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
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中，奔三的文雯嘴角微翹，單手撐着欄杆背靠在天台護欄上。
似乎是觸發了什麼機制，天台外沿的投影裝置自動啓動，將長方形的光影具現化在護欄外。
詫異的看了眼身側投影出的墜樓危險警示與自殺勸告信息後，文雯轉回頭注視着那神秘生物道：“雖然被叫做少女我是有點開心啦，但實際上我已經過了幹這種羞恥事情的年齡了...請恕我拒絕。”
“在人類的語言中，少女不就是指還未完全成長的女性幼體嗎？”白色萌物歪了歪頭，用悅耳的聲音說道，“你擁有無與倫比的資質與成長空間，只要你與我簽訂契約，你的靈魂將誕生出最偉大的魔法，實現你的一切願望...”
“停停停，”文雯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擡手製止了對方的話語，“你算是我見過的最俗的推銷員了，開口就是實現一切願望...我的願望...我怕我真說出來你承受不起。”
把腦子裡拿量子化身集羣當願望對象的好奇心按捺下去，文雯瞄了眼求知者系統上匹配度不高的劇本資料，隨後對那生物繼續說道：“傳銷也得講基本法吧？你找人簽訂契約之前都不做自我介紹嗎？你又是怎麼看出來我有什麼高資質的？”
“你叫我丘比就行了，”名爲丘比的白色萌物擺動着蓬鬆的大尾巴，邁着小短腿躥到文雯面前蹲下，“感知擁有魔法少女資質的生命，是我作爲孵化者的本能——突然出現在感知中的你，在我眼裡簡直如同太陽一樣耀眼。”
文雯盯着地上的萌物雙眼微眯——孵化者...看來劇情資料大部分還是對的上號的麼，那陣營抉擇任務描述中說的文明，並不是指地球的人類，而是指這丘比背後的文明？那麼所謂的神魔...
再次掃了一眼信息量巨大的劇情簡介，文雯帶着微妙的心情看了看求知者系統自動啓用的內掛模式輔助效果——意識免疫時間線震盪扭曲、非錨點低維軀殼保護性僞裝層、平行世界線遷移接口...
——這個世界，還真是危險啊...真不愧是地獄難度...劇本都那麼扯了，存在差異的現實又有多麼複雜？在這樣的世界深入探索還要搞事情...
“十萬啊十萬...”文雯微微嘆息，隨後擡腳用厚實的黑色皮靴撥開似乎想往自己身上攀爬的丘比，“別來這套...只有雙贏的交易纔有被履行的基礎，這個宇宙中哪來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說說你都能在契約中獲得什麼好處？”
“是‘奇蹟’本身啊，由簽訂契約的魔法少女，所創造出來的奇蹟啊...”丘比跳到天台欄杆上蹲着，對文雯眨了眨赤紅色的大眼睛，“在這向着末日不斷前行的冰冷星宇中，我們文明所盼望着的、通向更遙遠未來的奇蹟！”
文雯心底莫名一跳，她疑惑的按了按自己胸口，隨後皺眉道：“末日？”
“現在這年代，你們人類也有了相關的理論吧？關於宇宙的末日...作爲人類中的‘大人’，你應當擁有較爲健全的認知與思考能力，這樣我就能更好的說明了。”
在大風中身影紋絲不動的丘比看了看略顯清冷的都市夜景，隨後回頭對文雯問道：“代表系統混亂程度的熵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文雯撇了撇嘴——託了求知者系統的福，她的知識量在原本世界裡算是相當豐富的了。
只是...文雯微妙的打量着名爲丘比的生物，用自己能力一點點滲透探查着其似乎渾然一體的奇妙內部結構——你我眼裡關於宇宙的定義，恐怕有着不小的差別，單個世界線上的節點和包含無窮世界線的宇宙可不是一回事，真正宇宙要談末日的話，呵呵...
不過這點詞彙定義的問題倒是無所謂了，就當程斌那邊定義的宇宙是多重或多元宇宙麼。
“你們人類自己也知道，熵這種東西，在封閉系統內是隻會增加不會減少的，”丘比晃着尾巴嘆道，“作爲當前最大系統的宇宙自然也是這樣，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宇宙會在沒有止境的熵增中迎來熱寂，萬事萬物都將在混亂中分崩離析徹底毀滅。”
頓了頓後，丘比繼續解釋道：“我所代表的文明，在意識到這個未來後，就一直在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除非我們能修改物理規則，或者能突破單體宇宙的封閉系統，找到其他的宇宙，否則熱寂的未來就是不可逆轉的...”
“但那還很遙遠吧？”文雯指節輕敲護欄，“不管是熱力學熵增的熱寂也好、暗能量導致空間大撕裂也好，還是引力劇增讓萬物崩塌成奇點也好，宇宙的輪迴總是無比漫長的，你們文明還有很多時間研究科技尋找出路吧？”
“雖然我們文明和你們人類在時間感上有一些觀念差異，但事實確實是這樣的...”丘比順着文雯的話說道，“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絕望的末日無法阻礙文明繼續前行...
“作爲秩序的終極代表，吞噬秩序排放混亂的高等級的智慧文明，本身就是熵的最大製造者...
“縱然我們文明爲了延緩末日的到來，在星空中銷聲匿跡、放棄了幾乎所有的領地、停止了一切非必要社會運轉，但我們對科學的研究、對未知的探索，始終沒有停息...
“所以，纔有了文明用以追逐無限未來的最後造物——那就是我，孵化者——奇蹟的觀測、研究、製造、引導與接收者。
丘比用它那圓圓的紅色大眼睛盯着面前來歷存疑的人類，用刻意維繫的悅耳聲調認真的說道：“我們的文明在冰冷的物理世界中找到了逆轉末日的奇蹟——
“在比夸克還要微渺的微觀世界中，我們找到了無法用當前物理規則解釋的、超越了既定命運的未知變量，我們一點一點的挖掘研究這存在於萬事萬物底層的希望，在無數實驗中嘗試尋找它的規律、將之徹底掌控。
“但是，這終極的變量存在於概率的層面，充滿了神秘的隨機性，無法直觀觀測它的文明始終無法突破自身科技的壁壘...不過，在一輪窮舉實驗中，文明發現某些特定事物內，這種變量出現了與宇宙萬物不同的規律性。”
丘比側臉看着繁華的都市輕聲道：“那就是以人類爲代表的智慧生命。”
文雯擡手捏了捏眉心，隨後手向下一劃將系統面板裡不靠譜的劇情介紹全部關掉，隨後饒有興趣的看着丘比道：“你不也是智慧生命嗎？你們自己沒有這種所謂的底層變量？”
“這也是文明一開始就在疑惑的問題，”丘比搖了搖頭，“經過研究與統計，我們發現沒有經過任何外力改造的原生智慧生命，特別是情感活動豐富、劇烈的生命，纔有一定可能性擁有那種奇蹟，就像你們人類那滿腦袋幻夢的十幾歲的少女...
“而那時候，我們的文明已經有了我——作爲文明的終極造物，孵化者凝聚了所有文明成員的意識，我是一也是全...就目前來說，我的思維裡沒有你們人類定義的感情那種東西，也找不到可供摸索研究的規律現象。”
“所以，你纔會找真正意義上的少女來簽訂契約，而且這契約本質上是在製造自己的研究觀測對象？”文雯伸出手指點了點丘比的腦袋，感受着主要由碳元素構成的物質的觸感，“你這行爲進行了多久了？嗯？成效又如何？”
“只能說，遠比你們人類的歷史要久，”從形象到聲調都經歷了針對人類羣體的特殊調製的白色萌物，順勢蹭了蹭文雯的手掌，隨後高聲道，“成效的話，非常顯著哦！
“經過你們人類歷史中大量與我簽訂了契約的魔法少女的幫助，我們終於完善了多重平行宇宙的理論，那種底層的變量就是超越物理規則、跨越不同宇宙的鑰匙...
“每一份魔法少女帶來的奇蹟，經過我們的科技放大後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延長了宇宙的終末進程！我們一定能在末日來臨之前找到突破牢籠的辦法的！所以你也加入這對整個宇宙都有益的偉大事業吧——與我簽訂契約，成爲魔法少女！”
文雯根本沒理會丘比那煽動性的話語，她心底琢磨了一下——智慧生命、未知變量、平行宇宙...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就是走平行個體共鳴道路成就高維生命的套路嗎？
難怪丘比會說她成爲魔法少女的資質無與倫比——論到涉及高維的力量，正常人哪能和她這個背後有內域系統與量子化身集羣的傢伙比？
但丘比背後困居一地的文明，怎麼可能人工製造出涉及高維力量的魔法少女？那種奇蹟般的工程，絕對不是在一條世界線上的一個節點上可以輕易實現的...
而且，實現了足以悖逆物理規則的奇蹟，魔法少女們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呢？她們最後都成爲了什麼？劇本里給的參考信息可不是那麼樂觀啊...
“聽上去挺有道理的...”文雯的食指停在丘比的雙眼間，“不過，雖然說的這麼大義凜然，但你依舊沒有將一份‘契約’該有的、最關鍵的那些信息說出來啊，這會讓人懷疑你契約是否真實、是否擁有詐騙性的。”
“孵化者從不說謊，而且...”被頂着腦袋也沒什麼情緒反應的丘比眨了眨眼睛，“作爲文明等級遠遠超越你們人類的孵化者，我以人類喜愛的形象出來與你們對話，一方面是因爲契約對象有意識的自願參與，對實驗本身有着一定的好處，一方面是因爲我們文明保留着對所有智慧生命最基礎的尊重...
“我們對其他智慧文明的發展總是抱着善意的——人類的歷史中滿是我們孵化者與魔法少女的引導痕跡，畢竟探索求知的旅途多一份新穎的思維視角總是好事...
“引導你們文明向前發展的同時，從你們文明的部分個體收穫一些奇蹟作爲回報不是很正常的嗎？豬牛羊等牲畜，不也是靠着爲人類提供物質反饋，來換取物種生存繁衍的機會嗎？
“比起你們人類飼養家畜時的絕對主導地位，我們孵化者的契約，起碼是建立在基於智慧的交流與自願上的，從未強迫過你們進行，這難道有問題嗎？”
“家畜？”文雯眼角微跳，頂着丘比額頭的食指尖端驟然製造了矢量的漩渦，在深入分子層面的矢量錯亂中，丘比的身軀毫無抵抗能力的被攪碎成肉眼難辨的塵土消失在烈風中。
“不好意思，手滑了...畢竟你這把人類與家畜相比較的說詞太有刺激性了，”文雯收回手指，開啓了自己的全部觀測模塊，毫無營養的對着空氣說道，“我想你們這樣的高等文明應該不會在意一個軀殼的損失吧？”
“但是，這樣還是很浪費的，畢竟任何非自然行爲都在增加宇宙的熵值...”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白色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兩下就蹦到了自己原來蹲着的地方。
“你的力量...很像魔法少女的魔力啊？但也很奇怪...嗯，爲什麼你也這樣毫無徵兆的攻擊我呢？難道異常的存在有着我們還未發現的共性嗎？”
丘比擡爪在空氣中撈了撈，但卻無法收回自己早已散落的殘骸，也無法捕獲之前那種神秘攻擊所留下的痕跡：“還有這種基於感性的反應也是，真的很難理解啊...”
“難以理解？”文雯冷哼了一聲，“就憑你這刻意打造的外表、聲調，你敢說你們對人類的感性沒有充分的研究與理解？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話語會引起對象什麼樣的反應？別開玩笑了...
“而且‘孵化者從不說謊’？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上最令人噁心的謊言就是真話嗎？”
“真不愧是‘大人’呢，思維與視角比起人類的幼體要全面、深入很多啊，”丘比感慨了一聲，“不過作爲孵化者的我，一切思考與行爲方式都在誕生之時就印刻固化好了——這一切都是爲了最終奇蹟的實現...
“...所以，我是真的很難親身體驗你們人類那種感性的。”
就在丘比不斷與文雯交流嘗試與其簽訂契約的時候，一隻纖細蒼白的稚嫩手掌，從另一側天台的外沿伸了上來，輕輕抓住了冰冷的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