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們的行動很快,他們衝撞並搶奪着商會前巡警的槍支。失去了槍,這些巡警頓時落入下風。
不一會兒,商會前把守的巡警已經基本被制服或者幹掉,槍支已經全部到了工人手上,並且將子彈射向不斷撲過來的增援的巡警。
原本的和平罷工,現在已經發展成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不斷有工人被擊中倒地,後面的人撿起他的槍補上,繼續射擊。也不斷有巡警中槍,令他們一時間不能前進半步。
趁着前線僵持的時候,鹿鎮和陳鳴帶着一隊工人上了商會的洋樓。一樓整齊透明的玻璃已經多處被擊碎,在地上留下了一大片的玻璃渣,讓原本整潔空蕩的大廳變得凌亂不堪。
樓梯的緩臺上,仍然還守着十多名巡警,見工人們進來,連忙擺好架勢對他們射擊。鹿鎮一揮手,大家立刻將身子縮進柱子的陰影中。幾顆子彈擦身而過,不禁讓人感到驚險無比。
兩個手持槍支的工人,在槍聲逐漸平靜一些的時候,從柱子後探出半個身子來,向那些巡警射擊。
樓梯間狹小,幾個巡警躲閃不及,紛紛中槍,發出淒厲的嚎叫。其他巡警慌忙回擊,但是火力顯然不如之前——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將中槍的巡警拖走,這大大減弱了火力。
鹿鎮趁着工友火力壓制的時機,閃進了靠近樓梯的隱蔽處。終於,他聽到了連續幾聲空倉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填入子彈的咔嚓聲。
時機到了。
鹿鎮拔出劍,三步並作兩步躍上樓梯,幾枚子彈擦着他的皮毛飛過,留下幾道血痕。他顧不得這些,跳上樓梯扶手,從側面發動了進攻。
前排的巡警只感覺到一道黑光閃過,剎那間,身體就見了血,倒在地上抽搐。
後排的巡警反應過來,將槍上好子彈,舉起正欲擊發,手卻驟然吃痛,槍支應聲而落。這種長槍在樓梯間這麼狹小的空間實在算是累贅,無法瞄準,來不及擊發,其效果還不如同樣長度的冷兵器。
鹿鎮將打下的槍支踹下樓梯,回身再戰。沒過兩分鐘,樓梯間裡已經橫七豎八地倒下了一羣人。他們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或捂着傷口抽搐或嗚嗚低吼,或將手拼命夠着地上的槍,卻被鹿鎮一腳踢開。
樓內的槍聲完全平息下來,鹿鎮招呼大家上來,撿拾了地上的槍支,並從巡警身上搜出子彈,裝備好這些武器。
那幾個一開始中槍的巡警,有兩個還沒有斷氣,仍在拼命扭動着,嘴裡嘟嘟噥噥,像是在求饒。
鹿鎮沒有理會,帶着小隊跨過他們,徑直向二樓走去。
在那位官員做出動作之後,槍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二樓的食利者們顯然十分擔憂這件事,他們擔憂羣情激憤的工人會衝上來,或是某顆子彈會打破脆弱的玻璃窗,打進他們衣冠楚楚的身體。
官員一開始倒是十分有自信,他如是說道:“他們不會進來的,他們不敢,槍一開,他們自然就會離開,或是被就地射殺。”
然而,當一樓大廳傳來槍聲的時候,首先慌亂的也是這名官員。他陡然變得臉色煞白,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打溼了衣領。
鹿鎮一行人踏上二樓的時候,所有食利者幾乎都在原地發抖,只有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外國男人鼓起勇氣,顫抖着從口袋中摸出一把手槍,瞄準鹿鎮。還沒等他扣動扳機,他的胸膛就被刺穿,隨後就痛苦地倒地。
其他食利者見狀,戰慄的幅度更大了。沒有一個人敢有所動作,都擠在了窗戶前,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的手勢,等候發落。
“都帶下去,”鹿鎮的眼中露出從未有過的兇狠,“押着他們,我們去警局。”
幾個工人用槍指着這些工廠主們,喝令着他們往下走。而對不懂漢語的外國人,則粗暴推搡着他們往下走。
當見到樓梯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時,本來強裝鎮定的工廠主們要麼腿軟下來,要麼因精神崩潰而開始鬼哭狼嚎,甚至有一個人因爲走不動路而跌下樓梯,在落在死狀恐怖的屍體旁時,立刻瘋掉了,硬是三個人將其摁住才得以繼續前進。
押着這一羣人從工人隊伍中走過,人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與此同時便是一陣拳打腳踢落在這些衣着華貴的人身上。鹿鎮沒有制止,而是抄起喇叭,向着對面仍在射擊的巡警喊道:
“所有警察,馬上停止開槍!商會的人都被我們抓住了,再開槍的話,我們就殺了他們!”
槍聲微弱了些,押着工廠主的長隊被送到了前方,這一舉動讓槍聲猛地停止下來,沒有人敢再放一槍。那些工廠主也在胡亂地大叫,讓他們照做,不要開槍。
這些俘虜們被組成一道人牆,擋在了巡警和工人之間。鹿鎮趁機示意,將前線受傷或者死亡的工人帶到安全的地方,然後繼續喊話。
“所有警察,放下槍,站到路邊!”
巡警還在猶豫,但不斷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槍,慢慢走到路邊。畢竟,現在當人質的可是些重要人物,萬一出了什麼閃失,他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隊工人觀察了一下情況,從大部隊中魚貫而出,收拾了前方戰場的所有槍支,迅速退回隊伍之中。
“去警局!把杜江救出來!”
在租界的街道上行走的人,這一天都看到了這樣一幅奇怪的畫面:
長長的遊行隊伍在主幹道上行進,走在最前頭的是一些穿着西裝燕尾服,但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上流人士。而遊行隊伍的中堅力量,則是衣着破舊工裝,手持槍支的工人們。隊伍的最後,則是一羣穿着警服的巡警,他們已經被繳械,只得灰溜溜地跟在後面,並暗暗祈禱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進到警局裡面,鹿鎮發現這裡根本沒有幾個巡警,想必都被派去鎮壓罷工了。三下五除二地制住了在場的巡警,鹿鎮問出杜江所在的監房,要出了鑰匙,便直奔監房而去。
羈押區幾乎完全籠罩在黑暗之中,幽長的走廊彷彿沒有盡頭,走廊兩側是一間間狹窄的監房。鹿鎮憑藉夜視的能力,很快找到了杜江所在的監房,打開了門。
角落的稻草上蜷縮着一個灰色的物體,雖看不清正臉,但從花紋和衣着來看,就是杜江。鹿鎮蹲下身,用力搖晃着他。後者慢慢翻了個身,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了過來。
待視線逐漸清晰,鹿鎮的樣子也變得清楚可觀起來。儘管只有幾日不見,這種分離的感覺卻像是有幾年,甚至一輩子。
杜江完全清醒過來,苦笑着說出了兩人相見的第一句話:“你也被抓進來了?”
鹿鎮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搖搖頭,說道:“不,我來救你了,咱們走吧。”
杜江還有些遲鈍,似乎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義。他茫然地看看四周,發現監房的門大開着,幾個巡警舉着雙手立在一邊,一個工人用槍指着他們。
這下,他反應過來,鹿鎮的確是來救他的。那扇打開的監房鐵門,象徵着他重新獲得的自由。
他緩緩站起身來,和鹿鎮一起走出了這昏暗的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