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畫中自由風。流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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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桐款款而來,帶着笑容,有些疏離的優雅。

狐狸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在我的身後,微微嘆息。那一聲伴着樹葉的沙沙聲,無奈落寞。我想回頭看他,但身子卻僵住動不了,待狐狸走了之後,我才轉過頭來看這那遠去的暗紅色背影,心裡莫名的有些疼痛。

青桐已經來到我面前,恭敬的行禮道:“姐姐。”他比我略小蘭幾個月。我是五月裡生的,他是八月裡生的,玉郎也是八月裡生的。他之前堅持叫我小姐,被我怒斥了一頓之後才改口和玉郎一樣叫我姐姐。

我喜歡青桐,那一日他說了要照顧他園子裡的孤寡老人之後,我就打從心裡將他看待成一個弟弟了。我生在皇宮,身份低微,不甚受寵。僅有一次我見到過我的兄弟姐妹們,那也是皇宮的家宴裡,我代替梅姨前去送菜,在哪裡我遠遠的看見過我的十二個姐姐和同我同日而生的皇子。她們是如此耀眼,一羣人坐在一起,和樂融融,裝作一副皇家閤家歡喜的樣子。衣香雲鬢,觥籌交錯間,眉眼裡都是淡漠疏離,勾心鬥角。我看着她們,勾起了自嘲的笑容,我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如今看到心卻還是微微疼痛。我還以爲自己很堅強,可惜,我還是期望那不可能的姊妹親情。後來,我出了宮遇到了玉郎,他的信任讓我的心得到了治癒,我的親情有了寄託。九郎的陪伴不離不棄,讓我有了依靠,有了羈絆。如今看見青桐就好象看見了當初的我,不由心疼他。

我捏捏他的臉道:“對我還是這樣象是對待外人一樣。”

青桐吃痛,小臉皺成一團,老道的回答:“禮節不能忘。”看他擠眉弄眼的說着這種中規中矩的話,樣子有趣極了。

“青桐,”我終於放過他的白皙的臉,收回手,“爲何不去做畫呢?”

“不了,讓公子們先去吧。”青桐習慣性的低下頭,眼睛移向別處。我知道他多少還是有些介懷自己的身世,他的性子淡,雖然總是一臉笑容,遠遠看着總覺得疏離。公子們對他不冷不熱的性子也不甚喜歡。他也不好湊熱鬧,總是被人羣排除在外。我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又不忍心。可心裡又氣他總是這麼妄自菲薄。偏偏對他也沒辦法,解鈴還須繫鈴人,他自己的心結,比要等他自己解開。我只能在一旁推他一把。

我看向人聲熱鬧處,那地方正是唐三生和李齊所在之處。唐三生和李齊正在銀杏樹下舞劍。衣訣紛飛,劍氣如虹。翩翩少年隨風舞,清冷的劍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白衣年少,明眸皓齒。青桐的目光一直落在唐三生身上,嘴角緊抿,眉頭微皺。黑色的瞳孔裡跳動着與往日不同的光澤,看起來有了一些少年風味。但轉而眼睛一眨,那流光溢彩就被深深的陰霾所掩去,彷彿一輪皓月被濃密的烏雲所掩蓋了一樣。那神情彷彿入了秋的梧桐,凋零落盡,只剩下滿目蕭瑟。我看着青桐的神情,猜想他也許是想起往事感懷傷景。可那模樣更像是揹負着更厚重的使命的人,我不禁在心中疑問,青桐,你究竟有怎樣的過往少年時光,愉快如此少,憂愁這般多?

“來,隨我走。”我命令道,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那樣的眼神。青桐的資質外貌完全不輸於那些公子,原先我以爲青桐這樣淡淡的人入了畫必是被那些光芒萬丈的公子掩去了。可我打開畫卷一看,全然沒有半分黯淡。他就在衆人中站着,周遭的光輝完全不輸於他們,自然同他們融入一體。那優雅的笑容如三月桃花淺笑春風。那一日他幫唐三生和李公子解圍來說。當日,他在場沉着冷靜面對衆小姐,一一道謝。然後帶唐三生和李齊離去。一路上無論女子如何糾纏,他一直禮貌穩壓的笑着,也不多留。就算是女子前來索求玉佩,香囊等定情信物,他也從容應對只說“是待才子會後,一切皆有分曉。萬事不可亂了規矩,小姐們是大家千金,自是知道不必我多言。承蒙小姐愛戴,我必銘記於心。”那一番話是唐三生自行描述出來的,說得在場的各位大家公子都挑不出刺啊。

滴水不漏的。其心思之縝密,風度之得體,全然不差於那些公子。反觀唐三生,他是唐家獨子,性子是好,卻沒有大家之風範,缺少歷練,應付不得這番場面,使得的小姐一個個以爲有意都纏上來。這是他的可愛之處,卻也是他的缺點。

我帶着他故意向人多處走去,衆人雖不常見我,倒也認識我。看到我來都紛紛點頭行禮,風度翩翩的讓道與我們。我頷首回禮,青桐雖然受到衆人注目有些不自在,卻不失儀態的也一一回禮。

唐三生和李齊見到我收劍入鞘,交給一旁的小廝,也同我寒暄起來。唐三生因剛剛舞劍用力,臉上有一層薄薄的汗珠,現在受到太陽直射有些泛紅,象個蘋果,紅撲撲的,有股子少年郎的滋味。那模樣像極了玩耍後的玉郎。我見他胡亂的用袖子抹抹臉,便掏出手絹遞給他。唐三生接過帕子調皮的衝我眨眨眼道

:“謝謝,十四姐姐。”

唐三生正在擦臉,李齊見到我身後跟着的青桐,抱拳不勝感激道:“青桐公子那日解圍,未曾好好答謝,實在愧疚。”

青桐正看着唐三生出神,被李齊那麼一說,楞了楞,隨後又反應過來,禮節性的微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李公子多慮了。”

唐三生已擦完了臉,拿着手帕不知所措看着我。

我看他天真爛漫的模樣,不禁露出笑容道:“你洗了再還我吧。”興許是唐三生在各方面都同玉郎有幾分相似我對他也還沒有想象中的疏離,反而還有一股子淡淡的親切感。

“多謝姐姐。”唐三生的聲音稚氣未脫,一聲姐姐叫得象含量蜜糖一樣,甜甜的融入人心。他一臉無憂無慮的樣子,性子又直,沒有半分作假,大家都願意親近他。說來也奇怪,這世上就有種人,天生有吸引人的光芒,所有人都願意圍着他衆星拱日。

青桐似是懷念的眼神看着唐三生,似乎透過他看着另一個人。這眼神狐狸看着我時常常有。我看向人羣稍空處,那裡有個人着一身大紅色的衣服,倚在瓊花樹下,揚着嘴角,媚眼如絲,風華絕代。

青桐順着我的目光看到了狐狸,頭慢慢低下,似悲傷似惆悵的嘆息一聲。這時,唐三生清脆如山間鳥啼的聲音響起。

“青桐哥哥,好生厲害,三言兩語就把那些失了控的小姐給趕開了。要不是有你,我和李哥哥恐怕就要屍骨無存了。”

我一聽,不禁笑出聲來。這唐三生不愧和玉郎是一見如故的好友。兩人性子象,神情象,連說話的語氣也十分相似,都是那麼大大咧咧的。屍骨無存,那些小姐雖說是有點可怕,也不至於吃了他們。

“小心被她們知道,到時候再來纏着你。”我壞心眼的嚇唬他,見他臉色變得慘白,眉頭打結,嘴脣嘟起,膽怯的模樣,心裡十分開心。

“童言無忌。莫怕。”青桐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搖搖頭,隨後轉過身拍拍三生,柔聲安撫道。

大約是青桐的小眼神太銷魂了。我樂的都有些飄飄欲仙靈。童言無忌!貌似青桐就比唐三生大量幾個月,一本正經的做起長輩樣,象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一般。看他安撫人語氣得當,手勢熟練,這孩子有想九郎發展的趨勢。

我給青桐一個讚許的眼神,期望他好好努力,終有一日,能帶娃做奶爹。到時候百里紅一定會爲自己的相公而自豪的。

唐三生抱着青桐,使勁再他胸口蹭着,完全冷落了在一旁的李齊。我看着他們三人這樣,突然想到了無雙殿裡我牀下的那些龍陽圖。於是,渾身的血液就奔放了,腦子裡的邪念就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盛放了。

一旁畫師走過來問他們:“公子們,可否讓我做一幅畫?我一生閱人無數,如今見你們三人如明珠省會,各有千秋,站在一處,就自成一畫,如此風×流美景,不畫實在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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