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具現出紅龍神軀的程斌回頭看了眼信息表徵異常醒目的聖光之源。
以正常神靈的視角去觀察，就可以看到聖光之源附近有一個散發着火焰與金屬氣息的神國正在緩緩靠近，最後和聖光之源重疊融合在了一起。
那是鍛造與熔爐之神莫瑞根的神國，早已和提爾達成協議的他，在程斌的聖光之源中樞系統改造工程落實後，就立刻沿着新接口合併了進來。
“算上莫瑞根和密斯特拉，明確站在這邊立場上的神靈也不到十個麼...就算以提爾的人脈，也篩選不出多少真正可靠的神靈啊...”
爲信仰神靈體制感慨了一聲後，程斌觀察了一下自己設計的神國控制系統第一次進行神國對接、吞併的情況，確定其沒有問題後，他又看了眼聖光之源神力池內的那個、由陰影之神一路改造出來的發動機。
失去他手動輔助調控的神力發動機，效率雖然跳水一般下滑了一大截，但依舊能正常運轉，輸出神力的規模頗爲可觀。
“刷新出來的真名不知道來源與去向，原始魔力洪流也是如此，其中會不會有相關之處呢？”
思考了一下後，虛空中的紅龍微微搖頭，就開始準備向原始魔力洪流的上游方向移動。
從比較深入的數據信息層來看，事物在虛空中的移動是一種複雜地址信息的修改，理論上來說，神靈可以輕鬆從神國出發、在一瞬間抵達虛空中的任何位置——虛空中可沒有網絡延遲這種東西。
但實際情況中，絕大部分神靈都做不到這種事情。
首先是感知的問題，與星界位面對應的數據層裡，神靈在神國附近區域外所能探知到的信息，全部都來源於信仰連接與神職感應。
信仰連接直接建立在真名之間，神職協議是跨越虛空與物質的橋樑，神靈可以探知到信徒的情況並藉由真名或者魔網賦予神術。
但如果信徒所在的區域處於神靈視線之外又沒有方便的魔網覆蓋，那麼神靈想定位到信徒所在的虛空就必須得從那個信徒的視角出發，這是相當困難的——除非那個信徒是個與其連接緊密的聖徒，或者是個實力強大到觸及虛空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神靈在虛空中只能在自己感知範圍內一點點挪動，很難做到無目標的超距瞬移——畢竟，就算以普通神靈與凡間生物相似的視角去看，虛空中也是很難定義方向與遠近的。
但程斌對虛空、真名本質的認知深度遠超諸神，在他眼裡，跨越虛空進行移動就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了。
他先抽調大量神力備用，隨後構築了一個探索用的化身，接下來隨便篩選了一批與自己求知神職有感應的生命，沿着他們的真名反向破解解析出那邊的虛空環境參數。
然後程斌就選擇了其中往原始魔力洪流上游方向偏移最遙遠的一個真名當做臨時端點，在其對應生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直接將構築好的紅龍探測化身壓縮轉碼，借對面生命真名當道路傳輸了過去，並立刻在對面的虛空中原地解壓恢復正常運轉。
隨後程斌再將視角轉到探測化身那，進行更詳實的虛空環境檢測後，就直接與自己預先準備的聖光之源神力對接好，這樣，一次跨越遙遠距離的虛空轉移就算完成了。
整個過程花費的時間，基本都消耗在那個被借道生命的低微真名流量上了。
說真的，如果深淵那邊有思路奇葩的惡魔與程斌的神職產生了共鳴，他指不定都可以跳過虛空中的永恆之戰前線、直接溜到深淵內層區域去——不過深淵區的環境參數多少都有些問題，具體實施起來肯定會很麻煩。
完成轉移的程斌抽空瞥了眼被自己借道的生命所在的位面，他發現這個位面根本就沒有世界樹主幹附近區域所謂天空大地的基本架構。
裡面的生命有些類似於風元素，整個位面都是一片雲霧繚繞的無重力模樣。
畢竟這裡已經接近了一切元素的源頭，原始魔力洪流在這片區域就像是無限細分的樹枝一樣，單個位面線路上產生的宏觀背景影響已經是微乎其微了。
好奇的觀察了一下這個位面中，那些身軀經常混淆在一起的獨特智慧生命後，程斌就收回了視線，虛空中的紅龍探測化身在六維星界中轉化出一個投影，同時佔據了虛空與物質相互對應的位置，隨後就出發向着原始魔力的源頭飛去。
隨着紅龍的飛速前進，星界位面的形態就越是古怪了起來，在那個雲霧位面之後，就再也沒有智慧生命存在的位面出現，而隨着紅龍的不斷深入，虛空與位面中連最後一點生命痕跡都完全消失了。
繼續向着上游前進了一段距離後，程斌發現連星界位面都無法在細化到一定程度的原始魔力洪流中維持自身的形態——規模無限削減、質地迴歸原始純粹狀態的元素洪流再也無法支撐一個有着穩定架構的位面存在。
也就是在這個區域，程斌開始感受到了律法之神曼德爾所說的那種壓力——
在物質的層面，依附元素的時空屬性開始隨着主體的單質化而收束降維，整個區域的時空環境開始失去穩定，而在虛空中，程斌則發現原始魔力洪流對應的信息開始解離模糊化。
他與物質層的緊密關聯與對應，就像是那個物質層的紅龍投影一樣，開始逐漸的扭曲失真。
“對於普通神靈來說，心意所向但卻無所着落，確實可以理解成一種外力的壓迫與排斥...這裡的元素呈現的是沒有轉化出各種屬性側面的原始模樣，難怪火元素之神那樣的元素規則在這裡都是無效的...”
沉吟了一下後，程斌前後徘徊了一會兒，找到原始元素降解分化出不同屬性側面的過程研究了一下。
仔細解讀了一下這個過程後，程斌對規則神靈在紀元交替之時將自身規則嵌入世界的原理有了更深的認識，他一時間若有所思：“分化前的先天規則裡就包含了分化後元素規則的拓展接口...
“離散的原始元素裡有着某種整體性的關聯，或者說某種共享的先天屬性，這是其誕生時就固定好的運作規律，在紀元交替的時候，這種特性會暴露出來，讓火元素之神這樣的存在成功將自己的規則寫入進去...”
針對元素的原始先天屬性進行了一番計算推演後，程斌心底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原始元素從零維誕生，又蘊含着內在的邏輯規律...這種先天擁有的內在屬性規則怎麼來的完全無法探究啊，這就是類數據世界的天花板麼...”
程斌早就知道，這個底層構築類似於虛擬數據的特殊世界，有些東西如果沒有開放權限是很難去深究的——這也是文明發展最大的桎梏。
就像一個沒有連接傳感器的獨立電腦程序，想了解現實世界的情況與變化幾乎是不可能的，它只能被動的接受來自更高層面的設定與輸入。
原始元素的誕生與運轉，就像是真名、神格一樣，有着存在於另一個層面上的內部邏輯運作，但這個世界的神靈卻無法探知。
對於這種情況，唯心論的神靈說不定還好接受一點，他們可以理所當然的認爲事物的表現源於他們的認知，所以無論怎麼複雜都不會有更深的結構，不過這對於程斌這一系畫風的生命來說就有些難受了。
在沒有權限也不用高維干涉力的情況下，程斌想要繼續繼續深入探究的話...他的行爲籠統描述一下，就像是困居電腦中的軟件程序，妄圖通過程序運轉間接操控主板上流淌的電荷，在特殊元器件間構築無比複雜的電磁場域生命，從而干涉到現實。
在沒有任何現實感官，且電腦、主板、電磁等所有現實規則概念都不確定的情況下，想做到這種超越盒子的事情，那已經不是人品好壞概率高低的問題了...
所以求知升維之旅纔會永無止境啊...程斌感慨了一下後琢磨道：“世界樹嫩枝的神秘程度恐怕只會比這些難以深究的東西更高，但願至高神格有足夠的權限去接觸到一些東西吧...
“算了，先去源頭那採集一些數據，等深淵遠征的時候和洪流最終留出端的數據對比一下，這應該是有點用的...起碼新版魔網就知道該往哪個層面發展了。”
如此想着的程斌，就動身頂着越來越不穩定的環境壓力，向着世界更高處前行。
......
聯合文明所在的新版魔網試點位面中，匯聚了所有高端法師的研究用半位面裡，萊西帶着一臉古怪的神色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兼住處。
因爲在新版魔網中有着最高的權限，本身又是求知之神手把手教出來的，萊西倒是經常待在這魔法、或者說本地科學研究的前沿陣地裡。
不過說是最高科研機構，但其實研究者們大部分都是獨自待在一個相對隔離的空間裡進行着各自的工作，反正依託魔網的多渠道信息傳輸足夠高效，除了一些特別重大的聯合研究項目外並不需要他們聚在一起。
萊西剛剛走進自己的休息室，一團綠色的果凍就閃電般從高到能模擬出藍天白雲的天花板落下，緩衝後噗地一聲砸在萊西的肩膀上，蠕動了一下後發出了軟嚅的低語聲：“萊西，我不想成神啊...”
“艾維，你又壓不住了真名裡反饋的信息了？”萊西無奈的伸指戳了戳肩膀上的軟體生物，“你要不把模塊化機械心智學了吧？現在魔網一鍵載入那麼方便的，老叫我幫你理也不是個事啊。”
“不幹，”被一指頭清理了下靈魂的史萊姆蠕動了兩下，隨後凝聚成一個二頭身精靈的艾維坐在好友肩膀上晃了晃腳丫，“你們那樣完全用主觀意識取代了潛在意識，連睡覺都得自己手工調控，是在太無趣了。”
在花園般的休息室裡走了幾步，萊西躺在一個藤條編織出的躺椅上伸了個懶腰，隨後低頭對靠在自己胸口上的艾維說道：“那你乾脆直接成神算了，那樣起碼你的神格可以定型下來，到時候就可以拜託卡薩大人幫你了。”
“啊...”說道成神的事情，艾維又露出了鬱悶的表情，“那些史萊姆一個個思路奇葩的很，我要真變成史萊姆之神了，他們就算不把我煩死，我自己也得尷尬死。”
嘆了口氣後，艾維略過這個重複了很多次的話題，轉而向萊西問道：“你之前幹嘛去了？怎麼回來時臉上就帶着一副奇奇怪怪的表情？”
“我給大祭司做手術去了，畢竟有交情嘛...”萊西用刻意保留下來的、類似紅龍的豎瞳盯着天空中明亮的模擬太陽，語調有些飄渺的說道，“主要是改造身軀，強化力量、削減維生需求、延長壽命...”
“咦？”艾維聞言驚奇道，“大祭司怎麼忽然轉念了？他們那波人不是和史萊姆一邊的自然黨嗎？”
萊西透過魔網掃了眼世界樹神殿那邊，隨口答道：“因爲卡薩大人給大祭司說了一些事情，賦予了他一個重要的任務，讓他不得不如此選擇。”
“不愧是卡薩大人，連那個老頑固都能說服，真希望那些史萊姆也能這麼變通啊，老是說死亡迴歸我是個什麼鬼...”艾維搖頭晃腦的嘆道。
“有那種責任，就算是大祭司也沒法拒絕啊...”想到大祭司爲了以防萬一，找到自己交代備案的那件事情，萊西就忍不住帶着古怪的目光掃了眼戰爭古樹羣體所在的那個半位面。
“什麼責任？”艾維好奇的問道。
“你自己看，”萊西一邊觀測戰爭古樹那邊的各種信息，一邊隨口道，“最高級的新增機密文檔，你有權限遊覽概況的。”
艾維匆匆打開魔網界面遊覽了一番，隨後感慨道：“針對神靈威脅的最終手段麼...所以我纔不想成神啊，這關頭從新船跳舊船有什麼意義？”
頓了頓後，艾維琢磨道：“戰爭古樹有這麼奇怪的隱藏能力麼？不過我記得卡薩大人早在初次研究位面傳送的時候，就有拿着最初版種子在那琢磨什麼——我當時附在你身上沒事就在到處亂瞄。”
“你這會兒記性又好起來了...”萊西瞥了眼艾維，正想繼續說什麼，然後卻突然打了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艾維的迷你化身一時不查被甩飛了出去。
在艾維氣急敗壞的飛回來時，萊西看着魔網通知嘀咕道：“六維星艦試航？期待了很久了啊，不過大人的屏障還在呢，得暫停協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