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花圈放到那邊去,還有我說過的蠟燭呢,怎麼還沒拿過來?”
樑子漠皺着眉頭,臉上一直都是很凝重的表情,說話的語氣冰冰冷冷,跟往常那個遇事不驚,處事不亂的樑子漠稍微有了一些差距。
藍千凝躲在角落裡,看着樑子漠爲自己的葬禮忙上忙下,大小事情全都操心着,心裡不由得軟了一下。
好歹是自己手下得力的助手之一,對自己終歸還是有感情的。
正想着,突然聽到一聲狼哭鬼嚎。
“老大啊,你怎麼就丟下我一個人,自己走了呢!”小魚從靈堂外走進來,撲倒在花臺下,嘴巴一撇,哭了起來。
樑子漠爲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的,一聽小魚這還來添亂,嘆了口氣,把他扶起來。“你別嚇到老大。”
躲在角落裡的藍千凝點點頭,她確實是被小魚嚇着了,那一嗓子嚎得,會不會太誇張?
小魚想沒聽到樑子漠的話一樣,手扶着花臺邊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嘴裡還斷斷續續說着什麼,藍千凝離得太遠,也沒聽清楚,大致也就是以前的一些事情。
一個大老爺們哭的跟個孩子一樣。
藍千凝翻了個白眼,心裡暗罵小魚不爭氣,不過又覺得很欣慰,不枉她以前這麼看重他。
“樑哥,鶴爺到門口了。”
樑子漠對着來通報的漢子點了點頭,對小雨說:“葬禮要開始了,你趕緊下去準備準備吧,不要耽誤了老大的吉時。”
小魚抽噎着點頭,抹着眼淚出去了。
樑子漠環視一週,沒有發現什麼大的紕漏後,纔對靈堂裡的人喊了一句:“都下去準備着,一會就開始了。”
一會的功夫,靈堂裡的人全都走了個乾淨,只剩下樑子漠一個人。
“老大……”樑子漠站在花臺邊上,看着安靜躺着的第五妍媓,臉色特別哀慼。
他想伸手摸摸第五妍媓的臉,猶豫了一下又收回手,無聲地說了什麼,然後轉身走出去。
藍千凝目瞪口呆,樑子漠說了三個字,該不會是告白吧……
沒等藍千凝想明白,從外面走進來二三十個穿着白色麻布衣的漢子,整齊地站在靈堂兩側,然後是樑子漠和小魚,走到花臺兩側站好。
藍千凝喉嚨一梗,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認得出這二三十個人都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手下,每一個單獨出去都能叱吒風雲,闖出一片天空,而現在竟然爲她披麻戴孝。
門口請來的專業哀樂隊一看陣勢已經擺好,互相遞了個眼神,百轉千回的哀樂響起來。
藍千凝眉頭一皺,什麼情緒都被煩躁取代了,這什麼鬼哀樂,聽得她頭痛。
一聽見哀樂響了,小魚轉頭看着第五妍媓蒼白的臉,鼻子一酸,眼淚又嘩嘩地流出來,抽泣聲在安靜的靈堂裡顯得異常清晰。
“老大,你別煩,這個是爲了鎮魂的,對你有好處,是我親自請來的老師傅……”說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樑子漠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別哭了,等會鶴爺就來了,看到你這個樣子像什麼樣子。”
“我爲我們老大難過,還不讓我哭了?”小魚反駁了一句,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可見他是真的難過。
難過個毛,老孃還沒死呢!
藍千凝恨鐵不成鋼,看她以後怎麼收拾這個小魚,竟然這麼沉不住氣,還給她找了這麼難聽的哀樂隊,腦子裡這是進了多少水,盡給她丟人了!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一頭花白的頭髮,佈滿皺紋的臉上顯得有些憔悴,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前瘦了許多。
這個人正是朗鶴軒,此時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最大的商業間諜組織的頭目,而更像是一個痛失愛女的普通老人。
角落裡的藍千凝看到與往日的精神奕奕完全不同的朗鶴軒,心裡一動,心裡更加難過。
她從小就是被朗鶴軒養大的,雖然他把自己送到了殺手訓練基地,她在那裡吃盡苦頭,九死一生,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是她的義父。
在她出道後又給了她那麼多的關愛,還不顧L組織的規定,破例讓她一個女人發展自己的實勢力。
而且現在他還爲了她傷心成這個樣子,她就算再冷酷,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了。
朗鶴軒走到花臺前,樑子漠點好三支香,恭敬地放到他手裡。
朗鶴軒透過嫋嫋青煙看着花臺上的第五妍媓,眼神似乎更暗淡了。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媓兒,義父來送送你。”
只這一句話,藍千凝的眼睛就紅了。媓兒是朗鶴軒對她的暱稱,只有在私底下才會這麼叫她。
朗鶴軒真的是很疼愛她,不管她有什麼要求,他都能盡力去滿足她,平常私下相處的時候,就像是真正的父女一樣。
也只有在對公事上,纔會一視同仁,但她還是能看得出來,很多時候他也還是偏向她的。
“義父沒有盡到作爲父親的責任,媓兒,你怪義父嗎?”朗鶴軒聲音都都有些顫抖了,臉上的神情更加傷心。
不,您是個很好的父親。藍千凝在心裡默默地回答朗鶴軒。
朗鶴軒上前一步,把手裡的香插進香爐中,然後走到花臺側面,低頭看第五妍媓的臉,伸手虛摸着她的臉。
“媓兒,你安心地去吧,義父會想念你的。”
“鶴爺,您不要太難過,老大要是知道您傷心成這樣子,也會不好受的。”樑子漠扶着朗鶴軒,到一旁特意準備好的座位坐好。
小魚被朗鶴軒的情緒一感染,好不容易纔停下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抽噎着單膝跪下:“鶴爺,老大死得不明不白的,您一定要爲老大做主啊!”
朗鶴軒的雙眼中一道精光閃現,右手在座位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冷聲說:“我不會讓媓兒就這麼白白死掉的!”
看到朗鶴軒對自己這麼愛護,藍千凝心裡一激動,從角落裡站了起來,剛要往外走,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又趕緊蹲下。
“第五妍媓,我這做哥哥的,來給你上柱香。”高寒喊了一句,聲音落了半天,才見到人走進來。
一看到坐在一旁的朗鶴軒,高寒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恭敬地彎腰:“義父,您倒是來得早。”
擡頭看朗鶴軒一臉事不關己地閉上眼睛假寐,順帶掃了一眼才站起來擡手抹眼淚的小魚和站回原來地方的樑子漠,高寒眼神一動,突然笑了笑。
“媓妹啊,你看義父爲你難過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你還是安心走吧,也別讓義父再操心了。”說着走到花臺前,站在三步開外,冷冷地看着第五妍媓。
藍千凝打了個冷顫,輕輕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媓妹?她什麼時候跟高寒這麼親近了?
在以前,高寒要敢這麼說話,她一定一個耳巴子抽上去,可惜她現在不能暴露身份,而且就算能抽,以她現在的身體,還不跟撓癢癢一樣。
小魚眼睛一瞪,就要開口說什麼,卻被樑子漠一個眼神攔住,只好憤憤地看着高寒。
葬禮開始之前,他特意交代了小魚,不管高寒說什麼,都一定要沉住氣,不能讓第五妍媓的葬禮被攪亂了。
瞥了一眼朗鶴軒,見他臉色似乎沒有什麼改變,高寒終於放下心來,接過樑子漠遞過來的煙,嘴裡說着:“媓妹,你這莫名其妙地就走了,可叫做哥哥的心裡難受,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
藍千凝丟了個白眼過去,恐怕他那是高興得睡不着覺吧?她最看不慣的就是高寒這幅惺惺作態的樣子了。
整個L組織誰不知道高寒那點心思,他巴不得她死了,好收了她手下那些人,現在他如願以償了,想高興就高興,還假惺惺說什麼難過,也不怕人笑話!
高寒可不知道其實第五妍媓就在角落裡看着他,圍着花臺慢慢走了一圈,然後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媓妹,不是我說你,下輩子還是投胎做個普通女人吧,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你。”
當初朗鶴軒破例讓第五妍媓發展自己的人馬的時候,第五妍媓才十五歲,他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做對手。
可是短短的幾年內,第五妍媓竟然就已經跟他分庭抗禮了,偏偏那老頭還時不時地偏向她,竟然還有把組織交給她來管理的想法。
怎麼能讓他不嫉妒恨呢?
高寒雙眼中一片陰毒,伸手想擡起第五妍媓的下巴,卻被小魚一把拍下手。
啪地一聲,十分清脆。
“小魚你做什麼?”高寒吃痛,陰着臉看小魚。
這不知死活的東西,三番兩次來招惹他,他要是接手了第五妍媓的人馬,一定第一個弄死他!
“別用你的髒手來碰我老大!”小魚齜着牙惡狠狠地說。
樑子漠皺了皺眉,用眼神示意小魚,一看沒用,趕緊上來打圓場:“高少,老大已經沒有能力跟你鬥了,請高少高擡貴手。”
高寒卻一點也不領情,斜睨了一下樑子漠,語氣更加倨傲:“怎麼,你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想說我不識好歹嗎?”
人死了又怎麼樣,第五妍媓這些年給也沒少給他下絆子,如果不是忌諱着老爺子,他恨不得鞭屍,然後剁碎了喂狗!
想起這些年來自己被第五妍媓壓制得狼狽不堪的樣子,還有第五妍媓罵他是廢物時候的表情,高寒的神色更加狠戾。
看到高寒的神情,藍千凝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頓時眯了眯眼睛,臉上殺意浮現。
以前顧忌着朗鶴軒的想法,就算有機會除掉高寒,她也沒有下手,頂多就是給他點苦頭嚐嚐,現在看來,到底是她太心軟。
而且她死得這麼莫名其妙,說不定還是高寒暗中做了什麼手腳!
小魚不愧是第五妍媓看重的人,想法都能跟她不謀而合,指着高寒大喊:“高寒,是不是你殺了我老大?”
小魚一臉的憤怒,配着兩隻紅腫得跟桃子一樣的眼睛,看起來有幾分搞笑,但是現在整個靈堂內因爲這句話瞬間就安靜下來。
只剩下壓抑的哀樂在縈繞,平添了幾分詭異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