要出變數。”
“是這樣啊，謝謝了...”回想起這段時間內某些感觸微妙的經歷，阿瑟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搖了搖頭，“我曾經想調整打造出一個最強大最理智神靈意志，來爲至高神位打下基礎...但既然提爾他們改變了計劃，想來你的辦法更加的優秀吧，那麼...”
頓了頓後，下定了決心的阿瑟笑道：“以後也請繼續叫我阿瑟吧...”
徹底放開自我壓抑的阿瑟，意識在下一瞬接觸到了與真名密切關聯的那枚璀璨神格，他看到一個美麗到如同夢幻般的天使虛影從神國中走出，向他擁抱而來...
見到年邁聖武士的身影化作純粹的聖光從眼前消失，程斌的視線掃過虛空，打量了一下那難以察覺的神靈歸位痕跡，隨後就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紅龍化身這邊。
這時，一個身着白袍的精靈緩緩從旁邊的神殿中走出，有些感慨的看了眼阿瑟消失的地方：“那一位最終選擇了放棄舊有的神靈意識、保留當前更多的人性嗎？這在人格的交鋒中算是勝利還是犧牲呢？”
“哪那麼複雜，頂多算是心態調整罷了，”解除屏蔽魔法的紅龍偏了偏腦袋，看着從旁邊神殿裡走出的精靈說道：“倒是你，大祭司，你還不去考慮一下延長壽命嗎？
“阿瑟這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神靈都敢玩年輕化，你一臉死氣沉沉的幹嘛？難得遇到新版魔網試點的機會，你難道還要學那些史萊姆麼？就不想看看更長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