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間還早,歐陽天建議先去雲來山景區轉轉,下午再回縣城來。凌詩韻推說膝蓋痛,讓他們兩人去轉,其實是不想當電燈泡。歐陽天就近找個酒店開了個房間給她休息,帶着心蘭去了景區。
進了山門,歐陽天才知道什麼叫“大人看腦袋,小孩看屁股”,景區裡摩肩接踵,人滿爲患,再好的風景也沒了興致。兩人只往山上爬了兩公里,便掉頭下來,準備找個清淨的地方坐坐。
山門口有個道寧寺,規模不算宏大,卻也不小,有大小七八個殿堂,供奉着幾十尊寶像**泥塑木雕,上香叩拜的遊客絡繹不絕。歐陽天帶心蘭到佛堂後面的茶座要了兩杯清茶,在這個相對清淨的地方休息閒話。
“天哥,你相信世間真的有神佛嗎?”心蘭問歐陽天道。
“相信。不過我對神佛的定義,跟這些佛家不是一回事。世人所信仰的神佛,是按人類本身對一種理想化的人生追求虛構出來的,作爲一種精神寄託,其實並不是壞事,但佛道爲了自己的生存空間,幾千年下來,迎合了太多統治者的政治需要,變得越來越垃圾了。比如教信徒對人生的苦難逆來順受,以求得來生的福報,其本質就是要人放棄基本的人身權利,不給統治者形成威脅。更加糟糕的是,現在的很多寺廟已經成了斂財的場所,佛理淪落成了一些人愚弄信徒的工具,這樣的神佛,還信他做什麼?”歐陽天也是隨口而答,這些問題他並沒有做過認真的思考。
“那你相信的神佛是什麼樣的呢?”心蘭好奇了。
“我相信的不是主宰人類命運的神佛,人類在這個浩渺的宇宙中連塵埃都算不上,如果神佛連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塵埃都要費心設計命運,那這神佛也太無聊了。我相信有一種我們未知的力量在設計、維持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的運行秩序,而掌握這種神秘力量的高智慧生物,纔是我定義的神佛。”其實歐陽天自己也覺得這也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但總是覺得這種力量是真實存在的。
“你說的這個神佛也太玄了,不過聽起來有些道理。哪你也不相信佛家的因果報應之說咯?”這個問題纔是心蘭最想鬧明白的。
“因果報應?那就是一個笑話!如果神佛們真有能力在冥冥中主宰因果報應,那他們就必然擁有消滅一切惡因的能力,既然如此,他們何必允許這世間存在那麼多的醜惡,還要放任這些醜惡去傷害真與善?等醜惡橫行夠了,纔去弄那什麼隔世的報應,還不讓被報應者知道這果怎麼結來的,這不是明顯的吃飽了撐得慌麼?再不就是這幫神佛實在不知道怎麼打發日子了,不把這世界攪得亂七八糟,他們就會無聊死?”這個道理歐陽天在上學的時候就想明白了,現在說來雖然通俗,卻是一針見血。
心蘭被他說樂了:“哈哈,說不定還真是這樣,想他們壽命無窮無盡,最不值錢的就是時光,不在我們凡人身上找點樂子,真會無聊死的。”心中對因果報應的疑惑,卻因爲歐陽天這簡單幾句話煙消雲散了。
兩人喝過茶,又在附近轉到近三點,動身返回縣城。
在早上那位收了歐陽天好處的漢子引導下,歐陽天和心蘭母女總算進入了瞿崗那座氣勢恢宏的大宅子。一起進去的還有一對六十多歲的外地老夫妻,看穿着是屬於很有錢的那種,歐陽天看他們手上帶的鑽戒就價值不菲。穿過池塘假山點綴的庭院,一棟三層小洋樓的會客室裡,衆人見到了大名鼎鼎的氣功大師瞿崗。
瞿崗四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微微發福,稍禿腦門閃着光亮,一雙精光閃爍大眼,陪上雪白的對門襟短褂子,頗有幾分大師風采。“請坐請坐,讓幾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久等了,不好意思啊!”瞿崗倒是沒有多大的架子,客客氣氣地招呼幾人就坐奉茶。
“久聞瞿大師之名,今天能夠一見,不枉此行啊!”老頭率先說道。幾天客套一番,很快進入正題。凌詩韻表明求治膝關節痛的目的,那對老頭則是爲老伴的風溼病來的。
瞿崗並不提起費用之類的問題,而是先讓凌詩韻捲起褲管露出膝蓋,然後從衣兜裡拿出一塊一元的硬幣,對她說:“你這個病根在骨髓裡,一般藥力都難以滲透進去發揮作用,所以纔會久治不愈。現在我發功先讓你感受一下,再來看該怎麼根治。直接發功到你身體上,怕你承受不住,現在我用這塊硬幣做個緩衝,擋住我外氣的霸道部分,只讓柔和的那部分透進去,等下你會感覺到發熱、發燙,燙得受不了就趕緊說,免得傷了你,清楚了沒有?”
“好,來吧!”凌詩韻答道。幾人心裡都暗暗吃驚,這個氣功大師果然名不虛傳啊,功夫竟然這麼高深霸道,連硬幣都能穿透!唯有歐陽天皺了皺眉頭,因爲他看見瞿崗在將硬幣放到凌詩韻膝頭上之前,趁說話解釋的時候做了幾個外人看來很不起眼的小動作,先是手指在硬幣上不停地搓了好幾下,然後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抹過——那上面有一些不知何時存在的水,不多,就像是茶杯裡不經意灑出來;最後就是放好硬幣後在身後的銅面盆裡快速地洗了一下手,像是發功前自然的程序。歐陽天心裡生出一絲滑稽感,這怎麼有點像江湖郎中的把式?氣功大師用得着這些過場嗎?有了疑問,歐陽天開始更認真地觀察分析瞿崗的細微動作。
洗手的時間只有幾秒,接着瞿崗距離凌詩韻三步開外,沉腰扎馬,戟指如劍,到雙目微閉,吐氣開聲,凌詩韻感覺膝頭上那塊硬幣從微微發熱,到逐步發燙,很快就產生了強烈的燒灼疼痛感!凌詩韻剛痛呼出聲,瞿崗已飛步上前拿開了硬幣,順手噹的一聲丟進了裝着清水的銅盆。衆人看剛纔放硬幣的位置,已經明顯發紅,隱隱地還冒着幾絲熱氣!
其實凌詩韻並不是那麼簡單就相信什麼氣功大師的,這趟來心裡也揣着懷疑,但現在自己親身體驗了一把,人家站在三步之外發功就能燙紅她的皮膚,而且還是隔着一塊硬幣!所謂眼見爲實,這下不光凌詩韻,那對老夫妻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心蘭也開始把這個大師當成與歐陽天一樣身懷絕技的人,不過是所練不同而已。在幾人的恭維聲中,歐陽天已基本靠推理作出判斷,這看起來神妙無比的內氣外放,十有八九就是一招江湖騙術,不過是利用了一些簡單的化學知識而已。歐陽天在心頭冷笑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師絕招?面上不露聲色,看這瞿崗大師還有沒有真材實料的東西甩出來。
瞿崗是個久歷江湖的老練人物,察言觀色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歐陽天臉上的那絲不屑雖然一閃而過,卻沒逃過他的眼睛,本來一進門來,他就覺得這年輕人不一般,從容不迫的言談舉止,睿智內斂的朗朗星目,讓他心裡隱隱不安。他暗自思忖,不拿點真正的絕招出來,怕是不能叫這年輕人心悅誠服。
瞿崗坐下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道:“剛纔我這個不過是雕蟲小技,只是用來探一探病源的手段,病不是這樣治的。我看給你們簡單說說氣功治病的原理,其本質是用我的意念來影響病變細胞的內部結構,破壞它們的生存基礎,以達到殺死病原體的目的。這個過程是需要時間的,而且根據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病的深淺程度不同,時間長短和效果好壞差別就很大。現在探到了病原體的具體位置,下一步便是要通過氣功把我的意念注入,而且要長時間停留在病竈的內部,但這個緩慢的過程你們是不容易感受到的。爲了讓你們建立信心,我今天就你們親眼看看我這意念的威力。這個很重要,你對我的信心越足,身體的配合就越充分,病就好得越快,反過來你若懷疑我意念的威力,身體就會無意中產生牴觸,效果就打折扣甚至就真的無效了,這個跟信佛的心誠則靈是一個原理。”
歐陽天聽他這一說,立時收起了心中的輕視,從他理解的原理上講,只要意念力修煉的功夫足夠深,瞿崗說的這套理論是可能成立的,但自己當前這點道行,卻想也不敢想。他對瞿崗接下來的意念力功夫表演,也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