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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山才臨終之前所寫的遺書密信，並不是只有三封，而是攏共有四封之多！……太子殿下你不妨猜一猜，趙山才的第四封遺書密信究竟是落到了誰的手裡？”
講話之際，趙俊臣的聲音輕柔緩和、態度也顯得漫不經心，但他的眼神卻像是刀子一般銳利，緊緊盯着朱和堉的面龐。
根據趙俊臣一貫以來的惡劣秉性，這般表現大多是意味着趙俊臣認爲自己已經勝劵在握了。
果不其然，聽到趙俊臣的表述之後，朱和堉的表情頓時又是大變，原本只是順勢僞裝的震驚失措，這一刻卻是由假變真了！
朱和堉萬萬沒想到，趙俊臣所掌握的情報，不僅是要遠遠多於自己的預想，甚至還擁有着某些即使是自己也完全不知道的消息！
朱和堉的表情不斷變幻着，喃喃自語道：“不是三封、是四封？竟還有第四封？怪不得……怪不得……”
然後，朱和堉擡頭直視着趙俊臣，道：“怪不得趙閣臣是這般篤定，原來是手裡也有一封遺書密信？”
趙俊臣點頭道：“是的，趙山才的第四封遺書密信，確實是交到了我的手上！……以太子殿下的見識眼光，如今也應該猜到趙山才當初的部分謀劃了吧？”
說到這裡，不等朱和堉做出回答，趙俊臣就用一種略顯刻意與浮誇的讚歎語氣，又說道：“不錯！正如太子殿下你所猜想的一般，趙山才他在臨終之前，爲了輔佐太子殿下順利登基，曾是制訂了一項極爲隱蔽、又頗是巧妙的計劃！
他分別準備了四封遺書密信，交給了陛下、王保仁、太子殿下、以及我，各方勢力看過了遺書密信的內容之後，皆是受到了影響，或多或少的改變了曾經的某些想法與判斷！這樣一來，趙山才也就把廟堂局勢引向了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呵呵，趙山才他當真是一位曠古少有的奇才，明明已是陰陽兩隔，卻依然可以這般深切的改變朝堂局勢走向，不論人心還是時局，都被他算計了進去！
即使是我已是隱隱猜到了他的大致想法，即使是陛下的性格向來都是固執多疑，即使是王保仁乃是一個自私自利之輩，但或是毫無察覺、或是心甘情願，所有人都是被他利用了，因爲每個人都認爲趙山纔在遺書密信之中的提議對自己有利……
若是任由廟堂局勢順着趙山才所引導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再加上一些隱藏在暗中的佈局與手段，太子殿下你……也許就會成爲最終的勝者，這一切都是趙山才的良苦用心！”
聽到趙俊臣像是詠歎一般的誇讚說法，朱和堉愈發是表情變幻不定。
趙俊臣的說法頗有誇張之嫌，但也印證了朱和堉這段時間以來的心中預感。
這樣一來，朱和堉也就愈發不願意把自己手裡的遺書密信交給趙俊臣了，畢竟趙山才的計劃不僅是他本人的心血與苦心，也是朱和堉今後的底牌與依仗。
所以，朱和堉的表情陰晴變幻許久之後，也終於是拿定了主意、恢復了最開始時候的鎮定與冷靜，緩緩嘆道：“如今回想起來，只怪我當初還遠遠不夠成熟，趙山才他雖然是苦心爲我佈局謀劃，卻也不敢讓我知曉太多細節，只怕我會壞了大事，以至於我如今還要從趙閣臣這裡獲知部分真相，真是讓我羞愧難當！”
然後，朱和堉話鋒一轉，目光中隱隱多了一絲迫人之意，問道：“所以，眼下的情況是，父皇、我、趙閣臣、以及王保仁，分別收到了一封遺書密信之後，也就各自掌握着趙山才的一部分計劃真相，唯有收集到全部的遺書密信，纔可以窺探到趙山才的全盤計劃，可是如此？”
趙俊臣點了點頭，悠悠道：“趙山才的計劃，我知道其中一部分，太子殿下你也知道其中另一部分，我們二人都知道王保仁所掌握的那一部分內容，而且我大約還可以猜測到陛下所看到的那一部分內容，但我們二人都不知道對方所掌握的部分！所以，這也是你我最應該採取合作的地方！“
朱和堉突然間面色一沉，質問道：“所以，趙閣臣你纔會以結盟爲要挾、想要得到趙山才留給我的那一份遺書密信，因爲你想要利用趙山才的計劃爲自己賺取好處，甚至是直接篡取計劃成果，對不對？
趙閣臣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這般要求太貪心、也太過分了嗎？還是說，趙閣臣你把我今日誠意視爲了軟弱可欺？”
這一番話顯然是代表着朱和堉的明確拒絕，但趙俊臣並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只是耐心勸道：“我並不是強行向太子殿下索要趙山才的遺書密信，只要是太子殿下你願意把趙山才的那份遺書密信交給我觀看一眼，我就會同意你我雙方的結盟之事！到了那個時候，我自然會竭盡所能的輔佐太子殿下，只要是這項計劃對於太子殿下有利，我只會全力襄助。
而且，我還會把自己手裡的那份遺書密信也同樣交給太子殿下觀看，至於趙山才當初交給陛下的那份遺書密信，我也猜測到了大致內容，同樣可以透漏給太子殿下！這樣一來，你我二人就同樣明白了趙山才的全盤計劃，太子殿下又何必擔心我會竊取好處？”
聽到趙俊臣的提議，朱和堉出現了一瞬間的猶豫與動搖，但最終還是態度堅定的搖頭拒絕了——他雖然也很好奇趙山才的全盤計劃，但也不願意讓趙俊臣得到更多情報，這是最基本的防範之心。
這項計劃一旦是讓趙俊臣插手參與，說不定就會生出什麼變數，趙山才生前的苦心與心血也會付諸於流水。
見到朱和堉表情堅定的搖頭拒絕，趙俊臣輕輕一嘆。
然後，趙俊臣的表情間浮現出了一絲顯而易見的嗤笑與譏諷，輕笑道：“我當初一直都很欣賞趙山才，如今出於爲逝者諱的緣故，就一直不願意直白說話，但似乎是我的這般態度讓太子殿下產生了某些奇妙誤會……既然如此，我也就有話直說了！”
頓了頓後，趙俊臣用一種訓誡般的語氣，說道：“不得不說，太子殿下你對於趙山才太過於迷信、也太過於依賴了！這可不是一位未來帝王的應有品質！
確實，趙山才的這項計劃目前還算是進展順利，也很是隱蔽、讓人無法輕易的窺探全貌，但它真的可以順利實現目標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絕無可能！
所謂‘錦囊妙計’、所謂‘算無遺策’、所謂‘料事如神’，這種事情只會出現在小說裡面，現實中是絕不可能出現的！一個人原先所制定的計劃不論是多麼精巧，執行之際都會出現各種意外，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未知變數總是會不斷出現，必須要隨時隨刻的修正自己的計劃，否則就絕無可能成功！
正所謂‘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沒有任何人可以算計到一切，一項計劃的預期與結果往往是南轅北轍……這些都是世間真理！所以，即使是我完全不去幹涉趙山才的計劃，這項計劃也絕無可能成功，最多也就是稍稍產生一些正面效果罷了，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弄巧成拙！
呵呵，太子殿下你以爲我想要知道趙山才的全盤計劃是爲了牟取好處、竊取成果？錯了，大錯特錯！我至始至終都不是有多麼重視這一個註定會失敗的計劃！只是把它視爲一個變數罷了！我如今也同樣有一些計劃正在推進之中，我想要知道趙山才的全盤計劃，只是擔心趙山才的計劃失控之後會影響到我的計劃，提前預防、僅此而已！
不得不說，太子殿下你與趙山才二人的想法都太過於天真想當然了！竟是把自己的成功希望寄託於一個變數極大、成敗未知的所謂‘計劃’之上，甚至還把它視爲自己的翻盤底牌，這般想法本身就是完全不合格的！”
正如趙俊臣所說一般，朱和堉對於趙山才頗是依賴與信任，聽到趙俊臣的這一番貶低言論之後，頓時是面現不服。
但不等太子朱和堉開口反駁，趙俊臣就已是冷笑着繼續說道：“若是你還有不服，那我且問你……趙山才他當初可有預測到我在陝甘境內領兵全殲蒙古聯軍的事情？又可曾預測到朝廷大軍如今正在反攻草原奪回河套的事情？再可曾預測到我如今已經入閣輔政的事情？這些事情對於廟堂局勢的影響力有多大，太子殿下你自然是心中清楚，廟堂局勢已是出現了這般大的變數，趙山才的計劃又豈能不被影響？最終又豈能成功？”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正準備爭辯一番的朱和堉頓時就閉上了嘴巴，卻是完全不能反駁。
這段時間以來，隨着廟堂局勢的不斷髮展，不論是朝廷中樞對於南京六部的清洗整頓、還是德慶皇帝對於幾位藩王的秋後算賬、又或者是七皇子朱和堅的逐步走向前臺，趙山才留給朱和堉的那封遺書密信之中皆有提及，顯然是趙山才早就有了預料，也早就做了佈置。
然而，唯有趙俊臣全殲蒙古聯軍的事情，以及這件事情所引發的一系列後續效應——比如朝廷出兵收復河套、趙俊臣的入閣輔政、戶部無人主持的諸般亂象、以及德慶皇帝提前出手打壓趙俊臣等等，這些事情皆是意義重大、影響深遠，但趙山纔在遺書密信之中皆是沒有任何提及，顯然是完全沒有預料的緣故！
若說這些事情完全不會影響到趙山才的計劃，即使是朱和堉也完全不敢相信。
所以，就像是趙俊臣所說的那樣，在越來越多的未知變數影響之下，不論是趙山才的計劃如何精妙、如何隱蔽，也必然會出現極大偏差、逐漸走向失控與失敗，甚至還會出現弄巧成拙、適得其反的情況。
想到這裡，朱和堉抿着嘴沉默良久，眼神隱隱波動着似有動搖跡象，表情間滿是掙扎與矛盾。
最終，朱和堉緩緩起身，卻沒有立即回答趙俊臣的問題，反倒是表態告辭，緩緩道：“請容我再回去細想一下……但還請趙閣臣放心，今晚之前我一定會給予趙閣臣一個準確答覆、並不會拖延太久。”
趙俊臣並不意外，只是點頭道：“我的承諾依舊有效，只要你把趙山才的那份遺書密信交給我看上一眼，我就同意與你結盟、盡我所能的輔佐於你，還會把我手上的那份遺書密信交換給你進行觀閱。”
朱和堉點了點頭，向趙俊臣拱手示意之後，就表情凝重的轉身離開了趙府正堂。
而就在朱和堉的轉身離開之後，趙俊臣的眼中卻是浮現出了“計謀得逞”的笑意。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朱和堉的心志動搖之下，很快就會把趙山才的遺書密信拱手交給趙俊臣了，而趙俊臣也很快就可以瞭解到趙山才的全盤計劃。
剛纔的談話之中，趙俊臣並沒有說謊，但也隱瞞了一部分真相！
因爲趙俊臣的變數，趙山才的計劃固然是很容易就會出現偏差，但這並不意味着趙山才的計劃就是全無可取之處。
事實上，趙山才的計劃之中有那麼一部分內容，對於趙俊臣而言可謂是意義重大，是趙俊臣志在必得的目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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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太子朱和堉離開了趙府正堂之後，幕僚牛輔德再次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看着太子朱和堉的離去背影，牛輔德突然間感慨道：“太子殿下的這次拜訪也算是誠意十足了，不似傳說中一般固執無謀，反倒是很講道理的樣子，並不難以交涉……也許，真有合作的可能！”
顯然，朱和堉今天的表現不錯，讓牛輔德心中生出了一些好感。
趙俊臣瞥了牛輔德一眼，卻是輕笑着搖頭道：“是啊，我的勢力影響得到了大幅增強，他的勢力影響則是被大舉削弱了，形勢變了、他當然也就變得講道理了……但他的本性究竟改變了多少，還需要慢慢觀察一段時間。”
面對這般說法，牛輔德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接話，良久後才問道：“趙大人你認爲太子殿下他會妥協嗎？”
趙俊臣點頭，道：“他會的，因爲他已是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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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趙俊臣的預料一般，這一天的傍晚時候，太子朱和堉再一次拜訪了趙府、求見了趙俊臣。
與此同時，也帶來了趙山才交給他的那封遺書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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