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那日太液池溜冰遇險之後慕容飛絮頭一回見影荷公主,影荷公主如同旁人一樣上前笑着行禮、恭賀新春,只是目光與慕容飛絮的目光相碰時,慕容飛絮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絲強按下去的怨恨和不甘,似乎還有,嫉妒?
慕容飛絮的好心情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她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上輩子是搶了她的男人了還是抱着她的孩子跳井了?她就這麼恨自己?
宴會開始,歌舞昇平,一派歡聲笑語甚是熱鬧。炎曦知道慕容飛絮自失憶之後最喜熱鬧的,所以特意命大肆操辦準備的,除了出衆別緻的歌舞,還有雜耍和小魔術。衆人看得興致勃勃眼睛閃閃發亮,反倒是慕容飛絮不太有精神。
“怎麼絮兒不喜歡嗎?嗯?”炎曦湊近身旁的女人,順手喂她一隻剝好的蝦。
慕容飛絮往日甚喜食蝦,這一回卻彆着頭不吃,蹙眉小聲道:“我,我肚子好像有些疼……”
“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東西?要不要緊?朕這就傳太醫!”炎曦吃了一驚,忙將手中的蝦扔下,拿毛巾擦乾淨手緊張道。
“不用——”慕容飛絮身子一僵,臉色頓時變色更加難看了幾分,見炎曦欲動忙拉住他的袖子,沮喪而結結巴巴的道:“我,我那個好像來了……”
“什麼?”炎曦一怔,順着她輕輕按在小腹上的手看去,也呆了一呆,心裡暗暗失望。
前幾天,慕容飛絮月事到期不來,慕容飛絮喜滋滋的說會不會懷上了?炎曦一聽還不大喜過望?當時就要傳太醫。慕容飛絮卻不肯,說是等再過些日子確定了再傳。
這幾天她行動處都小心翼翼的,炎曦更是小心,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着,晚上也不折騰了,溫熱的大掌有意無意便會落在她的小腹上,兩人心裡俱是甜蜜歡喜不已。
不想,偏巧這日就來了!兩人心裡的失望可想而知。
炎曦見慕容飛絮臉上的黯然和失落,心中一凜,生怕她胡思亂想,忙擁着她柔聲輕笑道:“絮兒不用急,沒懷上便沒懷上吧!唉,定是你那日落入水中身子受寒,這才影響了——你肚子疼得厲害嗎?”
剛剛還只是隱隱作痛,這時卻是疼得一陣緊似一陣,臉色都發白了。她咬着脣,朝他無力的點了點頭。
慕容飛絮心裡也懊悔愧疚不已,從前她也會疼,但不會像這麼疼,正如炎曦所言,定是那日落水鬧的了。
只不過轉眼間,看到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之極,呼吸都有些懨懨紊亂起來,炎曦吃了一驚,忙小聲命小樂子傳太醫,低聲安慰了她兩句,打橫抱着她起身。
“皇后身子有些不適,朕先帶娘娘回去了!明妃,這兒交給你了,你們繼續!”
場中歌舞和嬪妃們低低的說笑聲已經停止,聞言俱站了起來。
“是,臣妾等恭送皇上、娘娘!娘娘臉色有些不好,不要緊吧?”明妃關切道,衆嬪妃也七嘴八舌的爭相表示關心。
“不要緊!你們有心了!”炎曦朝炎睿點點頭,打橫抱着慕容飛絮去了。
炎睿見狀也不便再呆着,便也起身辭了去。影荷公主冷冷的盯了片刻慕容飛絮和炎曦離去的方向,亦要起身。
明妃卻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公主,這後邊還有極好精彩的歌舞呢!您回去也是閒着,不如留下一同取樂!皇上和皇后娘娘離開了,公主您是皇上的妹妹,有您坐鎮,才更像那麼回事啊!不然,我們這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坐着了!”
影荷公主哼了一聲,尖酸的道:“皇兄都抱着她走了,你們還有心思取樂!”不過對明妃後邊那兩句話她聽着卻是頗爲受用,不覺順勢又坐下了。
明妃心中暗惱,面上卻陪笑着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伉儷情深,皇后娘娘身子不適,皇上擔心陪她回去再正常不過。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公主身體不適,相信皇上同樣會擔心的!”
“那是自然!皇兄可是本宮的親哥哥!”影荷公主驕傲的揚了揚頭,心中略微好受。
興慶宮中,風神醫被小樂子抓了來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慕容飛絮也有點哭笑不得,她並沒有聽見炎曦吩咐小樂子去傳人。這種小毛病,躺着歇歇就好了,何至於興師動衆?
炎曦卻一派正經,逼着風神醫拿脈開藥,風神醫便交代了幾句,開了止痛丸藥,又叫人去熬薑湯給她服下。
“陪着我豈不是悶?你仍舊去消遣消遣吧!”慕容飛絮見炎曦靠坐在*頭擁着自己相陪,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這時候精神懨懨連話都不想說,他這麼幹坐着有什麼趣。
炎曦嘴角抽了抽,心道仍舊去消遣消遣?朕若真去了,你在這裡腦子裡指不定把想象力發揮成什麼樣!回頭還不得給我臉色看!
“朕陪着你就好,”炎曦笑得溫柔,握着她微涼的手放到脣邊輕輕吻了吻,柔聲笑道:“你儘管安心睡吧!朕看一陣子書也就睡了!可惜了,今晚的宴會朕特意叫人細心安排本是爲你的,不想你卻看不到。”
慕容飛絮心中一甜,擡眸輕笑道:“不是還有元宵嗎?要不,等元宵節你陪我出宮去玩玩好不好?聽說每年元宵京城裡的花燈會極是熱鬧呢!”
炎曦心中微惱,不知哪個奴才議論的閒話叫她給聽去了!
“好,”她既說了他卻不能不答應,點點頭笑道:“絮兒想去朕就帶你去。出了宮,你得一切聽朕的!”
“那是自然!”慕容飛絮眼睛一亮,兩人相視一笑,她又閉上了眼睛,不多時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炎曦眼中微黯,風神醫說,那次落水受寒看來對她身子的影響超出先前預料,只怕兩三年內她都無法懷有身孕。朝廷中那些臣子們,恐怕沒有多久又要蠢蠢欲動了。
元宵佳節,天剛剛黑,炎曦就帶了慕容飛絮出宮。慕容飛絮穿着鹿皮小靴,披着大紅灑金的出風毛大氅,扣着出風毛的暖帽,將大半個頭臉都遮住了,只露出小半張瑩白如玉的小臉。炎曦披着玄色繡金的錦緞披風,墨發高束,兩人攜手走在人羣中,是尋常的富貴人家的打扮。小樂子跟在一旁伺候,侍衛們化整爲零混散在人羣之中。
身處歡騰的人羣之中,笑語歡聲不絕於耳,滿眼的琳琅滿目,流光溢彩,慕容飛絮滿心歡喜,挽着炎曦的胳膊穿梭在人羣中,咯咯的嬌笑聲銀鈴般悅耳動聽,看什麼都覺得好。
炎曦*溺的笑着,由着她拉着亂跑,還要時時護着,不讓人碰到她。一條街才逛了一半,小樂子兩隻手早已拿滿了各種各樣零零碎碎的東西,苦着臉不敢吱聲。炎曦見狀不得不招出兩名暗衛,讓將東西都接了過去放回馬車裡。
前邊的人羣喧囂起來,朝着一個方向涌去。
這是有大熱鬧可看的前奏,慕容飛絮豈能放過?拉着炎曦便朝那邊跑去,“炎曦,那邊好熱鬧,我們也去瞧瞧!”
隨着人羣圍攏上去,只見前方是一個高高的臺子,邊沿四周懸掛着漂亮的彩繪走馬燈,綴着長長的鮮紅流蘇,中間一個鋪着大紅錦緞的高几上放着一件遮蓋着粉色絨布的物件。
臺上兩邊各站着一排六名身着寶藍比甲、粉紅長裙的俏麗丫鬟,一個個雙手交疊垂在身前,頭微微的垂着。
中間站着一位穿着青金皮裘的富貴老爺,老爺的身後站着位管家模樣的人物。
“請問這位兄臺,這是在做什麼?這上頭的人又是誰?”慕容飛絮輕輕碰了碰身旁的一位男子,含笑問道。
那男子下意識偏頭,藉着瑩瑩的燈光看向慕容飛絮,頓時眼睛有些發直,愣愣的回不過神來。
“問你話呢,沒聽見嗎?”炎曦將慕容飛絮拉着避入身後,沉着臉冷冰冰開口,兩道利劍般的目光朝那男人直直盯過去。敢看他的女人,要是在宮裡,他早叫人拖下去杖斃了。
“咳,”那男子被炎曦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厲氣勢嚇得活生生打了個冷顫,忙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陪笑道:“這位趙老爺人稱趙百萬,是京城中有名的財主老爺,今兒特地搭了這個臺子,好像是有什麼比試。您二位瞧見了不,獎品就是那下頭蓋着的東西。咦,趙老爺揭開了!”
那男子眼睛一亮,朝上頭望去,下意識挪步離炎曦遠一點。美人好看,那也得有命看纔好,她身邊的男人太厲害了,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安全。
慕容飛絮和炎曦朝臺上望去,只見趙老爺將那粉色絨布一點一點的揭下,露出一盞精美絕倫的走馬燈來。剎那間,耀眼的光華璀璨萬千,衆人齊齊的抽了口氣譁然驚歎不已。
這是一盞高兩尺餘的走馬燈,整個燈有八面十六角,通身由透明純淨的水晶做成,鑲着纖細的黃金的邊角,做工十分精緻。每一面上用各色寶石拼貼成圖,四面垂吊着金絲,金絲末端綴着桂圓大小的珍珠,輕輕的顫動着,異常華麗。內中點燃的不是燈火,而是夜明珠,隨着燈輕輕轉動時,在水晶燈面上映出萬千的璀璨光芒,令人眼花繚亂卻又覺新奇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