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跨江大橋事件,岐峰島事件,森冬島事件,不論絕密與否,洪瀚陽都清楚。
陳益的單兵作戰能力,已經到了一種非常恐怖的程度。
洪瀚陽無法理解一個刑警爲何如此邪門,他只知道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在荒郊野嶺之中,自己已經很難脫身了。
陳益隻身一人來邊境堵他,不可能是爲了活捉。
車裡那三個人都死了,自己也跑不了。
周圍很安靜,洪瀚陽能清晰的聽到陳益抽菸的聲音,抽菸的頻次越高,代表自己距離死亡更近。
他不怕死,但並不想死。
眼下,是否有辦法能夠破局呢?
哪怕方分之一的可能性,總歸要試試,
思維急轉間,洪瀚陽腳步不自覺移動少許,陳益的聲音在下一秒立即響起:「你還是別亂動了,咱們有的是時間,何必着急找死,遺言想好了嗎?」
洪瀚陽:「想好了,其實咱們是同類人,可以聊聊。」
陳益笑道:「我可沒有你那麼大的野心,和平華夏無法讓你達到目的,於是選擇和南國合作實現你的領袖夢。
那邊,給了你一大片地吧?還給了你不少人?加上柏拉圖組織的成員,到了南國劃地爲皇,從多人口村落慢慢發展到城鎮,而後在戰亂的南國整合其他勢力,說不定最後能建立君主立憲的新王朝。
你想的可真是太好了,和慕容復有的一拼。
可惜,才能無法支撐你的野心,幸虧你的背景幫了你很大的忙,否則在我接手此案之前,恐怕你已經被長期軟禁了。」
洪瀚陽沉默良久,開口:「你怎麼知道?我不信你這麼聰明。」
再聰明的人也有限度,不可能憑空猜出來。
陳益:「你的言論我早有耳聞了,比如大丈夫豈能居於人下,比如沒有人是天生的領袖,比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丶夢想當皇帝等等。
兒時的戲言最終成真,看來家庭教育對你造成了極大的影響,我見過你媽了,確實挺讓人討厭的。」
洪瀚陽反應過來:「哦··-方書瑜告訴你的,沒錯,小時候我確實說過這些話,至於我媽———嗯,你說的沒錯,很討厭。」
陳益:「她現在應該焦頭爛額了,方家和邢家聯手,撐不住的。」
猜到,方延軍肯定會告知邢老爺子真相。
當邢老爺子得知邢子恆死於洪瀚陽之手,會做什麼?答案顯而易見。
整個洪家,都將承受來自邢老爺子的怒火,而且還有方延軍。
洪瀚陽多少還是在乎家人的,不滿道:「過分了吧?」
陳益反問:「你殺邢子恆的時候,就沒想過有今天?你想殺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付出代價?
在我的印象中,那些想殺我的人,最後下場好像都挺慘的。」
洪瀚陽沒有否認。
都這時候了,否認已經失去了意義,只會讓自己變成更狼狐的小丑,大大方方承認還顯的體面點。
「你是不是喜歡方書瑜啊?」陳益突然說道。
洪瀚陽的聲音中帶上一絲愣然:「喜歡方書瑜?爲什麼這麼問?我雖然和她從小就認識,但並沒有男女之情。」
陳益罵道:「那你特麼的殺我幹嗎?!」
洪瀚陽也怒了:「艹!你查我,我不殺你留着過年?!」
陳益:「你怎麼不殺上一個專案組組長?」
洪瀚陽:「上一個毛都沒查到,我殺他幹嗎?我巴不得他永遠是專案組組長!」
合理。
對自己沒威脅的人,一定要留着,對自己有威脅的人,處置而後快。
此時香菸燃燒殆盡,陳益將菸頭扔到腳下用力踩滅,而後檢查槍枝。
洪瀚陽察覺到了死神的臨近,連忙開口:「你——你先等等,再聊會。」
他對自身實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光有腦子沒用,自己也要強大起來,所以多年來一直在秘密訓練,不然,剛纔也不會一句話就嚇住了那三名南國人。
但面對陳益,他完全沒底。
搞不好一交手自己就得死。
「行,你和方書瑜青梅竹馬,給你面子。」陳益笑了。
洪瀚陽:「我那是和你開玩笑呢,我和方書瑜沒有任何關係也不喜歡她,你不必因爲她非得要我的命。」
陳益語氣泛冷:「你覺得我有那麼無聊嗎?自己想想,多少人因你而死,又有多少人被你洗腦?邢子恆就不說了,戴雪作爲你的女朋友,你是怎麼下的去手的?」
洪瀚陽:「你就確定戴雪是我殺的?」
陳益:「少廢話!」
洪瀚陽冷哼:「戴雪是我第一個女朋友也是唯一的女朋友,當年—好吧是我殺的。」
陳益差點氣笑,剛纔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真以爲戴雪的死另有原因,正要聽洪瀚陽說出真相呢,結果來這麼一出。
若是爲了多活幾秒鐘,那洪瀚陽也真夠拼的。
「所以,滅戴雪的口,滅邢子恆的口,滅福爾迪的口,都是你乾的吧。」
洪瀚陽:「是,戴雪發現了端倪,我只能讓她永遠閉嘴,而邢子恆——-確實是意外,在追擊獵物的時候偶然發現了水山金礦。」
陳益:「邢子恆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洪瀚陽:「掩護,邢子恆完全清白不可能查出事情,我大部分時間和他結伴外出,沒有人會懷疑我的動向,我媽—————也放心。」
陳益:「所以這幾年你們多次去水山,自的卻不一樣,邢子恆是真的爲了打獵,而你是爲了做自己的事情。」
洪瀚陽:「對。」
陳益:「柏拉圖的符號是你設計的?」
洪瀚陽:「是。」
陳益:「我很好奇,爲什麼一定要有儀式,這隻會讓你們暴露的更快,你有表演型人格障礙?」
提及此事,洪瀚陽沉默了一會,嘆道:「我心理很正常。
那時候年輕啊,做起事情來不考慮後果,拋戶城市引起轟動,我覺得很有成就感,後來.————·很難改了。
虔誠的教徒動手,愚味的世人收屍,這句話已經刻在了成員骨子裡,輕易改變會影響我的威望,反正也無所謂,多一具屍體少一具屍體,不會有太大影響。」
陳益:「那爲什麼福爾迪的死發生了改變?」
洪瀚陽:「殺福爾迪的人是我的心腹,而殺邢子恆的人是盤踞在水山的教徒陳益明白了。
其實結果是一樣的,不論邢子恆是失蹤還是變成屍體,對洪瀚陽來說並無區別,警方都會懷疑他,所以必須編造出一個謊言。
「在塔城第一個被擊斃的嫌疑人,是你故意的吧。」陳益問。
洪瀚陽:「大鬍子團伙不可能騙得了你,我身上的嫌疑輕易抹不掉,必須讓專案組查出點什麼,同時,還能在短時間內得到吳軒的信任。
說到吳軒,你早就提醒過他了吧。」
陳益:「沒錯。」
洪瀚陽:「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相信過我。」
陳益:「謊言終究是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把最初的謊言圓回來,你的膽子還是太小了,就拿大鬍子團伙來說,你應該真正去創造一夥偷獵者,而後交給專案組。
有的時候,謹慎過頭也不是什麼好事,被徹底洗腦的人,警方也不是那麼容易撬開他們的嘴,說不定,真的能撐到你們離開華夏。」
洪瀚陽平靜道:「如果我這麼做了,難道你會察覺不到?當你成爲專案組組長的那一刻起,我就必須把水攪渾。
部加彭一定會死,這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正常人和被洗腦的人狀態肯定不同,他不信陳益看不出來,到時候只會暴露的更快。
陳益:「騷操作太多,不過效果還是有的,換做其他人,可能真的無法拿你怎麼樣,到部加彭也就結束了。」
所有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釋,最終的首領也有部加彭頂缸,連陳學淵這位柏拉圖創立者都在作僞證,其實洪瀚陽相對來說還是挺安全的。
一切都是假的,沒有投名狀,沒有爲愛人和兄弟復仇,全都是提前編造。
謹慎兩個字,洪瀚陽發揮到了極致。
「陳學淵是不是把我出賣了。」洪瀚陽突然問。
陳益沒有回答。
洪瀚陽繼續道:「看來真的把我出賣了,如果不是他的話,你不可能精準判斷我離開華夏的路線,國家遼闊,怎麼可能這麼巧。
哎,真該把他也殺了的,但他的作用太大了,真有點捨不得。」
哪怕出了國,他也可以利用國內人脈將陳學淵撈出來,繼續發展信徒。
陳益:「再遼闊的國家,也沒有留住你這位野心家啊。」
洪瀚陽:「你可以殺了我,但我不覺得我自己錯了,史書是勝利者寫的,上面那些人有幾個乾淨的?」
驚世言論,這要是在大庭廣衆之下,陳益都不敢聽。
有些話可以自己瞎想,但不能說出來。
陳益轉移話題:「陳學淵和部加彭,是你威逼利誘的結果吧?」
洪瀚陽笑道:「普通人無法反抗柏拉圖。」
陳益不否認這一點,又問:「柏拉圖真的是陳學淵創立的嗎?」
洪瀚陽:「加上之一吧,柏拉圖還未創建的時候,我就已經和陳學淵認識了。」
陳益:「通過戴雪?」
洪瀚陽:「對。」
陳益:「你通過戴雪認識了陳學淵,而後創立柏拉圖,最後殺了戴雪也殺了邢子恆,下手的時候就沒猶豫過?」
洪瀚陽用七個字回答:「一將功成萬骨枯。」
陳益:「剩下的十一人爲什麼被殺?」
洪瀚陽:「叛徒,清理門戶,我不會冒任何風險,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不是所有成員都對柏拉圖死心塌地,像甘城的地質學博士,像靖城薛嘯天的女兒童晨曦,在這些人察覺不對有叛變苗頭後,直接抹殺不留後患,連報警的機會都不給。
陳益:「那個符號是什麼意思。」
洪瀚陽:「金元素,我需要黃金支撐在國外開銷,非常需要。」
陳益:「黑色玫瑰呢?」
洪瀚陽:「柏拉圖未來的國花。」
陳益:「你的願景可真是令人吃驚啊,還沒離開華夏呢,國花都出來了。」
洪瀚陽:「如果不是你,南國將迎來新的格局。」
陳益:「別太自信,也有可能客死他鄉。
新的問題,你到底在誰合作。」
洪瀚陽:「你不是接觸過了嗎?」
陳益脫口而出:「阿爾姆是吧,陰魂不散,國內還有多少間諜,那艘郵輪上有嗎?」
聽到郵輪兩個字,洪瀚陽意識到一切已經皆在對方掌控,不禁深深嘆了口氣:「哪怕今天我可能會死,但我依然不會告訴你,給你留點麻煩我挺開心的。
還有,半數財產已經運到了國外,還有半數在國內,你想知道在哪嗎?自己去找吧。」
陳益感覺臺詞有點耳熟。
【想要我的財富嗎?去找吧,我把所有財寶都放在了那裡。】
這要是傳開了,不知有多少違法犯罪分子蠢蠢欲動。
不過,洪瀚陽的話只能聽聽,不可盡信。
來之前,陳益已經做好了對方個人財產永遠消失的準備,未來的某一天,也許會有大氣運之人瞬間暴富。
「好吧,那我不問。」陳益輕輕活動手腕,從兜裡掏出佈滿孔洞的管狀物體,「遺言說的夠多了,帶着你的秘密下地獄吧。」
話音未落,管狀物體拋出,精準落在了洪瀚陽所在的樹後。
洪瀚陽此時高度警惕,隨時準備對衝過來的陳益開槍。
雖說陳益厲害,但他也不是泥捏的,都是碳基生物誰怕誰啊,子彈打在身上都得死!
眶當!
洪瀚陽下意識低頭看去,臉色登時大變。
「陳益你特麼的不講武德!!!」
轟!
兩百分貝的爆炸聲席捲,連同刺目的白芒將洪瀚陽包圍,瞬息之間,洪瀚陽失去了視力和聽力。
人能夠承受的最大聲音極限是一百八十分貝,在閃光彈的聲音環境下,人的耳朵會感到轟鳴,類似於暫時性失聰,即使轉過身也無法完全避免這種影響。
閃光彈是致盲彈可導致短暫失明,相應的,也會導致失聰,它是特警在進攻頑抗危險犯罪分子的常用手段之一。
洪瀚陽的耳朵喻喻作響雙目白芒,期間感受到有人靠近但無力反抗,四肢傳來劇痛,手上的槍枝滑落。
大概八秒鐘後,視野逐漸清晰,洪瀚陽看到了近在尺的槍口。
他耳朵還是暫時聽不清楚,但不妨礙他怒吼:「公平決鬥!你用閃光彈?!
是覺得自己殺不了我嗎?!」
陳益嘴巴在動。
「你說什麼?特麼的大點聲!」
「再大點聲!」
洪瀚陽終於可以聽清了,只聽陳益在說:「我能用爲啥不用?難不成咱倆還得扔掉武器,來一次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肉搏?
拍電影啊?」
洪瀚陽語塞,無法反駁。
換做是他的話,如果手裡有火箭筒,他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轟過去,還管壞麼武德不武德。
「最後的遺言機會。」陳益食指按動扳機。
洪瀚世服默了一會,問:「我是怎麼死的?」
陳益:「柏拉圖幕後主使持槍拒捕,特案眠眠長陳益將其擊斃在雲州邊境線。」
洪瀚世閉上了雙眼:「你們認爲我錯了,但我認爲我是對的,我是爲自己而戰,若能重生,我會做相同的選擇———不,我會先去世城搞死你。」
砰!
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