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從天穹之上俯瞰,此刻的黑暗裡,偌大的新泉好像都已經變成了鑄模和鐵範。
有掌控一切的手掌擡起,舀起一勺鐵水,向着塵世沃灌而出,緊接着,灼紅的毀滅潮水就沿着街道擴散開來,向着四面八方。
所過之處,將一切都在踐踏、貫穿、劈斬中蹂躪成泥。
恰如地獄的火焰,將一切焚燒殆盡。
首當其衝的,就是主幹道中間,正在發狂的啃食血肉的那幾只人魚!
十餘米高的龐然大物嘶鳴着,暢快掠取血肉的同時,便已經被雷鳴陣陣的蹄鐵聲所籠罩,地動天搖之中,鐵騎如海嘯,推進而來!
血漿之中,半身染紅的龐大人魚猛然擡頭,琥珀色的豎瞳死死的盯向了騎士,縱然,張口咆哮。不止是魚鰭和魚鰓,渾身上下的鱗片在嘶鳴之中張開了,擴張膨脹。
彷彿警告。
可海嘯漠然,無動於衷,只是向前。
頓時,三隻長尾遊曳的人魚,猛然直立而起,爪牙猙獰。其中最前面那隻,四條空空蕩蕩的手臂伸出向着半空,眨眼間,無窮水汽匯聚,便構成了數之不盡的利刃懸浮,暴雨一樣彈射而出。
所過之處,就連牆壁和地面都被盡數切裂,貫穿,化爲粉碎。荒墟之賜福的加持之下,即便是水刃,也顯現出不遜色於鋼鐵鋒芒。
右側的一隻,長尾猛然甩出,平地掀起了充斥整個街道的浩蕩洪流。水波碰撞激盪,竟然發出了彷彿鋼鐵摩擦一般的尖銳轟鳴。
潮水憑空涌現,推進而去!
而就在最後面,最爲龐大的首領,已經從地上的血水之中摳出了兩把夾雜着碎肉和屍骨的血刃和長矛,血刃之上,電光迸射,藍芒刺目。
足足十餘米長的身軀再度膨脹,鱗片增長硬化,幾乎堵塞了整個街道,升起時,就彷彿巨人那樣,投下猙獰的陰影。
可海嘯依舊向前,無視了撲面而來的利刃暴雨、洪流衝擊。
只是在即將碰撞的剎那,鐵蹄踐踏!
鋼鐵的雷鳴之中,歸鄉騎士們縱聲咆哮一—
“————赤主見證!!!”
長街之上,推進的騎士陣列同凜冽暴虐的洪水碰撞在一處,血焰暴漲,陣型變換,譬如鋒矢,前突!
轟!!!
無形之水和有形之鐵在瞬間交鋒,一個照面,絞肉機一樣的漩渦洪流便分崩離析,大羣合力之下,簡直就好像是碾碎了什麼微不足道的塵埃。
當半空之中,無以計數的水刃撲面而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的躲閃和動搖,漠然睥睨,無動於衷。
血色飛迸,傷口綻裂,白骨裸露,眼眸破碎,手臂斷裂。
利刃暴雨像是機槍一樣,呼嘯而過,輕而易舉的撕裂了血肉,貫穿內臟,甚至從騎士身上穿出。
可緊接着,擴散的鮮血被無形的力量拉扯着,迴歸傷口,綻裂的血肉再度彌合,裸露的白骨之上血火流轉,破碎的內臟在彈指之間便已經復原。
就連胸前破碎的鐵甲,也彷彿時光倒流一般,恢復原狀,菌羣輻射的徽記依舊流轉光焰,充其量,不過是多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劃痕!
—————【返生拒死】!
在菌羣聖物的銜接之下,如今所有的歸鄉騎士都已經統合爲一,靈魂、生命、鮮血、靈質乃至力量,流轉不休。
原本就硬的要死的命和長的見鬼的血條,現在已經徹底質變。
這便是傳承和燔祭給大羣帶來的恐怖增強。
開了就是開了,關了也是開了!
除非徹底灰飛煙滅,那麼即便是頭顱斬下,四肢分裂,也能夠再度聚合,更不要提祭品所帶來的無窮增益和加持。
即便是斷其一指,誅其一人,可死者的生命、靈質依舊會流轉在其他人的身軀之中,以至於,越戰越狂,越死越強!
在短短的瞬間,輕而易舉的踏破海潮,突破風暴,鐵壁推進的歸鄉騎士已經近在咫尺,踐踏雷鳴,掀起狂風。
未盡的咆哮仍舊在擴散。
而就在最前方,血光流轉的長矛,陡然延伸,穿出!
水霧形成的鎧甲脆弱的像是薄紙,血肉被輕而易舉的貫穿,再然後,從狂笑和吶喊中,數十隻長矛挑起,輕而易舉的將穿成刺蝟的人魚舉至半空之中,血焰噴涌如渦,解離拆分,撕裂成粘稠猩紅的血雨,潑灑,落下。
將所有人都染成了赤紅。
第一個!
緊接着,是第二個。
甚至呆滯的人魚尚且未曾做出反應,本能的想要催發潮水,可在那之前,最前面的鋒矢之處,鐵蹄便再一次擡起。
踐踏!
推進的洪流輕易的淹沒了驚恐掙扎的怪物,聽不見哀嚎和嘶鳴,只有血肉碾壓成泥的詭異悶響從巨響之中擴散開來。
汁液飛迸。
最後的龐大人魚嘶鳴,狂怒,被同伴的死亡激起最後的殘虐和兇暴,四手之中的血刃雷霆迸射,劈斬。
那一瞬,拋下了長矛的斯蘭終於拔刀。
無視了雷霆和血刃的劈斬,一縷鐵光從鞘中飛出,橫掃,揮灑而出,再度歸於鞘中。
就此,擦肩而過。
腰斬!
呆滯的龐大人魚攔腰而斷,胸前浮現出一條筆直的裂口,血水噴涌,又在鐵蹄之下化爲肉泥
一個照面,那個心樞以爲底牌的三隻人魚,盡數授首。
正如同季覺所要求的的那樣,斬盡殺絕!
擴散開來的大羣騎士就像是某種毀滅的漣漪一樣,投矛、馬刀、單手劍乃至飛斧,在戰馬的輔助之下,開始遊刃有餘的清理起一切水霧之中飄來的海中怪物。
乃至……那些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水鬼!
短短的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所有闖入了新泉的怪物盡數誅滅,殘虐癲狂的騎士們在斯蘭的帶領之下衝出了牆壁坍塌的缺口,向着遠方隆江之上的諸多海盜們投出了手中的東西。
一顆顆頭顱,劃出拋物線之後,落入了甲板亦或者江水之中,依舊殘存着踐踏和劈斬的痕跡,面目全非,如此慘烈。
可做完這一切之後,歸鄉騎士們卻並沒有冒進,而是放棄了乘勝追擊,再度折身,歸向了新泉。
這令所有做好了反擊準備的海盜們愣在原地。
旋即反應過來,不由得狂喜!
一鼓作氣勢如虎,大羣之兇暴雖然衆所周知,傳承燔祭的誇張也是毋庸置疑,可終究難以持久。
祭品是有限的!
耗盡了祭品的力量之後,他們已經無以爲繼!
“上,給我上!別讓他們跑了!”獨眼的老人怒吼着,咆哮,喝令:??“他們的祭品耗盡了,別被他們騙了,全都給我殺了!”
頓時,癲狂的水鬼們再度狂奔着,一擁而上。
然後,就看到了……衝在最前面的斯蘭忽然吹了聲口哨,都已經跑到大門前面的歸鄉騎士猛然調轉方向,劃出了一個弧度之後,逆襲而來!
再然後,狂笑和吶喊裡,在所有人的眼前,再度摧枯拉朽的平推了一切!
簡直砍瓜切菜一樣!
最後的血焰洶涌的燃燒着,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居然還留着迴光返照的一份力量,用在敵人的身上。
眼看着自己麾下的諸多天選者猝不及防之下紛紛死傷,萬幸,更多的人反應的快,都跑了出來。
可真正折本的損失,卻令一張張面孔心痛到了抽搐。
“別放過他們!”獨眼的老水鬼的牙都要咬碎了:??“都給我殺了,都他媽的給我殺了!!!”
在律令、巫術秘儀甚至心樞之蠱惑之下,散亂奔跑的水鬼們被再度整合了起來,膽顫心驚的追在了後面,卻看到了,狂暴的血焰漸漸暗淡,宛如風中殘燭。
頓時,不由得再度狂喜!
死咬着,緊追不放……
然後,他們就又一次聽見了,愉快的口哨聲,從最前面響起!
歸鄉騎士身上那一縷血焰,驟然兇暴重燃!!!
地動山搖的轟鳴之中,猙獰的陰影覆蓋了一張張呆滯抽搐的面孔,在被踐踏成泥之前的最後一瞬間,只來得及回頭,哭喊着罵出最後的髒話。
“船長我操你……”
咔!
眼看着船上所有的精銳被哀嚎着碾成粉碎,不止是老獨眼,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此刻捶胸頓足,血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不是說祭品已經用完了麼?!
怎麼還有啊!怎麼還還還有啊!
怎麼對面的祭品好像根本用不完啊……
爲什麼啊!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歸鄉騎士們無言,只是咆哮着斬下一顆又一顆的人頭,碾碎一具又一具的屍骨,滿懷歡欣喜悅和驚奇。
就連自己都未曾預料……簡直就好像祭主磕了藥一樣,這一次菌種的效果真的好持久啊!
不止如此,還好強,好漲,好殘暴,無窮血焰源源不斷的涌入身體,不行,快要被灌滿了……不,不要停!
如今烈焰濃煙,薄雨雷鳴之中,霧氣彷彿吞沒了整個世界。
以至於,絕少有人注意到,地上千絲萬縷延伸的血色。
那些破碎的屍骸之間,血液像是河流一樣,無聲的蜿蜒,流轉,越過了臺階,攀爬過了泥潭,最後無以計數的鮮血,匯聚在新泉之中,滲入了地縫之下,匯入繁複的靈質迴路中。
到最後,在流體鍊金術的純化之下,剩下一絲絲延綿不絕的血光,落入了飢渴的劍刃之中,再緊接着,隨着磐郢一陣陣的鳴動,那些血光卻又再度發散而出,銜接在了菌羣的血焰之上,最後,落入了每一個人的身軀之中。
如今戰場之上,所有的鮮血和生命,盡數被磐郢所吞吃,轉化,就像是一個萬能的祭品轉換器一樣,用水鬼的靈魂和生命接續着上菌羣的血焰,連綿不絕!
磐郢之劍和大羣之道的恐怖相性,甚至還在季覺的預料之上,簡直就是無縫銜接,天生一對——別跟我講什麼充電協議什麼電壓什麼頻率,祭品的區別直接就被忽略了,即插即用,就這麼簡單!
哪怕是其中戾氣和絕望過於深重,不能直接用,吃多了會出問題,但……可以直接丟給祭主啊!
讓祭主消化來了之後,再發下來不就是了!
在磐郢———菌羣———歸鄉騎士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且完整的循環,通過汲取無以計數的死亡,源源不斷的爲祭主進行犧牲和血祭。
而且,銜接還在越發緊密!
能夠感受到,另一頭傳來了振奮和歡喜,貪婪鯨吞,來者不拒,毫無任何的不滿。
好吃,愛吃,喜歡吃!
根本沒有任何人性和人知可言的上善附屬,大羣祭主,居然主動的向着磐郢靠攏,好奇端詳。
在幽暗的地下空間之中,好像憑空有什麼東西浮現。
但卻看不清晰。
唯獨在磐郢那如鏡劍刃的倒影之中,能夠看到一個隱隱綽綽、渾身血焰繚繞的詭異身影。
遠遠的,朝着現世看了一眼,然後伸手一指。
向着季覺。
什麼鬼動靜?!
季覺來不及反應,只聽見幻覺一般的啪一聲!
再然後,磐郢之上便有一個輻射狀水滴菌羣的徽記驟然浮現,就像是,蓋了個章一樣,予以認定。緊接着,一套有關如何共鳴祭主、如何獻上祭品、如何獲取加持的傳承燔祭的秘儀就隨着靈質之間的流轉,突兀的出現在了季覺的腦中。
步驟之詳細,過程之清晰,真髓之深刻,簡直就像是有個大羣的天人直接給季覺來了個醍醐灌頂一樣,毫不吝嗇,也毫無保留。
季覺只感覺眼前一黑,一頭霧水。
難以理解!
什麼鬼?看對眼了之後直接就拉人上船了麼?有沒有搞錯,這特麼怎麼就直接繞過紅邦的赤主給我發編制了?
不對啊,大哥,我是個餘燼啊!
你發技能的時候不看一下職業麼?!
這就把歸鄉騎士的絕密直接塞我懷裡了?而且還詳細的要死,生怕他看不懂和忘了一樣,通過靈質印入了意識之中……甚至,好像,嗯?怎麼還帶了個管理權限的?!
透過了忽然認證成了祭主聖物的磐郢,季覺心念一動,略微的做出了調整,頓時,無窮流轉的血光猶如臂使一般的變化,再度加快了運轉和循環,省略了之前的步驟,徹底統和。
原本天督之律的排斥和干擾,好像瞬間消失了,運轉自如。
緊接着,所有歸鄉騎士的身上血焰狂漲、瘋漲、暴漲,跟燃氣爐忽然擰到了最大一樣,呼哧呼哧往外噴!
臥槽,好強!好猛!好爽!
一張張面孔陡然漲成血紅,本能的狂嘯怒吼——來勁咧!!!
而就當所有人還沉浸突如其來的強力加持中時,斯蘭卻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
下意識的仔細感應,回頭。
“嗯?”
“嗯!”
“嗯?!??”
回頭的瞬間,騎士長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裡瞪出來,呆若木雞——只能看到,遠方薄雨之中的大樓頂端,那個佇立俯瞰的身影。
還有他頭頂,那一道血光匯勾勒而成的冠冕。
就彷彿碎鐵拼湊而成的造物,棱角猙獰,威嚴狂暴。
那樣的景象,再熟悉不過了,可問題在於,往日見到可都是在軍團內部三年一度祭奠之上,而且戴着的人……
“草啊,怎麼忽然多了個主祭?!”
感受到那毋庸置疑的權限和掌控力,斯蘭一個不注意,差點從馬上跌下來,刀都快掄掉了,眼神一陣陣渙散。
眼睛一眨,給錢的甲方老闆怎麼就變成自己的主管了?!
那這……不對吧!對,對嗎?好像對的,不對不對,對的對的,不對……那錢你還給麼!
錢得照付的啊!
一時間,千頭萬緒,心亂如麻的時候,斯蘭停止了思考,反正跟老子這種幹活兒的無關,讓那個喜歡假冒會計的主祭去跟季覺掰扯吧。
別管了,也別問,問就是祭主牛逼,讚美大羣!
讚美就完事兒了!
瞬間,‘口歪眼斜’的斯蘭再度拔刀,仰天咆哮:
“禮讚大羣!!!”
頓時,應和聲如潮,響徹整個新泉,迴盪不休,血焰鼓盪之中,陣陣波瀾擴散,席捲四方。
啪——
破碎的聲音響起。
洗血艦隊的旗艦甲板之上,虛空崩裂如雷鳴,震怒如火肆虐,令不知道多少人汗流浹背。
撐旗執旌的帕奎奧的臉色鐵青,居然被一幫喪家犬一樣的歸鄉騎士來回跳臉,即便是大羣傳承也有高下之分,可自從成就超拔以來,什麼時候被人這麼跳過臉。
要是放在往日,他早就甩下了所有,親自上陣了。
可偏偏,一看到那個大樓頂端俯瞰着自己的身影,他就本能的感覺如芒在背,陣陣惡寒,在不知道暗中究竟還隱藏着什麼東西之前,哪裡肯主動跳進工坊的範圍裡去……
而現在,下面那幫土雞瓦狗卻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一陣又一陣的哭叫吶喊,求援,就不能認清自己的地位,乖乖去死,貢獻點價值出來麼!
轟!
巨響再度迸發,來自緊握着長矛血旌的手掌。
“來人,擂鼓————”
他下達了命令:??“全軍總攻!言退者死,怯戰者死!”
霎時間,猶豫遲疑的下屬本能的已經起身,狂奔而去,很快,便有四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佝僂身影被背了上來,肢體殘缺,眼盲耳聾。
可在觸碰到鐵鼓、號角和骨笛的瞬間,卻本能的,敲響,吹動,演奏了起來。
轟!轟!轟!轟!轟!轟!
血旌蜿蜒,擾動天穹,每一次搖擺時,都再度掀起了令無數薄雨動盪粉碎的巨響,波瀾擴散,彷彿漣漪,一次又一次。
鼓聲號角穿插其中詭異又尖銳,如此高亢,攪亂意識和感知,而隱隱約約的嘶啞吟唱也好像慘叫一樣。
哀嚎、顫慄、哽咽、祈求。
於此,向創疤之主,獻上燔祭!
那一瞬間,隨着帕奎奧的威脅勒令,所有的船主都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可還不等先頭部隊登上淺灘的時候,天穹之上降下的薄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碧綠。
如火。
火雨在燃燒着,碧綠的毒焰升騰其中,覆蓋萬物,籠罩新泉。
在雨水沃灌之下,那些曾經被毒焰深種的屍骸,驟然抽搐了起來,痙攣着,泛白的眼眸再度睜開,破碎的身軀被無形的力量掌控。
惡靈復甦一樣,再度爬起!
成百,上千,數之不盡……大量的殘肢彼此互相拼湊,更多詭異的模樣從其中顯現,還有數十具怪物和人的屍體拼湊成的腫脹巨人混雜其中,乃至更多樣貌詭異的東西。
本來就是死物的屍體,如今卻好像悍不畏死一般的,飛撲而來!
死者蘇生,屍骸行軍。
即便沒有其他的助力,僅僅只有帕奎奧一人,也足以造就這恐怖的規模。而之所以帶了這麼多人來這裡,也不過是創造材料而已!
歸鄉騎士再度怒吼,衝擊,可這一次,踐踏破碎的屍骸,居然再度匯聚,重新拼湊,好像沒完沒了一樣,死死的糾纏着。
甚至,那惡毒陰冷的碧火,還在反向驅逐着菌羣的賜福,干擾運轉。
大羣的燔祭和傳承彼此相爭,這一套他可比季覺玩的熟練的多了,一時間季覺居然只能被動應對,任由局勢再度糜爛。
更多的水鬼,已經趁機長驅直入。
而且,在總動員之下,天選者的比例高的驚人,威脅性更勝以往。
遺憾的是……出手之後就獲得如此大成果之後,帕奎奧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得色,反而愈發的難看,陰沉。
眼眸遍佈血絲,死死的盯着季覺,乃至他頭頂浮現的碎鐵之冠,盡顯猙獰。
是你小子搞的鬼!
在驅動死者復甦的瞬間,他就感受到了,屍骸之內空空蕩蕩,生命、鮮血、靈質,盡數消失不見了,完全就是個空殼子。
原本他的毒焰種植轉化之下,那些用來獻給創疤之主的祭品魂靈,都特麼變得殘缺不全,只剩下雞零狗碎的邊角料。
擺到神壇上的貢品,眼睛一眨,就已經被不知道哪兒來的狗東西啃完了,只剩下幾個果核碎骨,招惹祭主的怒火……創疤之主若是有手,少不了甩帕奎奧兩個大逼兜子:你特麼就是拿這個來獻老爺的?!你還想不想發財?你的心裡究竟還有沒有一點敬畏?!
祭主這種和上善融合的東西,是絕對不會打白工的,別說白給,甚至苛刻殘暴之處更勝孽物,祭品沒有了,那就找新的祭品來!
如今,帕奎奧的甲冑之下,後背上,那一道道彼此重疊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收縮,退轉。
那可都是他這麼多年來收集了不知道多少死亡和創傷,製作而成的祭品……善加運用的話,那可都是他的血包和靈質補給,甚至是爆發和翻盤的底牌。
如今卻不得不投入到這種炮灰身上去,而且,就連停都停不下來!
創疤之主從來嚴苛,怎麼可能那麼好說話?!又不是親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來了就得給錢,甚至哭也要算時間!
就算是把眼前這個只剩下殼子的新泉全都殺光,又能補回多少來?
“所有人,全都給我上!”
帕奎奧咆哮,血焰再度升騰,催發碧火:“一刻鐘之內,給我攻下新泉,否則,嚴懲不貸!”
之前顧忌別人的忌憚,未曾動用過的苛刻血契被直接啓動,不知道多少人此刻悶哼一聲,狠狠瞪了身後一眼之後,即便再怎麼抗拒,也不得不離開了自己的戰船,帶隊衝向新泉。長驅直入!
硬碰硬的和歸鄉騎士還有重裝外骨骼的軍人廝殺在一處。
同時,原本那些操縱着海獸和怪物的笛聲頓時越發高亢,音調變化,屢屢破音,呼喚來更多的怪物同時,刺耳的聲音繚繞在每一個有意識人的耳邊,蹂躪精神。
藏身暗中的心樞終於發力了。
除此之外,一個渾身刺青紋身的白鹿也在巨響之中,從天而降。而天穹之中,雷火暴動,重重包圍之下,皮膚黝黑的枯瘦熵系開始引導雷霆,不斷轟擊肆虐。
再無保留。
“終於動真格的了啊。”
季覺輕嘆,此刻明面上就有一個超拔和三個重生,放在往日,拿下新泉這種小鎮,簡直是手拿把掐。
只可惜,他們真的找錯地方了。
“各位,休息時間結束了。”季覺輕嘆“可以給他上點壓力了。”
話音剛落的瞬間,雷鳴驟然斷絕,電光散逸,慘叫聲遲滯的擴散開來……就在一個個水鬼的保護之中,操縱雷火的枯瘦的女人,腳步忽然一個踉蹌。
跌倒在地上。
茫然的環顧四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感覺到心頭一陣陣發冷。
直到低下頭的時候,纔看到,脖頸之上掛着的鍊金裝備浮現出一道道裂痕,而胸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貫穿的大洞,絲絲縷縷的煙霧和火星從燒焦的血肉之中升起。
心臟,早已經不知所蹤!
老林。
早已經潛伏在影中,等候多時,此刻聽見季覺的聲音,一縷煙霧順着電離的惡臭延伸而出,隔着數百米,一隻手掌憑空浮現,輕易的掏出了女人的心臟,帶回。
然後,啪!
隨意的收縮五指,捏碎了化爲焦炭的心臟。
——死!
在開戰的剎那,按照慣例,先瞬間解決掉了那個威脅最大又最好解決的熵系,先下一城!再緊接着,化爲濃煙四散。
濃煙聚散不定,奔走四方,煙霧中的惡鬼閃現的瞬間,手中就會多出一顆心臟亦或者頭顱。
這種重生形態太適合亂戰和暗殺了!
只要不是熵系這種天然剋制的對手,亦或者一個照面就能夠拿下他的強者,便能夠輕而易舉的糾纏不休,哪怕無法創造戰果,也能無比簡單的拖延時間。
荒集的人手終於在關鍵的時候,投入了戰場。
只不過,指望白鹿能夠像是天元一樣令行禁止亦或者大羣一般緊密配合,未免就有點癡人說夢了。
況且,玩什麼微操呢,大可不必,定好了KPI和任務之後,跟野狗一樣,撒出去就不用管了,自然會有人頭帶回來!
就在這短短几分鐘內,偌大新泉,盡數籠罩在烽煙之中,動盪震顫,崩塌不斷。
陣陣轟鳴裡,一絲塵埃從頭頂落下來。
“湯爺,到您了。”苟二弓着腰,諂媚一笑:??“老闆說了,解決了問題,以後大大的有啊。”
“呵呵!”
湯虔翻了個白眼,“現在想我來了?啊?啊!”
“晚啦!”
“早就晚啦!??”
被季覺像是翹嘴一樣吊了大半個月,再怎麼鐵血的舔狗都能感覺到不對勁了,這孫子怎麼光說不幹啊!
就好像一個白嫖完之後提起褲子來的渣男,每次催問都說‘哎呀,我會盡快和她分手的’、‘你要給我一點點準備時間’、‘兩情若在久長時豈在朝朝暮暮’……就這樣,一顆熾熱的真心在日復一日的應付裡漸漸拔涼,眼淚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現在你跑過來跟我說我心裡其實有你的,我這麼做只是爲了以後能和你在一起……我信嗎?!我特麼信你個鬼!
“那可是我的前輩,同屬於大羣之道的手足兄弟啊!”湯虔震聲控訴:??“加錢!”
“好嘞。”
苟二點頭。
啪!
一枚金幣就拍在了桌子上,不等湯虔再說話,苟二再拍一枚,然後又一枚……
三枚過後,迎着湯虔渴望期盼的目光,苟二憨厚一笑,不動了。
“湯爺,老闆說了,預付沒問題,尾款也肯定不會拖。”他停頓了一下提醒道:??“不過,咱們廠,可是喜歡統計績效的。”
眼看湯虔還想再說話,他壓低聲音,再提醒一句:??“您看,外面這打的如火如荼的,這要是耽擱太久了,萬一人頭都被別人搶光了,豈不就虧大了?
況且,老闆的爲人您還不清楚,難道還能賴賬不成?”
我特麼就是清楚你老闆的爲人,才知道你老闆根本就不是人啊!
湯虔摸着那三個金幣,好幾次欲言又止,到最後,卻只能冷哼一聲,往桌子上一抹,不情願的站起身來:??“就這麼點逼錢,我最多給你們幹一宿嗷!”
“您受累,您辛苦。”
苟二微笑着,點頭哈腰,送湯虔出門,只是,臨到他出發之前,忽然擡起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洗血艦隊的旗艦:
“老闆還說了,只要你能拖住他,十個一??”
眼看着湯虔猛然回頭看過來,他趕忙又補充了一個字:??“—————‘起’。”
轟!!!
話音未落,他就眼前一花。
只看見Biu~的一下,湯虔已經瞬間消失不見。
好像人間蒸發。
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道從海岸工業疾馳而出的血色尾跡。
就像是火山毫無徵兆的驟然噴發,擾動的焰尾在半空之中延綿不休,筆直的向前,從兩點之間劃出了一道精確到釐米的直線。
風捲殘雲!
一路遇牆撞牆,遇屋拆屋,遇人砍人!
甚至四分五裂的時候死者都未曾能夠有所反應。
彈指之後爆發的風暴裡,無以計數的磚塊、碎瓦和碎肉、殘骸才隨着氣浪一同沖天而起,而這一瞬間,湯虔已經像是隕石一樣,砸進了洗血艦隊的旗艦。
和自己剛剛口中的‘至愛親朋’、‘手足兄弟’已經近在咫尺。
頓時,不由得咧嘴一笑,盡顯憨厚和熱情。
再然後,便掄起了刀槍劍戟、毫不猶豫的衝着老登的腦門,直接跳劈!
“————老狗安敢傷我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