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眼熟。
在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後,何時新確實從阿龍的照片中找到了眼熟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在哪裡見到過?
此次來蒲甘是他第一次出國,以前從來不認識什麼外國人,所以對比的人一定來自蒲甘,要麼是迪瓦,要麼是馬河,亦或者達貢,都有可能。
「像達奈嗎?」
何時新繼續深入捕捉細節,不像。
他一一回憶所有見過的人,就是想不起來,而阿龍照片給他的熟悉感卻越來越強烈。
「不是錯覺,肯定在哪裡見過。」
本來兩個人相像沒什麼可奇怪的,但何時新隱隱間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找到和阿龍相像的人,本案也許會迎來重大突破。
「問問陳益吧。」
何時新拿起手機拍照,併發給了陳益。
另一邊,陳益和騰大斌坐車正在離開南國的路上,沿途沒有任何阻礙,再有兩個小時就能離開南國邊境。
走出南國,就安全了。
陳益收到了何時新發來的信息,隨照片一起發來的還有關於阿龍的基本資料,包括這幾天對佛塔命案的調查結果。
何時新組織的語言很簡潔,他知道陳益能看懂。
「達奈的案子可能要破了。」看到照片後,陳益對騰大斌說了一句,隨即給了何時新答案。
和阿龍相像的人,來自佛塔,身份是佛塔的修工人,幾人之前去佛塔的時候見過。
雖然沒有面對面交談,但陳益記得很清楚。
「要破了?」騰大斌很是意外,「老何這麼牛逼嗎?咱也沒走多長時間,這就破了?
陳益笑了笑:「老何曾經可是我們東洲非常年輕的副支隊長,要是沒點本事,他也做不到這個位子。
何況,在特案組也提高了不少。
特案組現如今都是高手,只是被自己的光芒掩蓋了而已,單獨拎出來,已經可以獨立完成重大刑事案件的偵破工作。
說話的同時,陳益將手機遞給騰大斌。
騰大斌接過大概瀏覽了一遍,沒搞懂【可能要破了】的依據是什麼,讓陳益講講。
陳益道:「先說老何認爲有人和阿龍相像,這個人確實存在,而且還是佛塔的底層工作人員,這和我們之前的判斷是一致的。
那麼問題來了,爲什麼相像呢?是巧合,還是親戚關係?」
騰大斌回答:「你老是說破案不講巧合,那就是親戚關係。」
陳益:「什麼親戚呢?兩個年齡差距不大的男人,應該就是兄弟了。」
經陳益這麼一提醒,騰大斌將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全都串了起來:「哦·—我明白了,
老何懷疑阿龍就是爲達奈提供那些寶貝的人,雙方關係密切,現在阿龍死了,也許就是達奈殺的。
前段時間我們經過調查,判斷兇手來自佛塔,並且是底層工作人員,現在找到了和阿龍長相相似者,可以合理懷疑這個人就是兇手。
動機,是給阿龍報仇。」
陳益點了點頭:「斌哥,有長進,如果判斷正確,案子就破了。」
騰大斌:「把握大嗎?」
陳益:「超過百分之五十吧,主要是這個人到現在還沒有離開佛塔,到底是過於謹慎,還是和達奈的命案根本沒有關係?不一定。
我猜,何時新馬上會去帶人,然後開審。」
騰大斌:「你沒直接給全部答案啊?他要是沒想到呢?」
陳益:「那我就把他趕出特案組,特案組不需要白癡。」
騰大斌樂了。
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另一邊收到答案的何時新記憶涌現,馬上肯定了陳益的答案是正確的,此人就是佛塔的工作人員,修地面的。
「對對對,見過,就是這個人。」何時新思維急轉,「佛塔的修工和阿龍相似,巧合嗎?有沒有可能是親戚?如果阿龍的死和達奈有關,如果修工和阿龍是親戚,動機不就有了嗎?」
想到這些,何時新沒有任何耽擱,給敏昂打去電話。
此刻的敏昂正要去查達貢是否有寶物丟失,都已經在路上了,接到何時新電話後立即掉頭返回,兩人在警察局再次見面。
「何警官,什麼情況?」敏昂風塵僕僕的,開門就問。
何時新把照片遞給了敏昂,並簡單說出自己的判斷。
「嫌疑人?」聽完何時新的話,敏昂連問都不問,轉身就走,「何警官你等着啊,我這就把人帶回來。」
「呢。」
何時新還準備長篇大論呢,沒想到對方執行力很強,也很信任自己,拿到身份就要去抓人。
無所謂。
抓人是必須要做的,就算搞錯了,也得把人帶回來問一問。
兩輛警車駛離警察局火速趕到佛塔,敏昂沒有跟佛塔的人多做解釋,以調查命案的理由直接帶人衝了進去,最終在一處禁止遊客信徒出入的地方,找到了何時新所說的修工。
旁邊立着牌子:正在維修,禁止入內。
青年渾身髒兮兮的,正拿着鐵鍬剷土,他察覺到什麼,動作停頓轉頭看去,幾名警察快步走來,將他圍起。
敏昂站在了青年面前。
「警官,有事嗎?」青年疑惑。
敏昂打量對方,問:「叫什麼名字?」
青年:「託卜。」
敏昂:「跟我們走一趟吧。」
話音落下,周圍警察上前將其控制。
託卜嚇了一跳,驚慌失措:「警官,我就是個工人,不犯法,沒———沒犯法啊。」
他有點語無倫次。
「有什麼話,到警察局再說。」敏昂轉身。
迪瓦警察局。
審訊室。
託下坐在了椅子上,雙手帶上了手。
「何警官,你來吧。」敏昂將審訊工作交給了何時新。
達奈的案子,敏昂還是很希望能夠偵破的,現如今倫泰死了,沒有人能阻止他晉升的道路。
如果能解決佛塔命案,利用家裡的關係,局長的位子可能性不大,但不出意外的話,
副局長基本跑不了。
「好。」
何時新坐在了託下面前。
剛要開審,手機響起了提示音,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陳益發來的。
只有一句話。
【這裡不是國內,遵從本心】。
何時新沒看懂,思索了一會才明白。
看來,陳益是懷疑達奈死有餘辜。
如果兇手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爲他人報仇,是否能夠手下留情?
放下手機,何時新對託卜展開了審問。
進展並不順利,僅基本資料這一塊,便過不去。
託下這個名字查不到任何備案資料,像黑戶流民,或者說對方撒謊了。
「你到底是誰,說實話。」何時新開口。
「我真的叫託卜。」託下非常緊張,「我什麼都沒幹啊,警官,我真的什麼都沒幹。」
何時新:「你幹了什麼暫且不提,但託卜這個名字查不到任何資料,怎麼解釋?」
託卜下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我是孤兒,沒有戶籍。」
孤兒?
何時新認爲可信,因爲託下的照片在電腦裡也檢索不到,確實不存在戶籍。
身份的問題暫且放到一邊,何時新拿出阿龍的照片,問:「認識吧?我們既然找到了你,代表很多事情都已經查清楚了。」
他用了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託卜看了一眼照片,搖頭:「不認識,從沒見過。」
何時新知道審訊困難,他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同時,線索蒐集工作也不能停止,包括存放在佛塔裡的紅寶石佛冠。
如果之前的推斷成立,那麼佛冠的捐贈者很有可能就是託下,技術人員需要對整個佛冠進行檢查。
佛塔應該不會給,那就是敏昂的問題了。
一天後。
陳益回到迪瓦,但他沒有進警察局,而是腳步不停直接去了達貢。
何時新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
阿龍是被虐殺的,屍體直接扔在了大街上,這絕不是普通的兇殺。
達貢是否有人丟過很珍貴的東西?這件事需要搞清楚。
陳益覺得如果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不會是秘密,隨便找個消息靈通的人就能問出來。
找誰呢?
他選擇詢問貌吞。
迪瓦有賭場,達貢自然也有賭場,貌吞給出的建議是直接問達貢賭場的老闆,他和對方認識。
關係談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太差,至少在接到貌吞電話之後,願意和陳益見一面。
倫泰死後,敏昂就是貌吞的靠山了,因此他對陳益有求必應,盡力幫忙。
達貢賭場的老闆叫尼森。
「陳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說吧。」賭場二樓的辦公室,尼森給陳益倒茶,還算客氣。
但陳益能看出來,如果他的請求稍微難辦的點,尼森絕對會找理由拒絕。
「打擾尼森老闆了。」陳益放低姿態,「只是問一件往事而已,咱們達貢以前有沒有丟過什麼寶貝?」
尼森奇怪:「丟?誰丟?」
陳益:「誰丟都可以,必須是很珍貴的東西,導致失主非常氣憤。」
「就這事?」尼森放下茶杯,「我還以爲陳先生碰到麻煩了呢,這點小事讓貌吞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親自過來。」
陳益笑道:「剛好路過,順便拜訪一下尼森老闆,能認識您,三生有幸。」
這句話說的尼森很舒服,他神色緩和,開口道:「幾年前是丟過一件東西,梭山丟的,後來找着了,是一塊玉。」
陳益:「玉?翡翠嗎?」
「不。」尼森否認,「樹化玉,陳先生可聽過?」
樹化玉?
陳益點了點頭:「這玩意可是好東西啊。」
樹化玉是蒲甘一種獨特的寶石,由古樹歷經歲月轉化而成,不僅質地細丶色澤絢麗,
更散發着如玉般的溫潤光澤。
這玩意,不僅展現了玉石的富貴氣質,還承載着遠古時代的豐富信息,其年輪和樹皮紋理清晰可見,被讚譽爲植物界的舍利子。
價值的話,要看樹木種類,如果是紫檀丶酸枝木等珍稀品種,百萬千萬都是有可能的。
現如今存放在蒲甘博物館的「青帝」樹化玉,是矽化木經玉化而成,標價十億華夏幣「對,是好東西。」尼森拿起茶壺,「當時不知道被什麼人偷了,氣的梭山又報警又搖人,把周邊城市翻了個底朝天,最後聽說找到了。」
陳益:「在哪找到的?」
尼森:「那就不清楚了。」
陳益:「這個梭山————是什麼人?」
尼森:「做生意的,祖上是土司。」
陳益挑眉:「哦?土司後裔?」
尼森:「是啊。
陳益聯想起達奈的死。
都是土司後裔,倒也挺巧。
他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達奈的死是仇殺,佛塔裡和阿龍相似的那個人,嫌疑極大。
「多謝尼森老闆。」
告別尼森,陳益和騰大斌準備返回迪瓦,沒想到剛出迪瓦大門迎面就碰到了敏昂。
在達貢見到陳益,敏昂如同見了鬼,甚至還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陳警監?」
「你怎麼在這?」
陳益樂了:「幫你把事辦了唄,來達貢是不是調查寶物丟失?」
敏昂點頭:「是啊,何警官讓我查的。」
陳益擺手:「不用查了,剛問到,走,我們回去。」
敏昂跟上陳益腳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陳益:「剛到。」
敏昂:「找到人了?」
陳益不想回答這件事,敷衍了過去。
該找的人已經見到,該殺的人也都死了,特案組留在蒲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倒也不着急走,有始有終,等達奈的案子徹底結束再說,他對兇手完整的作案動機非常好奇,很想知道。
一行人開車返回迪瓦,進了警察局。
針對託下的審訊工作已經持續了一天半,可惜何時新並沒有做到讓對方開口,目前處於僵持階段。
「回頭再聊。」見到何時新,陳益沒有多說什麼,先是看了看關於阿龍被殺案的卷宗,隨後向敏昂發出請求,「敏昂少校,能讓我和這個人單獨聊聊嗎?」
敏昂同意:「當然可以,只要能讓他開口就行。」
「多謝。」
託下被帶到了特案組臨時辦公點,房門關閉。
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位華人,託卜疲憊的臉上浮現疑惑,他很能忍,啥都不問。
陳益掃視託下。
從頭,到腳。
最終,他視線定格,邁步走來,伸手拽出戴在託下脖子上的吊墜。
「你不叫託卜,你叫阿虎。」
聽到阿虎兩個字,託下那呆萌老實加茫然無措的表情,終於在此刻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