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神孽，是超出諸神理解範圍之外的神力產物，過往的歷史中神孽每次出現都能造成極其恐怖的破壞，諸神多數情況下只能鎮壓封印神孽讓其在時光中慢慢消磨，而找不到直接殺死它們的辦法。
但程斌觀察打量了一下正在成型的陰影神孽後，就對這種奇特生命的本質瞭然於心了。
諸神拿神孽沒辦法，本質上還是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深度與精度的問題——神孽與神格的結合度，在某方面都超過了規則神靈，甚至可以看做是神格覺醒了一定的混沌智能，反過來控制了神靈的真名與神職。
作爲這個世界神秘程度僅次於真名的存在，類似服務器的神格支撐着整個神靈體系的運轉，當這個功能繁多的計算機忽然獲得權限與智能、替代了神靈軟件自己跑起來了，其擁有的力量自然是有些可怕的。
別的不說，完全支配神格性能的神孽，肯定是擁有着遠遠超越所有神靈主意識的計算與處理能力，在神力神職的關聯控制上也是入微到了一個極限。
如果神孽智力正常、懂得思考，知道自己去弄點神力源泉，程斌敢說這個世界所有本土神靈全加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一個最弱的神孽。
遺憾的是，神孽的智商根本沒法看，能達到無腦野獸的級別就算很不錯了——歷史上大部分神孽都是在誕生之後沒多久就直接在內部矛盾中崩潰解體死亡了，甚至更多的神孽壓根就沒機會以穩定的形態誕生出來。
而僥倖擁有了穩定存在形態的神孽，基本都沒辦法像神靈那樣汲取真名力量形成神力，它們好一點的還知道殺戮神靈吞噬轉化神力來用，蠢一點的就從頭到尾拿着誕生時的神力揮霍、用一點少一點。
所以神孽這種內部存在繆誤的特殊生命，壽命雖然比起凡人漫長到難以想象，但仍舊是有着極限的。
旁觀不斷加固着隔離區防護的提爾，看着氣息越來越深沉詭異的那團黑影，心下不禁有些不安——以他強大神力頂峰的境界，都快要摸不清這陰影神孽的內部變化了，再讓其這麼發展衍化下去...
提爾忍不住轉頭看向依舊在饒有興趣觀察着蠕動黑影的紅龍，向其催促道：“你看夠了沒有？一個神孽真正誕生出來產生的危害難以預料，說不定直接就藉着神職危害到大量的位面，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壓制這種怪物？”
要不是紅龍過去已經展示過了很多挑戰神靈三觀與常識的操作，讓提爾對其能力有着不小的信心，他纔不會放任一個神孽在聖光之源的核心區域內發育成長——
就算是阻止不了神孽發育成長也無法殺死它，提爾起碼得將其丟到世界的最邊緣去封印起來——深淵那邊就是個很不錯的垃圾場。
“別擔心，穩得很，”程斌目不轉睛的迴應道，“我發現神孽這東西的很多結構可以拿到新式神靈架構裡參考一下，多看看沒壞處，等會兒轉型實驗都會方便很多。”
在力量氣息不斷暴漲的陰影神孽旁邊，提爾看着紅龍欲言又止，但最後他還是扯着自己的鬍子，強迫自己選擇去相信紅龍這位來歷深不可測的存在。
程斌當然不會說謊，他肯定是不怕這個神孽的，因爲...按這個世界神孽的大致定義來看，他恐怕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神孽了。
論到神格的解析掌控與神力的入微操控，程斌自認第二這個世界就沒人敢認第一——哪怕是那來歷同樣有問題的龍神艾歐。
區區沒有智力、內部還存在各種BUG的神孽，程斌踩起來一腳一個都不帶喘氣的好吧？
於是就在提爾不明覺厲的圍觀下，紅龍撥弄着不可名狀的蠕動漆黑翻來覆去的研究了一會兒，隨後就伸爪一戳，在無比細膩複雜、難以辨識描述的神力衝突中，將這詭異的陰影神孽給戳成了一塊彷彿有着無窮細化切面的璀璨結晶。
陰影之神豁出靈魂的最後反撲、能令諸神聞之變色的黑暗神孽，就這麼毫無煙火氣的被紅龍摧毀，只剩下了最後一丁點核心結構，如同漆黑的煙霧一般在具現的陰影神格中流轉。
“看，這不是挺簡單的嗎？”程斌將陰影神格捏在爪尖打量了一下，隨後轉過脖頸對發愣的提爾說道，“說真的，有腦子的神靈拋棄那些自以爲是的戰鬥技巧、純以唯心方式統御真名神力，我對付起來還麻煩一些，神孽這種無腦的東西純粹就是弱雞而已。”
提爾左手摩挲了一下錘頭頓在地上的老夥計把柄，有些無奈的嘆道：“揮舞錘子戰鬥的我，也是被你歸到戰鬥技巧自以爲是的那些神靈裡的吧？也就你有底氣隨便這麼說了...”
“客觀事實可不會因爲你的感傷而改變，”捏着神格開始進行實驗前最後檢測的程斌隨口回覆道，“你們的觀念要是像火元素之神那樣開明靈活就好了，也不至於和我接觸這麼久還用着老一套的東西，我又不是沒給聖光之源開小竈。”
“用堅定意志凝聚聖光戰勝邪惡，可是支撐着我一路走到今天的信念，”提爾搖了搖頭，“說改就改哪有那麼容易，說到底你那套唯物理論繞不開真名與神格那尚無任何證據的物質屬性，我們這些神靈將真名意識視作萬物之源又有什麼錯誤呢？”
——但我更強大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呃，雖然自己強大的根本在於入微到極限的靈魂自控能力，就某種程度上來說，看做是唯心的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程斌隨意對提爾點了點頭，自己卻暗自嘀咕了起來：“所以唯物走到最後與唯心的唯一區別，就是是否繼續開盒子了，不過到了那個時候就算真的開盒子出去了，唯心的也可以說是自己的認知創造了更高的世界...
“畢竟到了最底層還刨根問底想開盒子，這行爲本身就是在尋找比自己世界更高的維度，對唯心論者來說，就和無所不能的上帝想創造一個自己拿不起的石頭一樣，純粹是消耗自己權柄製造自己想要的更高存在、並主動將唯心權柄的深層控制權移交了過去...”
從邏輯上來講，唯心論者這樣想倒還真的沒什麼大問題，不過程斌自然是不可能認同那種近乎自我安慰的思考迴路的了——雖然說在唯心論者眼裡，程斌這種無限挖掘更深奧秘的行爲，貼上一個自己嚇自己的膽小標籤也是沒問題的...
收攏越跑越偏的思路，程斌將注意力集中到手頭的陰影神格上。
程斌親自操刀的話，新式神靈的製造實驗其實什麼道具都不需要，弄箇舊神來當實驗耗材，只是爲了搞出點可信的數據讓走轉型道路的那些神靈安心而已，同時後期也方便弄出不用他親自動手改造的轉型渠道，所以舊神道具的狀態其實沒多嚴格的要求。
就算陰影之神變成神孽又差點被一指頭戳死，也對實驗過程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琢磨了一會兒後，最終敲定了實驗流程的程斌當即開始動手，被一絲僞造信仰連接牽着的陰影神格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爲了方便提爾觀看理解，程斌從將神靈真名抽離神格開始的每一步，都轉化成普通神靈正常視野內可認知的模樣給展示了出來。
而在程斌的視野裡，深入數據底層、沒有上下左右概念的信息虛空中，原本已經因神孽誕生而扭曲變化的陰影神職被抽離了出來，其協議形態與內容被大幅度修改，涉及迷霧、影子、陰暗、陰影位面等具體事物的對應關係被刪除，側重點轉到了智慧生命的陰影概念上。
隨後這個模樣大變的陰影神職，就這麼擦着記憶、思維、知識類神職的邊沿重新嵌入了虛空。
下一刻，整個星界所有智慧生命腦海裡關於陰影的認知被神職協議所感應，無窮的信息沿着改頭換面的陰影神職反饋到了程斌所在之處。
“第一步完成，接下來是真名...”透過信仰連接控制着半死不活的陰影神孽，程斌打量了一下所有陰影神職感應到的智慧生命，隨後開始藉由這神職感應去解析捕獲所有感應者的靈魂，並順着靈魂脈絡在虛空中定位到這些生命的真名。
類神職新式神靈維持自身存在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根據神職領域直接與關聯生命建立起接近信仰的、觸及真名的聯繫，隨後依靠極其複雜的算法將自身意識融入所有真名連接而成的雲網絡中。
與舊神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靈魂分佈式架構的新式神靈不再擁有綁定的神格，甚至也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真名——重點就在這裡。
要知道，那些非神靈虛空生物，思維核心複雜度達到智慧生命標準後也是會被世界本源檢測到並賦予真名的。
當前測試版的新式神靈，脫離神格後賴以維生的最強依仗，其實就是世界本源檢測並賦予真名的這個機制——程斌成神後有專門立項研究過這個東西，他早已破解清楚了世界是按照什麼標準來判斷一個生命是否是智慧生命的。
搞清楚這個標準後，欺騙世界的真名賦予機制，將這世界最神秘最強大的力量拿來利用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了——起碼對程斌這個設計者來說是很簡單的。
存在形態極其曖昧的新式神靈，本質上是在真名賦予機制的判斷標準邊沿不斷徘徊。
新式神靈觸動世界本源被賦予真名，隨後在剎那間利用信仰接口將這真名的力量反向轉化爲雲真名網絡的神力，隨後在下一次徘徊中將真名刷新重置，並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在某種程度上來看，也可以認爲所有智慧生命形成的真名網絡成了一個信仰神靈，而所有新式神靈則變成了這個神靈的另類信徒向其反饋神力。
這樣，只要新式神靈神職領域關聯的智慧生命越多，他們的真名開放程度越高、對新式神靈的道路認同越深，新式神靈的真名刷新頻率和神力轉化效率就越高，就能從世界那邊獲得越多的神力——遠比相同數量的虔誠信徒反饋還要多得多的神力。
而且利用真名賦予機制帶來的震盪當觸發器與源動力，經過特殊設計的新式神靈也有了足夠堅實的靈魂根基，在破解世界最深處的真名奧秘之前，他們絕對不會因爲真名網絡的大量端點變動而出什麼影響思考的問題。
自然，只有能清楚觀測並操縱這個過程的、對自身靈魂認知解析到深入真名的存在，才能發揮出新式神靈的真正力量。
“剩下的最大的問題，就是世界背後的存在會不會看不下去怒而掀桌了...”程斌的目光穿過虛空，看着自己製造的那個新式陰影之神以瘋狂的頻率不斷鬼畜變化、源源不斷的刷新真名來榨取，心底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在程斌眼裡，神力這種東西，可以籠統的看做是真名在單位時間內擁有的干涉指令執行次數，神靈可以靠信徒每日每夜沿着信仰連接轉交給他的次數來積累神力。
現在的新式陰影之神就是在瘋狂刷新真名、抽取神力積累到感應到的智慧生命真名網絡裡，被其用過一次就拋棄的空白真名，就這麼一會兒就已經突破了五位數，而且數量還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一路飆升。
初次實驗能這麼快主要還是靠着程斌的手工推動...其實就算不用刷新真名的辦法，新式神靈架構程斌也不是不能弄出來——那樣只是干涉世界的力量會弱一些罷了。
他主要還是想乘機實驗驗證一下另外一個問題——這個世界的真名有沒有數量上限。
“所以問題就回到了真名的來源與去向上，”程斌看着新式陰影之神數據表裡不斷飆升的神力值琢磨道，“之前就有類輪迴實驗證明了真名很多都不是臨時製造的，而是在生死之間循環流動...
“假如真名數量沒有上限，那陰影之神這種架構就可以繼續沿用，如果有上限...話說要弄多少個這種架構的新式神靈同時運行，才能試探到世界的極限啊？
“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的真實底層和我判斷的一致，是類數據世界的話，弄再多真名也只是改改數值而已，增加的計算量對一個世界而言完全無足輕重，所以沒上限或者上限接近無限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就在程斌沉迷於實驗的時候，提爾解除了針對神孽的隔離封鎖，隨後聖光之源的核心神殿中就驟然擠進來了一堆之前被擋在外面的神靈。
然後他們就被程斌專門轉化展示給提爾看的、瘋狂變動閃爍着的新式陰影之神靈魂給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