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沉。
極光輝映着皎潔銀白的雪地，山谷裡依稀迴響着葉芝的誓言。
葉芝與斯卡赫決定返程。
“下個目的地是哪裡。”
斯卡赫擡起宛如紫寶石般美麗的眼眸，嗓音如拂過雪地的寒風般清冷，徵詢着葉芝的建議。
葉芝忽然有種恍惚感，彷彿不論自己要去往何方，這位來自影界的女王都會持槍追隨。
在這場極光的沐浴之下，兩人彼此間的距離彷彿也更貼近了一些。
此刻，能感知得到，她那溫熱而暗香的呼息。
葉芝不再去看斯卡赫瀰漫淺淺緋紅的臉頰，平復雀躍的心神，清嗓道：
“回我的據點吧，老師……就距離這兒不遠。”
“怎樣的據點？”
“一座城堡。”葉芝摸了摸鼻尖，“我家的城堡還蠻大的。”
紫發女王輕輕頷首，沉靜而自覺地跟在葉芝身後。
兩人不選擇飛行或是坐騎，就緩緩涉過厚厚的積雪地。
唦唦——
在安靜的雪夜裡時而響起松針落地，或是夜鶯振翼的窸窣聲響。
沿途一路，斯卡赫都留意着周邊風景，眼神專注，彷彿不願錯過任何景緻。
相較單調而重複的影界，凡界的一切事物在斯卡赫眼底都顯得彌足珍貴。
葉芝趁着斯卡赫被一隻貓頭鷹吸引，要走向岔路之時，伸臂握住她的手：“這邊。”
斯卡赫微微一怔，沒有做聲，輕點螓首，任由葉芝拉着她，在空曠而寥廓的雪夜中前行。
迎面的寒風凜冽，斯卡赫的手亦如冰塊般寒冷，但是在葉芝的掌心裡，漸漸有了一絲溫度。
影界女王擡起紫寶石般的眼眸，注視着銀髮少年的側臉，心底忽地有些不可思議……她本該繼續鎮守在影界，爲黑蟒阿佩普造成的災難善後。
但是葉芝的出現，不僅爲她擺平了一樁棘手差事，更爲她爭取到難能可貴的閒暇時光。
在這遠離影界的假日，物質位面的雪夜、極光、夜鶯……彷彿色彩鮮活的畫卷在斯卡赫的面前鋪開。
斯卡赫情不自禁地勾起一絲微笑，默默將牽住葉芝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到了。”葉芝擡頭仰望。
“嗯？”斯卡赫看着葉芝鬆開後自己懸停在半空的手掌，心底忽地有些空落落。
“劍冬堡。”葉芝駐足在城堡前方，轉身介紹，“是我在凡界領地當中的領主城堡……老師，日後你也可以拿這裡當做自己在物質位面的據點。”
劍冬堡佇立在高坡之上，尖頂直插烏雲，窗戶流淌出溫暖的橙黃色燈光。
斯卡赫審視着城堡，身爲曾經的公主，她擁有一套超越時代眼光的審美，頷首道：“設計得很漂亮。”
空間波動忽然涌起。
一扇漩渦狀的漆黑傳送門開啓，從中現出一道高貴美麗的身影。
金髮少女身穿漆黑色的板甲，精緻的臉龐如同亡靈般漠然，周身涌動着死亡氣息，走上前去，爲她的主人推開城堡大門。
斯卡赫眼底閃過一絲意外，轉頭看向葉芝。
她雖然沒有直接詢問，但葉芝也能猜出她心中的疑問所在。
這尊召喚出來的亡靈生物，身上爲何會有神聖的氣息？這兩種力量本該自相矛盾纔對？
葉芝解釋道：“她叫凱爾婭，是聖女貞德死後，術士藉助死靈法術以及聖遺物，召喚出的亡靈騎士。”
“我在無底地坑，爲她尋回了本體的頭顱，並讓她獲取了前身的力量。”葉芝道，“所以她可以同時使用神聖與亡靈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金髮碧眼的板甲女騎士回過身來，優雅地朝着斯卡赫按胸行禮。
斯卡赫眼中的驚訝仍未散去，端詳了凱爾婭半晌，緩緩頷首。
“這可謂是一樁奇蹟……當下的她，足以匹敵六環大師，倘若有合適的兵刃與坐騎，再將前身的力量完全消化……成就聖域，並非難事。”
聖女貞德生前就已經是聖域巔峰，可以匹敵半神，她的傳承助力凱爾婭晉升，這很合理。
葉芝仍有些困惑，道：“合適的兵刃與坐騎……指的是什麼？”
斯卡赫望了眼金髮騎士，平靜地道：“與聖光有關的武器，我瞭解得不多，但也知道一樣舉世聞名的聖器，以長槍的造型爲人所知。”
葉芝脫口而出：“朗基努斯！”
“你既然決定與天啓騎士決戰，那把聖器對你而言同樣重要，而且……若真得到朗基努斯之槍，你的槍術造詣，將抵達連我也無法企及的地步。”斯卡赫嚴肅地道。
這世上的傳奇武器，就彷彿是權柄與法則的具象化，只要成功入手，持有者本人的力量也會大幅提升。
在西方傳說中，凡人只要拔出聖劍，就可以瞬間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象徵着天命所歸。而在地位上可以與亞瑟王之劍媲美的傳國玉璽，要是自身不具備相應的器量，拿到了也是白給。
葉芝記得，狂獵之王的手中就有一塊朗基努斯之槍的槍尖，意味着只要再找到斷裂的槍柄，就可以再讓這柄聖器問世。
“我記下來了，老師。”葉芝道，“眼下…還是先吃宵夜吧！”
城堡大廳，壁爐溫暖燃燒。
公爵回來，消息立刻傳遍劍冬堡上下，格蕾、希露德同樣得知消息。
葉芝和斯卡赫走進一層大廳時，螺旋樓梯通往的二樓欄杆旁，紅髮的女武神正手搭劍柄站在那裡，俯瞰着走進門來的兩人。
葉芝與希露德對上目光，卻見她的眼神複雜，稍稍偏開視線，又落在了斯卡赫身上。
氣氛有些微妙。
葉芝望天，忽然想起一句大師說過的名臺詞。
這世上的女人只分兩種，一種是青梅竹馬，另一種是偷腥貓。
‘不對，這既不是青梅竹馬又不是偷腥，我慌什麼。’
葉芝暗忖，‘不要緊，我都是一樣的抱啊！’
斯卡赫似懂非懂，側頭道：
“那位想必就是你剛纔說的……希露德、格蕾她們的其中一位？”
葉芝點點頭，正欲引薦，從偏廳裡傳來腳步聲，一道衣着棉甲的身影啃着一塊麪包圈，從廚房的方向走了出來。
“葉芝，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格蕾嚼着麪包圈，費力地咀嚼，腮幫子一邊嚼着，一邊疑惑地看向葉芝身旁女伴。
“這位客人是……”
看把孩子餓的，等不及吃夜宵就開始乾飯了！
葉芝輕咳一聲，道：“是我在影界認識的老師，之前同你們介紹過的。”
格蕾恍然大悟，掰開半塊麪包圈，遞向斯卡赫，眨巴了下眼睛：“來點嗎？”
斯卡赫：“……”
葉芝：“……”
格蕾：(づ)づ
最終，斯卡赫輕輕道了聲謝，接過格蕾手裡的麪包圈，有樣學樣地咀嚼起來。
葉芝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關係……出乎意料地融洽啊！
*
斯卡赫已經在劍冬堡暫住下來。
對於這位來自影界的強者，希露德多少還是懷有警戒之心。
直到希露德在城堡訓練場晨練之時，被斯卡赫無意碰見，於是斯卡赫便指導了些戰技上的要領，並對希露德的劍術予以稱讚。
斯卡赫指導過一衆半神英雄，在教學能力上毋庸置疑，甚至比起女武神布倫希爾德更擅長教學。
哪怕是在晉升聖域之後，希露德依然有些無法攻克的難題，在斯卡赫的點撥之下迎刃而解。
希露德對於斯卡赫敬佩之餘，暗中提高了警惕。
‘看來訓練應該更加勤勉。’希露德暗忖，‘這位曾在舊紀元斬殺一衆舊神的影界主宰，是位不折不扣的強敵……’
暗夜女神的風評在外，不能說慘絕人寰吧，也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影界女王作爲暗夜女神的從神，風評被害，希露德心懷警戒，這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則和葉芝有關……
後位之爭，素來如此！
經過龍之鄉一行，格蕾已經放下了心中芥蒂，信任並擁躉着葉芝的決定。
而斯卡赫對於凡界的食物展現出了出人意料的狂熱，這讓格蕾大爲驚喜，彷彿看到了剛剛下山、覺得一切都很好吃的自己。
“來，斯卡赫，嚐嚐這個，這個叫棉花糖，是葉芝發明的……”
“哦對了，還有這個，這是薯片！辣條！肉鬆餅，蛋黃派！”
葉芝處理完公務，回到茶話廳，推門走進便見到格蕾坐在茶几旁的沙發，忙不迭地將一大堆零食塞到斯卡赫面前。
斯卡赫來者不拒，冷峻如冰山的臉龐顯露出專注神態，對於每一項食物都給出挑剔且嚴苛的評價：
“經歷過火烤的棉花糖，口感更加獨特，我更喜歡……”
格蕾看着專注品鑑食物的斯卡赫，心中涌起濃濃的成就感，兩隻手拖着腮幫子，微笑道：
“對嘛，葉芝準備的那些黑暗料理都太奇怪了！還是這些零食好吃一些！”
斯卡赫一本正經地道：“謝謝你，格蕾，爲我準備如此豐厚的食物，感謝。”
格蕾笑得甜滋滋：“嘿嘿，因爲我也是這樣子過來的嘛……噢對了，零食不頂餓噢，還是得吃正餐！”
斯卡赫冷豔的臉龐上也泛起一絲微笑：“是的，即使是神祇，也要通過食饗之禮來補充養分……吃飯是衆神也要關注的大事。”
格蕾笑道：“幸好葉芝有食神的傳承！要不然我可容易餓肚子！”
斯卡赫抿嘴道：“葉芝……的確擅長許多……”
得到黃金龍傳承之後，格蕾的體質大幅提升，飯量也是水漲船高。
而對擁有食神傳承的葉芝來說，管飯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斯卡赫時隔多年重返人間，對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格蕾帶她體會各種新穎美食，無疑大大開拓了斯卡赫的眼界。
比起希露德和斯卡赫之間亦師徒亦勁敵的關係，格蕾和斯卡赫要好得像是久別重逢的舊友。
葉芝看着相視一笑的格蕾與斯卡赫，摩挲下頷。
難道這就叫做……投喂的快樂？
*
平靜的時光僅僅持續不到兩日。
葉芝就要啓程，趕赴絕冬長城，攔擊‘黃金君王’厄汗塔爾。
厄汗塔爾背後有着八環真神‘劫掠之主’作爲仰仗。
而這趟有同爲八環的斯卡赫同行，葉芝的心態相對輕鬆。
不過，凡事都要做好萬全準備，這便是葉芝的人生信條。
於是，在出發之前，葉芝率先趕往金獅王國的聖地——阿瓦隆。
半個月前，由於瘟疫騎士引爆了瘟疫法則形成血河，葉芝不得不敞開自身領域將血河容納其中。
血河雖然已經灌入冥河，但葉芝自身領域依舊受損嚴重，至今未能完全恢復。
在這世上，【聖地】可以增強領域的威力。
例如【聖地·英靈殿】，就可以極大強化‘瓦爾哈拉’領域。
荷魯斯王國的歷代法老，都信奉着烈陽之神，命令奴隸砌造金字塔，這同樣是人爲打造聖地。
若能將【聖地·阿瓦隆】轉移到自身領域當中，不論是續航能力還是恢復能力，都會有顯著增加。
就好比行軍打仗時隨身攜帶了一座泉水……可能掉的血還不如回得多！
金獅，阿瓦隆。
湖中仙女薇薇安美麗的臉龐上顯露錯愕，難以置信地道：
“你要我將這聖地，遷徙到你的領域當中？”
葉芝誠懇道：“如果可以，還請你幫忙……我會聘請你作爲這座聖地的管理者，並予你相應的報酬。”
“請容我拒絕。”薇薇安冷靜地道，“阿瓦隆是遠離塵世的避難之所，不該參與到俗世的鬥爭當中。”
“可是假如塵世都被毀滅，理想鄉又如何倖免？”葉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運用上吟遊詩人的說服技巧。
倘若是遊戲界面，葉芝猜想此時薇薇安的頭上應該已經跳出“大成功”的字眼。
葉芝與薇薇安作爲正反雙方，一番激昂陳詞，最終薇薇安無奈地嘆了口氣，退讓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我們得簽訂誓約，並且我有幾個條件……”
薇薇安表示，阿瓦隆必須停留在原處，不過允許葉芝在阿瓦隆設下空間座標。等到開戰時，需動用尼伯龍根指環進行兩次傳送，將阿瓦隆裝入領域再趕赴戰場，事後還需要將阿瓦隆歸還原處。
這聽起來極爲麻煩，但考慮到循序漸進，葉芝還是同意下來。
畢竟已經在阿瓦隆留下了座標，等到自己成就八環真神，都不需要薇薇安這名管理者的同意，直接將阿瓦隆打包帶走都行……
現在還只是臨時租用權，以後可就成永久了！
當天，薇薇安引動阿瓦隆湖水的力量，幫助葉芝受損的領域進行修復，助力其迴歸巔峰狀態。
翌日。
按照原定行程，葉芝與斯卡赫，一同趕赴北境戰線，抵達絕冬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