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做假髮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而且魚青鸞這人又不擅長女紅。這便只得藉助程如玉在宮裡的影響力,尋了個幾個針線極好的繡娘。
可到頭來她卻發現,這像樣的假髮一夜之間是做不得的。她這便又轉念一想,做不得假髮,那就不如做頂帽子。只是那帽子的款式卻要極爲華美精貴,明黃緞底繡鳳紋,好符合皇帝的身份。然後再把頭髮一縷一縷的縫進帽子裡,也就是了。
可不管魚青鸞怎麼跟繡娘們解釋。她們就是想不出來這帽子到底該怎麼弄!
“魚姑娘,您說的東西,咱們都沒見過,又怎能做得出來呢?”小海垂落着眉毛,淡淡的道。
魚青鸞嘴角一彎,對程如玉揚了揚眉,道,“程公公,換人罷。”
程如玉面色不變,低頭應道,“魚大姑娘,這已經是宮裡最好的繡娘了。您若是瞧不上,這可就真沒個能做這活的人了。”
魚青鸞聞言,這便負手淡淡笑道,“她們不會做,那不如就程公公你來做?”
程如玉面色一白,一雙眼裡透了幾分冰冷的毒,“姑娘說的哪裡話,如玉是個太監。又豈會這些繡孃的活兒呢?倒是魚姑娘你一個千金大小姐,怎麼就不會女紅呢?”
魚青鸞當時一聽便怒了,她冷笑道,“喲,這宮裡的繡娘架子可真夠大的,總不成說,這帽子是給皇帝做的,她們還不會做罷。還是說,這事非要皇上親自來請你們,你們纔會做啊?”
他們真當她是笨蛋了?她們若是不會做這活兒,他程如玉手裡的拂塵是哪兒來的?皇帝簾落上頭的流蘇又是從哪兒來的?不過都是異曲同工的東西,怎麼她們就不會做了?
這太監,必然是因着她先前跟皇帝將他要在身邊差遣,心中不快呢罷!他心底有氣,就想着要她魚青鸞給他填命麼?左右明兒個她交不出帽子來,便會被皇帝打殺了去。
到時候他再教這些個繡娘們按着她的想法把帽子給做了,到時候那大功便成了他程如玉的了!
程如玉見她面上雖是帶了些笑意,可眼底卻生寒。嘴角不由的一揚。“大小姐說的哪裡話,咱們這兒的繡娘,哪個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可您說的這帽子,她們卻聽不明白。這卻也不能怪她們了。”
魚青鸞笑道,“聽不明白是罷?那就照着圖紙做。”她說罷,飛快的取了毛筆,不過寥寥數筆,便將帽子的樣式畫了出來。這才衝着繡娘們淺笑,“現在會不會做了?”
繡娘們偷偷瞧了眼程如玉。但見後者眉眼淡淡,什麼都不說。
她們一致答道,“對不起,魚小姐,咱們真不會。”
這會子魚青鸞算是明白了。這些人是真的得了程如玉的命令,想要將時間拖到明兒個大早。便能瞧着她魚青鸞死!
程如玉這麼待她,其中必有緣故。她一時之間猜不透這個給程如玉下令之人到底是誰,可她卻知道,這若是這些個繡娘堅持說自個兒做不來這帽子,明兒個她就死定了!
她眼睛一眯,笑道,“程公公,青鸞是不是哪兒得罪了您呢?”
程如玉漠漠的瞧着她,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的吐出一句話來,“魚姑娘何出此言?如玉這是過來助姑娘成事來的呢。”
魚青鸞忽而笑道,“喲!程公公。這兒也沒別人,您就別跟我說這些個漂亮話了,咱們開了天窗,把話挑明瞭。您這是得了哪位主子的命令,非要致我魚青鸞於死地?”
程如玉對幾位繡娘使了個眼色。她幾人倒也乖覺,一見這眼神,便立刻一道退出了鳳儀殿。
這人一走,程如玉便淡淡的衝魚青鸞搖頭,道,“如玉誰的命令也沒得。小姐多想了。”
還不承認!魚青鸞聞言,淡淡笑說,“不說,那就讓青鸞來猜猜。是皇上?不對!皇上若是想要青鸞死,大不了直接把罪名一落,打殺了也就是了。”
她負手,在程如玉的跟前慢慢的踱着步。然後又笑道,“不是皇上,那就是皇后!”
程如玉始終不動聲色,眼角漠然的瞧着她。
魚青鸞見他依舊不說話,又道,“不說話,那就一定是皇后了!唉喲,原來在程公公的心裡,皇后的份量可比皇上要重得多了!”
程如玉緩緩的搖頭,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說道,“這是如玉自個兒的意思。要怪,就怪小姐生得過於美豔。左右小姐今兒個這帽子是做不成的了,如玉便請小姐好好的休息。明兒個一大早好上路。”他說罷,這便一掠拂塵,掀了袍擺而去。
魚青鸞側頭瞧着他的背影,嘴角隱着一抹幾不可見笑意。他說,讓她明兒個一大早好上路。她差點兒就當着他的面噴笑出聲了。他以爲他做這點兒小動作,便能難倒她了?
她魚青鸞是不會女紅,程如玉也的確叫了繡女們不許做這假髮。可他卻沒說過這宮裡的女人非要全聽他程如玉的指使哪!
“這次栽髒你,可真一點兒都不冤!死太監。”她依舊笑着,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
“原來這事真是你做的。”鳳九的聲音在窗外淡淡的微揚。此時他老人家正坐在窗戶上,專注的瞧着她。他依舊着了一襲紅底鳳紋的袍子,乾淨俊美的臉上卻有着明顯的陰影。似乎已經很久沒睡了。
魚青鸞嘴角一抿,大方承認道,“喲!這是什麼風,把咱們九爺給吹來了。怎麼着?這事就是我做的!”
鳳九見她竟還似乎有點兒沾沾自喜,眸中竟現了抹深黑之色。“父皇打你,你去報仇,這事本王可以理解。可程如玉哪兒得罪你了?你竟栽髒給他?這會子父皇已是對他大失所望。約莫是會起用夏知冰了。”
魚青鸞聞言,忽而沉默了。她眯着眼,淡淡而笑。“他不過是誤中副車而已。並沒得罪我。”可是鳳九,他瞧不起你!
屋裡的燭火搖曳不定,投落在鳳九的身上。映出半邊俊美的剪影。他便這麼坐在窗臺上靜靜的瞧她,像是怎麼都瞧不夠似的,一瞬不瞬。
魚青鸞覺出他眸中的灼意,這便淡淡的道,“九爺不必回府麼?爲何還在這皇宮裡頭呆着?總不成說,皇上那頭髮有您在這兒守着,便能再長出來?”
鳳九如墨的發垂落肩頭,他的眼中隱着一抹似笑非笑。額前幾縷微溼鬢髮貼在他曲線完美的俊臉上,看來帶了一絲隱隱的脆弱。他的眼神帶了幾分眷戀,幾分熾熱。更帶了許多她瞧不懂的情緒。
不知過了多久,魚青鸞纔像是突然明白過來,她啞聲道,“鳳九,你今兒個來這兒,不會是想要送我最後一程罷。”
他略略回神,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才一字一字的道,“宮裡有個人,會做這樣的帽子。而且那人必然不會受到程如玉的影響。也必然會出手助你。”
魚青鸞聞言,嘴角微微一抿,面上竟露出些不豫之色來。她沉聲道,“是誰。”
鳳九似乎極不願意提起那人的名字,他沉默許久,才緩緩的道,“鳳七的孃親,雅妃。”
他說出來了!魚青鸞忽而覺着自個兒真的很不值。縱然早就知道他要說的人是雅妃,可真正聽他說出來時,她依然痛楚了!
鳳七的孃親,雅妃。
他要她去求鳳七的孃親!他要她以什麼身份去見雅妃?他要她憑什麼求雅妃!他怎麼不知道,她這一去,便等於是承認了她跟鳳七的關係!
他又豈會不知,這若是雅妃出手助了她,等她出了宮,回了府。那便只能等着鳳七的花轎?就是明白這層關係,他也要她去找雅妃麼?
她顫然道,“鳳九,你是說真的?”
鳳九攏在袖中的指骨節節發白,他面色沉沉,啞然道,“你,總要去見見她的。”
他說,她總要去見見她的!她憑什麼要去見鳳七的娘?她憑什麼要去見雅妃!縱是要去,也輪不着他鳳九來說罷!她想到此,身子微微顫抖。然後,她指着窗戶,冰冷的道,“鳳九,你給我出去。”
鳳九專注的瞧着魚青鸞。他薄而利的嘴脣緊緊的抿着。“程如玉在宮裡的勢力極大。現在只有她能救你了。青鸞。”他跳下窗臺行至她跟前,將她的細而軟的手心捉握在手。
魚青鸞猛的將他的手甩開,衝着他冷冷的落了句,“是麼?死也好過去求她!”
鳳九面色一沉,他攸的擡起她的下頜,冷冷的注視着她的眼。道,“魚青鸞,你再說一遍。”
魚青鸞一時之間氣怒難消,她怒道,“我情願死,也不要去求她!”
他的眸中現出驚濤駭浪,面色沉得如同古井之水。魚青鸞一說,他便攸的伸過手來,將她猛的打橫抱起,幾個箭步扔上牀榻。魚青鸞心中一怔,正想反抗,那料她的身子便突然動不了了!
“鳳九你做什麼!你快解開我!”魚青鸞面色一下漲得通紅,她飛快的喝道。
身後的鮫紗帳被他揮落,她感覺他的手指正在解開她的衣帶。他的指腹冰冷,帶了薄薄繭。似乎吃過不少的苦。
她的腦子一片轟亂,她甚至不知道爲什麼他要脫她的衣服!明明先前他還叫她去見雅妃的。明明以爲他要把她推給七王了。怎麼他現在卻在脫她的衣服?她心中一悚,但覺他的手指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滑動,如同蝶兒輕吻,又如同蜜蜂採蜜。
燭火透帳而來,她雪白的粉背上紅腫難當。那傷痕從背部一路下滑,直沒入褻褲之中。他眉眼深深,眸光落在她的背部。幾乎要將她的雪背洞穿!
那裡,錯落着無數細小的刮傷,那些個刮子傷雖然有些結痂了,可卻看得出來,傷勢恢復得極差。甚至有些已經發炎化膿了。
魚青鸞難堪得要命,她將臉埋進柔軟的被中,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顫抖。這人!這人怎能這般待她!
他伸出一指,將覆在她傷處發黃了的藥勾起一點,放到脣邊輕嗅,這一嗅之下,他俊挺的眉便皺了起來。他的聲音驟然冷,道,“這些日子,你就用的這些藥?”
空氣似乎越發的冷了去,魚青鸞蹙眉,緩緩的點頭。“大夫說,這是最好的金創藥。”還訛了她十兩銀子!想到這事,她便心痛!這事放在現代,她也就是往醫院裡頭一趴,教專業的護士給她掛水上藥罷了。結果到了這兒,難得的害了回羞罷,居然就買到了假藥。做人果然還是臉皮厚點兒的好!
“魚青鸞,你以爲九王府裡就沒人識得金創藥了麼?你人在本王那兒住着,卻去別人那兒買藥!下次找死,你離九王府遠點兒再找!”他一邊說,一邊端了清水過來,用乾淨的紗布幫她把背上的藥全都細細的洗了。
魚青鸞但覺背上疼痛難忍,她急聲道,“鳳九,上藥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您老人家了!您還是叫個宮女來罷!”她話纔到這兒,便覺身後那人手下力道一重。
她的背部一痛,差點兒就痛呼出聲。見她痛得面色都變了,鳳九的嘴角竟幾不可見的勾了勾。“這會子要宮女給你上藥了,你不是很能忍麼?能忍怎麼不忍到這傷全都爛了去,纔去買藥治啊?那天你若是安分呆在這兒,請太醫爲你瞧了傷,現在你的傷就該好大半了!”
“現在倒好,這傷口都發炎化膿了,你還不想治?”他的眼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背上。眸中掠過各種複雜的情緒。
魚青鸞實在是有些冤枉,她早就想去治了。可誰也不知道她能碰上個江湖郎中啊!正想爲自己辯幾句,他竟然開始幫她擠膿血!
如果她能動,她一定踹他一腳。把他直接踹去他父親那兒貼着去。他就不能輕點兒麼?都快疼死了都!
魚青鸞心裡那個悲摧。可人家鳳九似乎並沒這個意思要放過她,他冷笑道,“你還知道疼?很多病,都是因着開始的時候不以爲然,以爲能忍得住。便這麼一直拖。結果拖到後來,實在忍不得了,再去治時,卻已是回天乏術了。”
魚青鸞一邊唉叫,一邊告饒。“九爺英明!以後我再也不敢把這些傷當成件小事了!大不了,以後縱是感染了風寒,我也自動來跟九爺弄點兒藥調補調補。”
他又擠出一道膿血,嘴角一撇,道,“別瞧不起風寒,很多人便是因着瞧不起風寒之症。一拖再拖,拖到後來便枉送了性命。你以爲風寒就是件小事了?”
對,風寒是件大事!魚青鸞咬着牙,哀號之聲隱在了被窩裡。風寒病毒可以變種,成爲非典。風寒病毒也可以變態,變成禽流感!唉喲!
之所以沒能忍住唉喲了出來,是因爲鳳九竟然在剝她的褻褲!她一下子被炸毛了。不管誰瞧都好,她傷得那樣,被他瞧了算什麼!
她用盡氣力,努力想要掙開他的掌控。可鳳九那貨卻在此時發了話。他說,“都點了穴了,還動什麼動!你以爲傷成這樣,本王還會有興趣輕薄你麼?”言下之意他這是嫌棄她一身的傷了!
魚青鸞當時就想拿個炸彈將皇宮給一鍋端了!哪兒有這麼欺負人的!她小聲的哀號着。額頭之上已是滲出密密的細汗。
可她現在手上沒有炸彈,所以,她端不了他們姓鳳的一窩去!
見她似乎痛得狠了,他嘴角緩緩的勾出一抹輕笑來,心情也好了許多。“青鸞,等上完了藥,你會去見她的,是麼?”
魚青鸞身子狠狠的一怔。她心底的怒氣再度噴薄而出。她冷冷的哼了聲,閉上嘴,憑他弄得她再痛,她也沒再吭一句。若非她額頭的冷汗出賣了她,他還真以爲這超級怕痛的女子突然轉了性!
“去不去?魚青鸞。不去本王可把你衣服全脫了。”他在身後淡淡的威脅。並作勢勾住她肚兜的帶子。
魚青鸞心中一窘,面色竟忍不住爆紅起來。這男人到底怎麼回事!他怎麼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見她耳朵都漲紅了,他竟滿意的笑了下。
“鳳九,你不是說我背上全是傷,你不愛瞧麼?”她的臉埋在被窩裡,細聲細氣的道。
好他個鳳九,竟然趁着她傷這麼耍她!這若是被她逃將出去,看她怎麼對付他!
鳳九聞言,竟然沒有反醒,反而還得寸進尺的側躺在她的身邊,一頭青絲灑落在鮮紅的軟被上,現出妖嬈的弧度。他側着頭瞧她,見她正瞠大清眸瞪着他,竟是輕輕一笑,道,“前面,沒有傷着。”
也就是說,他可以不瞧她的背,去瞧她的正面……
彼時,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微深,細長鳳眸輕輕上挑,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落下腹。他一手支着頭,一手卷了她的一縷髮絲纏在手中把玩。似乎對她現在肌膚半果(和諧)的模樣很是滿意。
他離得她很近,近到,她幾乎能聞見他身上的藥味兒。她甚至發現自個兒竟在吞嚥着口水。
清眸微擡,他的衣物微敞,露出細瘦卻性感的鎖骨。
魚青鸞的腦子不受控制的想起那日在書房裡,她撲倒在他懷裡的情景,當日,她依稀似乎還將他胸前的那兩個重點含了一邊入口。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氣息曖昧的噴落在她的耳邊。“這六天,我的風寒已經好了。這還多虧了青鸞逼着我喝藥呢。”
魚青鸞淡淡的哼了聲。勉強將頭撇向了另一邊。
“這世上,除了母妃之外,便再沒人能勸得了本王吃藥了呢。青鸞,你是頭一個。”他說到此,面上的笑意竟又加深了幾分。
不知怎麼,魚青鸞竟覺着鳳九今兒個與往常有些不同。可到底哪兒不同了,她又說不上來。
他拔開覆在她雪背上的亂髮,這才取了些金創藥,給她細細地將藥抹了。他的指尖似是帶着異樣的電流,所到之處,竟是灼出一片熊熊之火。魚青鸞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的,只覺着他的手指在她腰下的時間停留得過久。
等他爲她將衣物穿戴妥當,他便在她耳邊笑道,“下次你若再傷在別處,本王可就沒這麼君子了。”
魚青鸞心中大窘。就他這個,還叫君子?!
她以爲他是花千歲他義兄,鳳千歲!她將臉蛋埋入被窩。很無奈的發現,她現在是不能動,她若能動,說不定就直接把這勾引人的潔癖男清白給毀了去!
叫他嚐嚐,玩火是要付出代價的!
“聽着魚青鸞,本王跟你說真的!今兒個你必須去找雅妃。本王不是要將你推給鳳七,而是要你活!不論付出什麼,本王也要你活着。你明白麼?”他正色道。
魚青鸞心中一軟,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他見她答應了,眼中並無十分喜色。反而複雜得極了。彷彿像是想要確定什麼,他又伸出手,將她往懷裡擁了擁。“魚青鸞,一定要活着。”
這許是她聽過最動人的甜言蜜語了。魚青鸞迷迷糊糊的想。原來這個鳳九,也會說這種話呢!
“說啊,說你會活着。”他像是一個要糖吃的孩子,在她耳邊一再的要她保證。
魚青鸞輕嘆口氣,笑道,“當然會活着了!我沒那麼容易死!”
他像是終於滿意了她的答案,這便伸出一指解了她的穴道。她的禁制一解,便趕緊想自他的懷裡滾出來。哪料,卻被他擁得更緊了些。
她掙扎了下,感覺身後的男人竟在微微發抖。這才住了掙扎。安靜的靠落在他的懷裡。像是,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個兒的位置。再不離去。
殿外傳來報更之聲,身後的男子身子震了震,一直在纏着她頭髮的食指,緩緩的放了開去。許久,他在她的耳邊輕道,“青鸞,去罷。”
不知怎麼,魚青鸞竟似乎覺着,他的聲音裡頭透着些顫意。似是一種不捨,又似是一種期待。很多年後,她依然記得他在她身後說的這一句去罷。也是很多年後,她才知道鳳九今兒個爲何非要她去見雅妃。
魚青鸞輕輕的一嘆,這才掙扎着起身。用明黃軟綢將那兩撂頭髮包了,這纔出了鳳儀殿。
鳳九專注的瞧着她的背影,像在瞧着一件他珍而重之的寶物。直至她消失在黑暗中,也未曾離去。
鳳雅宮
雅妃已然歇下,可聽見魚青鸞來了,心知她必是遇見了爲難之事。這便趕緊起身,連梳洗都不及,便打發侍兒將鳳雅宮裡幾個會針線的宮女全都叫了來。
女子僅着一襲清雅白衣,看來眉目清善,溫婉動人。彼時,她的頭髮長長的垂落下來,覆住大半的身子。教她看來脆弱又無助。她又是叫人上茶,又是叫人置辦糕點涼果。還叫人特地拿了件雪白的狐裘疊了給魚青鸞墊在椅子上。
魚青鸞沒料到雅妃對她竟是這般熱情周道。心裡一時之間竟有些愧疚。
“這程公公如今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麼對待姑娘。他怎麼也不瞧瞧,姑娘可是要做七王妃的人。”侍兒冷聲道,顯然對這程如玉早有不滿。“反倒是那夏公公……”
“侍兒,閉嘴。”雅妃淡淡一喝,紅酥玉手便這麼支着自個兒的額頭。“程公公自小便在皇上身邊伺候,是皇上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發小。在宮裡說他的不是,你不想混了麼?”
魚青鸞斂着眉,一雙玉手按落在狐裘之上。手心觸感柔軟,教人心生不豫。這麼極品的白狐裘,竟只用來做她的坐墊,當真是好生奢華。
雅妃見她的眼裡似乎有了未競之色,這便衝她輕然而笑。“青鸞不必拘謹,不過是件普通的白狐裘而已。真正極品的狐裘,卻是火狐裘。那裘子一片火紅,遠遠瞧去,卻如同天邊的晚霞。你若是喜歡,本宮教七兒去山中親手獵了,給你做上一件。管保羨煞旁人。”
魚青鸞素來只以爲白狐已是狐中極品,卻從未聽過這世上竟還有這般美絕豔絕的火狐。火紅的狐裘,若是披在九兒身上,卻是該多麼的顛倒衆生,傾國傾城?
她想到此,竟是微微一楞。
九兒。
剛剛在鳳儀殿,她怎麼竟把九兒給忘了!想到他脆弱無助的小臉,想起他爲着來尋她,明明怕高,卻還拿了竹梯爬上圍牆。想起他那個令人心疼的吻。
她心中便一陣糾結。明明她早便已經對他許下了承諾。也打定了主意要跟九兒一起。怎麼一碰上鳳九,事情便失了控去?
雅妃見她不語,這便淺笑道,“是不是七兒惹你生氣了?這孩子雖是冷漠了些,可這陣子他在本宮這兒提起你,都是面色鬱郁。見他終於爲着一個女子這般糾結,本宮心裡當真是爲他高興。”
高興有人終於可以打擊他了?魚青鸞很想問,她這個做人孃親的,怎會有這想法。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變了味兒。“七爺的確一直在爲我家二妹糾結。”
雅妃嘴角一揚,似笑非笑的瞧着魚青鸞。這個表情,看來極爲熟悉。竟是與鳳七有着三分相似。真不愧是母子二人,就連笑起來也是同等的狐狸!
魚青鸞忽然覺着自個兒掉進了狐狸窩,她坐着的是狐狸皮,對着的是狐狸的娘。而那個狐狸的娘,似乎還對她頗爲滿意!
然後,她聽到狐狸的娘說,“原來魚小姐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她說到此,嘴角淡淡一揚。
魚青鸞剎時無語了。她瞧了眼雅妃,撇脣道,“當年他爲着博青青一笑,上天下海。我可是都瞧在眼裡。所以現在不論他待我如何,都會教我覺着虛情假意。”女子坦蕩蕩,她可不要雅妃誤會她魚青鸞會來找她,是因爲對她兒子鳳七有意!
侍兒聞言,心中甚是不憤,她脫口道,“說七爺虛情假意,你自個兒就不是麼?先前也不知道是誰跟七爺說,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的!這會子一轉臉,便忘了自個兒說過的話了。”
雅妃秀眉一蹙,轉而對正在縫製帽子的侍兒斥道,“本宮跟魚姑娘說話,還輪不着你插嘴。”
侍兒一扭頭,嘴裡竟還冷冷的哼了聲,
雅妃轉而對魚青鸞笑道,“本宮道爲何魚小姐遲遲不肯應了七兒的婚事。原來你竟是爲着這事!這人哪,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可他當日爲魚青青這般上天下海,卻是爲着與本宮賭氣呢。”
“青鸞許是不知道,當年他要與二小姐一起時,本宮與他置了好大的氣。本宮一直就想不透,爲何他就非要執着一個魚青青。”她說到這兒,嘴角略略一彎。
“直到那日,他說出清心咒的救命之恩。可有一條,縱是他與二小姐最好的時候,也沒跟現在似的,鎮日憂心忡忡,患得患失。所以,青鸞要對自個兒有信心纔是。”她說罷,拍拍魚青鸞的手背。
看來她跟雅妃說的這一番話,都是白說了。魚青鸞面色鬱郁,淡淡的回道,“娘娘多想了,青鸞並非因爲青青的事對七爺諸多猜測。而是,七王並非青鸞心中之人。”
回絕得這麼的乾淨俐落,又是這麼的堅決。雅妃看來頗爲意外。她面上的笑意未變,可眼底卻淬了抹冷意。“七兒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呵着疼着。看來,本宮已經明白了他爲何對你這般心神俱唸了。”她說罷,便依舊笑着與她說着些無關痛癢的話。
到得天亮時分,那帽子便做得好了。魚青鸞捧着皇帝的鳳帽,免不了對雅妃一番恩謝。
雅妃面色淡淡,只道了聲何必客氣。
等魚青鸞一走,侍兒便不滿的在雅妃跟前咕噥。“娘娘,這魚大小姐真是不識好歹,她半夜來求娘娘爲她做帽子,卻告訴娘娘,她不喜歡七王!”
雅妃嘴角略冷,她轉而回到自個兒的裡屋,取了件狐裘披上。這便引了侍兒一道出了鳳雅宮,往鳳舞殿而去。“從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她不願意,魚相願意,皇帝願意就成。”
“娘娘,您去鳳舞殿做什麼?”侍兒訝道。
“請聖旨。教皇帝賜婚。”免得這魚小姐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