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主樓。
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斑駁的灑在佈滿垃圾和灰塵的地板上,陳舊黴溼的氣味撲面而來。
陳益和秦飛繞過雜物在走廊逛着,不時觀察樓房構造。
主樓很大,雖然已經荒廢十年各種設施都搬走了,但有序的區域劃分依舊顯露出福利院的優秀設計,能滿足各種需求。
期間兩人看到了生活區丶活動區和服務區,基本的餐廳丶住宿丶衛生間就不用說了,連個性化的圖書館丶康復室丶多功能廳都有,堪稱豪華。
這就是民辦和公辦的區別。
就拿私立學校或私立醫院舉例,別管軟體如何,硬體水平肯定超過公立。
金錢的支出少了限制,只要需要就可以買,沒有那麼多流程和規矩。
牆壁偶爾可見破舊的兒童畫,畫面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隱約辨別天真無邪的線條,五彩的顏色和當下的荒涼形成鮮明對比。
到了辦公區,部分桌子還在,檔案櫃也在,但桌面和櫃內都已空了,紙張隨意散落。
陳益撿起幾張,有教育報告丶體檢報告,還有預防接種記錄和探訪記錄,這些都是早年的文件,應該沒啥用處了並未被仔細收走。
「于思雅。」
陳益念出體檢報告上的名字。
是個女孩,十三歲,報告上沒有照片,體檢時間是十五年前,也就是說現在二十八歲了。
二十八歲早已步入社會,說不定現在已經結婚生子,有了美滿的家庭。
大概掃了一眼,陳益並未過多關注,將手裡的幾張紙放在了桌子上,未來當福利院動工拆遷,這些文件會隨着倒塌後的廢墟一同消失。
「走吧。」
離開辦公區,陳益帶着秦飛來到了三樓,
三樓就是頂樓了。
空氣,散發着淡淡的類似醫院的氣味,有指示牌寫着醫務室。
除了醫務室,剩餘的房間沒有指示牌空空如也,不知當年是用來幹什麼的,
可能是休息區丶雜物間或者心理輔導室等輔助區域。
走廊盡頭,陳益嘗試打開最後一個房間進去看看,轉動把手後發現房門反鎖福利院都已經荒廢居然還有房間鎖着,着實有些奇怪。
陳益後退兩步看了秦飛一眼,後者會意,起腳用力端了上去。
砰!
連接鎖芯的門框斷裂,房門大開。
陳益走了進去。
房間依舊空蕩蕩,不過卻有兩張左右靠牆的牀沒有被帶走,窗戶緊閉,有股怪異的氣味直衝鼻子,不是消毒水也不是藥品,更非年久產生的黴味,像是多種味道的集合體。
陳益用力噢了嗅,判斷出複雜的味道里有排泄物。
「難道是禁閉室?小黑屋?」
福利院遇到不服管教的孩子,關進房間懲罰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房間裡並無洗手間,若吃喝拉撒都在裡面的話,時間長了確實會留下奇怪難聞的味道。
陳益四處看了看來到牀前,發現右邊靠牆的牀頭上放着一串手煉。
帶上手套拿起手煉觀察,手煉主體部分鑲嵌着一枚璀璨奪目的鑽石,純淨細膩透露着奢華,鏈身爲純金打造,設計流暢優雅,每一個環扣都經過了精心打磨,彰顯高端的藝術魅力。
只一眼,陳益便知道這串手煉不是普通貨色,他近距離仔細檢查了一番,找到了雕刻在鏈身的品牌標識。
「寶格麗?」
陳益奇怪。
寶格麗的手煉少說也得好幾方,而當前手煉還鑲了鑽價格估計得六位數,這可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
福利院中除了孩子就是女工作人員,會有閒錢買這麼貴的手煉嗎?
就算捨得買或者別人送的,怎麼會丟在了這?
如此顯眼的地方,想找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
「上面有灰塵,不是近期留下的。」陳益將手煉遞給了秦飛,「離開福利院後去寶格麗問問,看看能不能查到這串手煉的買家。」
秦飛收起手煉:「好的。」
逛的差不多了,兩人離開主樓。
其他人還在尋找線索,陳益讓秦飛加入幫忙,自己來到那傾斜的鞦韆面前。
福利院的兩位男老師和院長全部被殺,手段極其殘忍,這說明福利院當年肯定發生過不爲人知的事情。
結合嫌疑人大概率爲女性,那麼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有女性,曾經在福利院受到過很嚴重的傷害,身心遭到摧殘,所以纔會用如此殘忍的作案手法報仇。
是工作人員,還是孩子呢?
孩子缺乏自我保護能力,可能性更大一點。
等何時新的調查結果出來,可一一進行辨別,能連殺三名成年男子的女性,
再僞裝也總會有獨特的點。
時間流逝,搜查工作進行的差不多了,沒有任何發現,一切正常。
暫時沒必要掘地三尺,陳益命令收隊。
沒有再去拋戶現場,幾人直接返回了市局。
秦飛帶着幾名警員去查寶格麗手煉的買家,來到了帝城最繁華的步行街,第一站就是寶格麗酒店附近的精品店。
拿着手煉詢問櫃員,櫃員表示這串手煉是幾年前的限定款。
至於買家身份,鑑於物品並非實名購買,需要看購買者當時是否留下了信息。
「一共限量多少?」秦飛問。
櫃員回答:「二百二十件,全國範圍內都有貨,帝城也有四家專賣店,我們無法確定這串手煉是哪個店賣的。」
秦飛:「全國幾家專賣店?」
櫃員:「五十四家。」
秦飛想了想,五十四家也不多可以覆蓋排查,當前先把帝城這四家的賣家信息拿到,然後再想辦法聯繫其他城市。
或者,考慮尋求東黎警方的協助。
寶格麗總部在東黎。
市局。
直到晚上,秦河收隊回來了,張宏賓的戶體送到了法醫室,由特案組的蘇盈和刑偵總隊的法醫合作解剖,出具最全面的戶檢報告。
「案發前的情況已經查清楚了。」秦河彙報結果,「張宏賓在離開公司後馬上回了家收拾行李出發,一刻都沒有耽擱,而後向西行駛不知道要去哪,中途在靠近高速收費站的時候,被一輛突然加速衝來的無牌照面包車撞出了省道,下車的正是身穿風衣的嫌疑人。
幾分鐘後,嫌疑人扛看昏迷的張宏賓開車離開,走小路消失在了監控下。
第二天,戶體就出現在了舊貨市場。」
聽着秦河的話,陳益腦海中有了清晰的畫面,說道:「這麼着急,看來張宏賓知道自己被殺的概率很大,也許已經猜到殺害羊嘉木和葛峰的人是誰了。」
秦河懊惱:「他要是實話實說,不但自己死不了,我們說不定能馬上鎖定兇手身份。」
陳益:「兇手對張宏賓很瞭解啊,料定就算警方上門告知了羊嘉木和葛峰的死訊,張宏賓也不會開口。」
秦河點頭:「看來是這樣,張宏賓要是不跑,也許不會死那麼快,逃跑的行爲導致兇手提前行動。
或者—..—兇手猜到張宏賓必然會跑,一直在盯着。
對了,這次兇手沒有封住張宏賓的嘴巴,難道在殺害張宏賓的時候和他聊天了?」
當前所知,張宏賓的口鼻周圍並無異常,這是和前兩名死者的不同點,說明兇手在殺害張宏賓的時候並沒有封住他的嘴巴。
陳益彈了彈指間香菸的菸灰,開口道:「應該是聊天了,我想-張宏賓在臨死前知道了殺自己的人是誰。」
秦河:「那看來張宏賓和羊嘉木葛峰不一樣啊,張宏賓是院長在福利院的地位最高,從殺人順序看,可能他是兇手最後一個要殺的人?」
陳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在抓到兇手之前,這件事誰也說不準。
「有目擊者嗎?」他問。
秦河搖頭:「和前兩次一樣,沒有,監控倒是拍到了,但嫌疑人仍然把自己包裹的非常嚴實,看不出可供排查的明顯特徵。
ta是扛着屍體來到拋屍現場的,步伐矯健身體素質很強,大概率爲男性。」
陳益:「不,還是女性的概率更大。」
女性?
秦河一愣,隨後陳益將之前的分析重複了一遍,前者恍然:「你要這麼說的話—嗯,很有道理,若是女性的話,她應該經歷過高強度訓練吧?
女人相比男人天生柔弱,但後天的努力可以改變這一點,像女摔跤手丶女搏擊教練丶女舉重運動員,她們的身體素質比一般男性要強很多。
所以從理論上講,嫌疑人當然有可能爲女性。
陳益點頭:「如果是女的,特徵會非常明顯,比如肌肉不合常理的發達,身材不合常理的壯碩。
能把一個男人鋸成好幾截,力氣是小不了的,很多男人都做不到。」
分戶是很耗體力的活,而且還是活着分戶,嫌疑人的心理和身體素質都處在一個很高的高度。
正如秦河所說,應該經歷過高強度訓練,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回來復仇,以最殘忍的方式結束張宏賓三人的生命。
很危險的人物。
未來鎖定身份抓捕之時,要防止對方暴力拒捕。
戶檢報告在三個小時後交了過來,經法醫鑑定,張宏賓雙腿和雙臂的傷口相比羊嘉木葛峰同樣存在區別。
從骨切面形態看,切痕方向基本保持一致,起鋸點較少,這說明嫌疑人操作時的連貫性較高。
從傷口周圍的軟組織損傷情況看,撕裂傷較少,橫切面相對平緩,說明嫌疑人的操作更精準。
因此,蘇盈在和市局法醫商議過後,給出結論:嫌疑人在殺張宏賓的時候,
動作相較前兩次放慢了。
慢速,代表張宏賓死亡時間拉長,會承受更大的痛苦。
陳益和秦河以此分析,兇手對張宏賓的恨意更加強烈,甚至都「捨不得」他死的太快。
看來,張宏賓是兇手最想殺也是必須殺的人。
「居然沒把張宏賓放在第一位?」秦河論異,「這需要承擔風險啊。」
殺的人越多越危險,存在可能還沒來得及對張宏賓動手,警方就把嫌疑人給抓了。
如果嫌疑人對張宏賓恨意最強,按理說應該第一個殺才對。
陳益放下屍檢報告,說道:「可能最精彩的節目要留在最後?」
秦河不認同:「還是挺奇怪,應該先殺張宏賓纔對,也許我們想錯了,僅憑兇手殺人時的動作變慢,無法百分之百確定她最恨張宏賓。」
聊着聊着秦飛回來了,將帝城四家寶格麗的手煉買家資料交給了陳益。
資料不全,有顧客拒絕留下個人信息,商家那邊也不能強求。
整個帝城的寶格麗共賣了十二串手煉,留下姓名和聯繫方式的有九人。
「陳巡,你看這個人。」
不等陳益挨個翻看,秦飛直接讓對方關注放在最上面的人物資料。
陳益視線投了過去。
「于思雅?」
他沒想到在短時間內第二次看到了這個名字,而且還是福利院遺留手煉的買家。
這可是重大發現。
早年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現如今已經有能力購買價值昂貴的寶格麗手煉了,可能是嫁得好,也可能是自己奮鬥的結果。
但,手煉因何遺留在了福利院?
而且,還是在那唯一上鎖的房間裡,靜靜躺在最顯眼的位置。
「把這個人的詳細資料調出來。」陳益說道。
秦飛:「好的。」
「什麼情況?」秦河不明所以。
陳益大概解釋了一番。
于思雅這個人是接下來的走訪重點,甚至,可以直接將其當做嫌疑人,如果對方沒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且身高體態特徵符合兇手,走訪可馬上變爲拘傳。
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
于思雅的個人信息很快調了出來,讓陳益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履歷中竟然沒有慈光福利院。
民政系統和公安系統有着一定的信息共享機制,所以警方是可以查到于思雅完整資料的,沒有,說明她並未在慈光福利院待過,或者根本沒備案。
「父母在高中時期意外死亡?」
「高中?十六歲?」
陳益有點亂,哪裡搞錯了嗎?
白天的仕候,明明看到了于思雅在福冠院的體檢報告,業齡十三歲。
同名同姓?
可是于思雅的手煉卻出現在了福冠院,這總不能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