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置氣
金鑾殿上，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聖上不叫起，羣臣們哪個敢動，俯身跪着，一副戰戰兢兢模樣。
龍椅上的那個人，目光銳利掃過底下的臣子，緊緊繃着的下顎突然一鬆，勾着脣角露出一絲譏諷似的笑容。
能在金鑾殿上議事的，哪個是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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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那等蠢貨，早就不知道被貶謫到哪個旮沓窩裡去了。
想幫秦駿開脫？這裡哪個敢收秦家的銀子，在這個當口上做這等事？
這封摺子，瞧着是在罵安瑞伯小伯爺，實則是在爲林駙馬說話。
秦駿犯事，此刻最難熬的不是秦家，反而是林駙馬。
林駙馬與秦駿這對錶兄弟，素來走得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駿做的那些腌臢事情，林駙馬是不知情，且爲此頭痛萬分，但朝中依舊會滿是對駙馬的詬病。
陸培靜越說越委屈，眼淚簌簌往下掉，聖上沒有半點不悅，反倒是笑得更加高興了。
午膳時，聖上還是來了。
外頭誇他，全是看在五殿下的面子上，這才都話裡話外不落下他。
底下羣臣各個暗暗叫苦。
如此挑撥李昀與林駙馬的關係，又想讓李昀吃個啞巴虧，能想出這麼一個主意的，除了他的另外幾個兒子，還能有誰？
聖上又道：“誰是誰非，誰的功勞，朕心裡清楚。先用午膳，回頭朕去看看淑妃。”
宮室裡藥香明顯，聖上微微蹙眉。
陸培靜嘆了口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娘娘是心裡不舒坦，這纔好得慢。”
此刻大罵盧誠鬥雞鬥蛐蛐，實則是在罵與盧誠一道的蘇潤卿和陸毓衍。
真在摺子上罵小伯爺風流，夜宿溫柔鄉，那就不是跪在這裡的事兒了。
罵小伯爺？不等於是指桑罵槐在罵毓衍嗎？
話又說出來，聖上不正是喜歡陸婕妤的脾性嘛。
陸培靜頷首應了。
回頭啊，這就叫人嫉妒上了，案子結了，去將軍坊捧場看個鬥雞，都能被人惦記。
聖上握住了陸培靜的手，道：“半句沒提他，你都急成這樣，朕說了不許他去看鬥雞了？”
陸培靜置氣，聖上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
蘇潤卿是李昀的伴讀，陸毓衍這幾個月又替李昀辦了些事兒，依着近墨者黑，這摺子分明是要把李昀都罵在裡頭。
陸培靜神色淡然，連眉頭都沒有皺，待暮雨說完了，她才緩緩道：“聖上昨日說過，今兒個中午過來用膳的。”
聖上在金鑾殿上拂袖而去，留下羣臣面面相窺，直到那明黃色身影消失了，這才扶着膝蓋爬起來。
鬥雞怎麼了？
娘們還投壺騎馬呢！”
這要是換作別的娘娘，根本不敢這麼跟聖上抱怨，也就是她們陸婕妤，得了聖上的寵愛，什麼話都敢說。
聖上的指尖敲打着扶手上的龍頭，道：“鬥雞鬥蛐蛐，衆位愛卿不妨跟朕說說，家中衆子平素是如何教養的，除了唸書習武，還做些什麼事情？”
御史只罵小伯爺鬥雞鬥蛐蛐，那是旁的都罵不得。
陸培靜讓人收拾了紙筆，淨了手，抹了些香膏。
陸培靜往對側指了指：“臣妾在畫畫。早上起來，原本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走到半途，遇見傳話的內侍，說是淑妃娘娘身體不適，皇后體諒，免了所有人這幾日的問安。”
“臣妾這話說得不對？”陸培靜眼眶一點點紅了，聲音微微顫着，“不就是見不得毓衍出頭嗎？毓衍做什麼了？
暮雨垂首站在一旁，她就知道，起先聽了那麼一番事情，娘娘怎麼會不生氣，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鬥雞鬥蛐蛐？這還算好的了！更荒唐的都有。
暮雨恭謹道：“是呢，小廚房裡煨着湯，聖上來了就能用了。”
“就這麼煨着吧，”陸培靜看了眼窗外，“早朝時氣成那樣了，還不曉得來不來呢。”
陸培靜聞不得各式花香，但凡帶些香味的花露香膏，都是用不得的。
若憋着話不說，聖上纔不滿意呢。
這香膏是聖上賞下來的，味道與其他娘娘們用的不同，沒什麼香氣，卻很潤。
這話暮雨不敢接，只能閉嘴。
宮女暮雨垂着手，說了殿上事情，一面說，一面暗悄悄打量陸培靜的面色。
一來盧誠沒成親，二來，這殿中最喜歡睡女人的那個，不正在龍椅上坐着嗎？
當着聖上說道男女事情，與拿手指指着聖上的鼻尖破口大罵有什麼區別？
“怎麼了？一個都說不出來了？”聖上的聲音沉了下來，目光銳利掃過衆臣，“所以，朕說了，養兒子不指望各個成材，偶爾做些不着邊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兒，只要腦袋不糊塗，老老實實的，該做什麼做什麼吧！”
如此大的動靜，後宮裡自然也得了風聲。
聖上面上看不出喜怒，語氣平靜地與陸培靜說話：“早上做了些什麼？”
說來說去，不就是幫着五殿下跑了幾回腿，案子能結了，那是順天府和三司的功勞，他未及弱冠，跟着衆位大人們學學衙門裡的事兒罷了。
“淑妃又不舒服？反反覆覆的。”聖上道。
聖上瞥了陸培靜一眼：“這話說的，朕聽起來怎麼覺得不是個味道？”
若要處置林駙馬，李昀身邊那兩個也要一併罰。
用過午膳，又坐了會兒，聖上才起身往韶華宮去。
陸培靜接了駕，讓內侍們擺桌。
“就是這麼個味道！”陸培靜憋着嘴，賭氣一般，“將心比心，臣妾若是淑妃娘娘，一樣要氣病了的！整日裡雞蛋裡頭挑骨頭，見不得人一點好！”
陸培靜吸了吸鼻子，鼓着腮幫子不說話。
誰敢拍着胸脯說，自家兒子本本分分，一丁點差池都沒有？
今兒個在這裡放大話，明日指不定就被人抓了小辮子。
李昀迎了出來，恭敬行禮：“娘娘身子不適，還請父皇莫怪。”
聖上點頭，進了偏殿，就見一臉病容的淑妃躺在榻子上，勉強想要爬起來。
“行了，躺着吧。”聖上擺了擺手，在榻子邊坐下，嘆道，“你呀！身子骨是自己的，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淑妃看了李昀一眼，示意他看出去，這才與聖上道：“就這麼一雙兒女，怎麼會不替他們操心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