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的口氣有些銳利,有些逼問的味道。暮秋不知道怎麼樣回答,氣勢驀然的就矮了很多,她悠悠的呼了一口氣,說,“清寧,你真的很適合從商,或者,是時候把總裁的位子讓給你了。”
清寧聽完暮秋的話,嘴角劃出淡淡的弧度,她起身,繞過辦公桌到暮秋身後,雙手捏着暮秋的肩膀說,“家姐,你胡說什麼呢?虞氏集團永遠是家姐你的,我只是你的左膀右臂。你有見過把手臂裝在腦袋上的嗎?”
暮秋仰起眸子,握住清寧的手背說,“可是,你做的要比我多的多,只是讓你做一個副總裁,太委屈你了。”
“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們都是姓虞的,是一家人,更何況你是我最親愛的家姐,我怎麼會覺得委屈呢?”清寧的下巴擱在暮秋的肩膀上,帶着幾分撒嬌的味道,緩慢的開口說。
暮秋淡淡的笑了笑,但她望着她的笑意的時候,似乎在那笑容之中看到一些其他的東西,暮秋說不清楚,只覺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
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時間緩慢的溜走。
陸竣成沒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暮秋有些驚訝。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裡的,或者是陸寧成送自己回來的,但奇怪的是,陸竣成竟然沒有像上一次一樣的質問自己。
他既然不問,暮秋纔不會傻到自己去提醒。於是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至於照片的事情,暮秋打算埋進肚子裡,珍惜現在的一切,畢竟只剩下一年的時間。
暮秋以爲自己會平靜的度過這一年,並且努力的讓自己接受一年之後離開陸竣成的事實。
但總會有意外。
每個月的二十一號,是暮秋大姨媽到來的時間,可是這個月的二十七號,依舊沒有任何的跡象。
暮秋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一隻手杵着下巴,緊鎖着眉頭。她悠悠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去樓下的超市,買了驗孕棒。
第二天清晨,暮秋測了晨尿,驗孕棒兩根紅槓,讓暮秋驚訝的幾乎合不上嘴。
是竣成的第二個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暮秋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她在衛生間來回的踱步,繞了幾圈,始終沒有決定下來,要把這個消息最先告訴誰,她有些興奮過頭,嘴角幾乎控制不住的帶上笑意。
但當暮秋走出衛生間的時候,陡然記起陸父的話,她的心好似從巔峰猛然的跌進低估去,那種強烈的落差,讓她幾乎難以接受。
暮秋怔然的坐在沙發上,雙手抱着膝蓋,木然的望着天花板。
陸竣成推門回來,看到有些怔然的暮秋,皺着眉頭淡說,“暮秋,你在做什麼?”
暮秋從那種失焦之中回過神來,她看到陸竣成俊冷的臉頰,心裡有些觸動,她抿了抿脣說,“竣成,你想要孩子嗎?”
陸竣成脫下外衣,搭在沙發靠背上,有些疲憊的坐下,望着暮秋說,“如果有一個孩子,或許他能夠幫到我。我現在有很多事要做。”
“拜託。”暮秋忍不住白了陸竣成一眼說,“就算有孩子,他一出生也只是一個小嬰兒而已,他怎麼可能現在就幫到你,我們要慢慢的撫養他,等到他長大成人了,才能幫到你。”
暮秋說話的時候一臉認真,憧憬着和竣成一起撫養屬於他們孩子的畫面,那大概會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事情。
“聽上去很麻煩。”陸竣成鎖眉說。
他的話讓暮秋有些失落,黯然說,“雖然有些麻煩,但也會有很多樂趣的。”
“不過,”陸竣成揚了揚眉毛說,“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應該還是不錯的。”
“真的?你會喜歡嗎?”暮秋喜形於色說。
“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何況,我曾經失去過一個。”陸竣成有些漠然的說。
提及那個孩子,暮秋的心一陣的抽搐。她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眼底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陸竣成靠近暮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不會讓過他。會讓他做我一生的兒子,他也會是陸氏集團的下下一任繼承者。”
暮秋的目光落在陸竣成的臉頰上,他嘴角的笑意發自心底,很自然,沒有半點的冰冷。她忍不住把腦袋靠在他的胸口上,傾聽着他的心跳。
無論如何,爲了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她不能夠離開陸竣成。
暮秋切齒,她抱定了主意。要去找陸父做一次談判,無論結果怎麼樣,這都是她做出的努力。
……
暮秋去陸家別墅,是一個晴朗的上午。
仰頭望向天空的時候,看不到一絲的雲彩,天空很安靜,像是平靜的湖面。
傭人把暮秋帶進別墅的時候,陸父正坐在客廳,他面前擺着愛茶盤,茶盤上,是朱紫的茶具。他專注的傾倒着茶水,似乎眼前的茶,要比全世界的事情都重要。
暮秋抿了脣,輕聲叫了一聲,“爸爸。”
陸父掃了一眼暮秋,繼續自己倒茶的動作,嘴巴里吐出一個字,“坐。”
暮秋坐在他的對面。陸父取了一個新的茶杯,又像方纔一樣認真的爲暮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暮秋雙手接過,茶杯帶着炙熱的溫度,稍微有些燙手。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麼?”陸父垂着眉目,輕緩的吹動着茶水,淡淡說。
“爸爸,我想來和你談關於我們之前約定的事情。”暮秋猶豫了片刻,鼓起勇氣說。
陸父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泛白的眉毛揚了揚,說,“那件事情,還有什麼好談的,上次我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麼?難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暮秋切齒,硬着頭皮說,“我很明白,但事情出現了一點意外。”
“什麼意外?”陸父輕聲問,同時呷了一口茶水。
“我懷孕了。”暮秋開門見山,一股腦的把自己的王牌說出來。
陸父的動作僵住,他似乎沉思了很久,掃了暮秋一眼,,但最終只是淡淡的說,“嚐嚐我泡的茶。”
暮秋鎖眉,垂眸望着茶水,泛着淡淡的綠色,她呼了一口氣,稍微的抿了一口茶水。初入口的時候,有一絲的苦澀,但嚥下去之後,滿口的又都是茶香。是好茶,但這個時候的暮秋卻沒有心情評論。
“味道怎麼樣?”陸父繼續平緩的口氣。
“爸爸!我來找您,不是要和您品茶的!”暮秋實在受不了陸父的這個樣子,忍不住大聲的說道。
陸父輕哼了一聲說,“虞暮秋,你怎麼確定,孩子是陸竣成的。”
暮秋聽到陸父的話,心裡猛的一震,端着茶杯的手掌不住的顫抖着,她緊鎖着眉頭說,“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除了竣成以外,還會有別的男人麼?”
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壓抑着暮秋的心,叫她幾乎難以呼吸。
陸父輕蔑的說,“就算竣成的孩子,我也不能改變我的主意。或者你手上多了一張王牌,能拿到的補償更多一些罷了。虞暮秋,你是個不祥的女人,一定要離開。”
暮秋不知道陸父爲什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偏見,但她仍舊保持着理性,據理力爭說,“我根本不需要什麼補償,我肚子的孩子是竣成的,是我們兩個人的。我不能離開竣成,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你可以爲他找一個,在他出生後的幾年之內,你都可以做這件事。”陸父皺了皺眉頭,緩慢的放下茶杯,凝視着暮秋。
“可是陸竣成纔是他的親生爸爸!”暮秋有些歇斯底里的說,“而你是孩子的親生爺爺,難道你就一點親情都不講嗎?爲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偏見!爲什麼!!”
陸父似乎對暮秋的反應有些驚訝,他凝視着暮秋,不再說話,直到暮秋的憤怒平息下來之後,他纔開口說,“我安排你離開竣成,是爲了竣成好,也是爲了你好。你不瞭解太多的事情、”
“我是不瞭解。”暮秋苦笑了一聲說。
“陸竣成要繼承的陸氏集團,是全市最大的商業集團。要對付他的人很多,以前的他沒有任何的破綻,但現在不同,你在他的身邊,會成爲他的破綻。這就是你出現在陸竣成身邊之後,不斷有狀況發生的原因。”陸父的語調帶着幾分的滄桑。
“可是當時允許我和他結婚的,也是你!”暮秋不堪屈服的說。
“你利用了竣成,我也利用了你。”陸父滄桑的語調帶了幾絲冰冷說,“我利用裡迫使那個叫蘇綿的女人離開他,但我沒有想到的是,陸竣成那個混小子,居然也會這麼在乎你。”
暮秋有些怔然。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自己早已經在陸父的利用之中了。她苦笑了一聲,語調控制不住的有些冰冷說,“你是一定不同意我留在陸竣成身邊了?”
“除非你願意替代掉陸竣成的前途。”陸父擡眸望着暮秋,說,“我是不可能把陸氏集團交給一個隨時可能會被打敗的人手裡。”
心痛緩慢的從暮秋的心底蔓延開來,她冷笑了一聲,緩慢的站起身子,有些冰冷的說,“陸伯父,我會離開竣成的,但有一點我要和你說清楚,和我在一起的陸竣成,也不會輕易的被別人打敗。”
暮秋說完,果斷轉身,離開陸家別墅。
晴朗天空,莫名其妙的起了風。風由小變大,席捲着地上灰塵,漫天飛舞。暮秋走在肆虐的風中,眼角不知不覺流下淚珠,淚水在風中很快被風乾,只留下一道不易察覺的淚痕。
談判失敗了,或許命中註定,她和陸竣成只是有緣無分。
暮秋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儘管事實好像尖銳的匕首,劃破她的心房。
這一天剩餘的時間,她都一個人呆在空曠的電影院裡。不是週末,這裡的人很少,暮秋看了五部電影,呆在黑暗裡,望着熒屏裡的畫面,伴隨着震撼的音響效果,讓暮秋可以忘掉心痛。
就算是五部電影,在暮秋看來,也都是一晃而過而已。
走出電影院,已經是晚上的十點鐘。街道兩旁的路燈亮起,整個街道都被灑下了柔和的光芒。天氣依舊很冷,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路人。
暮秋抱着雙臂,緩慢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