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辦公室裡,所長正望向窗外。
外面很是安靜。
這時有人推門衝了進來,讓所長很不高興。
“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嗎?”所長回頭問。
來人臉色蒼白地搖頭。
“所長,請求支援吧!”他的聲音顫抖,“核心衛隊,已經全滅了!”
“你說什麼?”所長瞪着他,然後感覺全身發寒。
“不是隻有一個人嗎?一個人?”他忍不住問。
“可那是一個像幽靈一樣出沒無常,怪物一樣不可抵擋的人。”來人說。
所長在短暫的呆滯後,終於走到辦公桌前的電話旁。
建築中,那十緩步向前。
走廊的轉角那邊,藏着一隊衛兵,個個手裡端着槍。
他們呼吸沉重,神情緊張。帶隊的不住低聲說:“別怕,別怕,他不過只有一個人……”
“我和你們之間並沒有恩怨。”那十邊走邊說,“放下你們的武器,找個地方躲起來就好。”
“別聽他胡說!”隊長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取下手榴彈,拉開保險之後默數了三秒,才向着走廊中擲了出去。
那十一揮手,手榴彈被搬運術之力送了回去,在一陣驚呼聲中爆炸。
轉過轉角,他看到的是倒了一地聯邦士兵。
他沒理會這些人是死是活,徑直穿過這條走廊,來到那扇大門前。他緩緩擡手將大門推開,那一個特殊的、高大的金屬門便出現在眼前。
那十緩步走到門前,想起了初到這個世界時的事,不由露出了笑容。
這時,與大廳相連的另一扇門打開,一隊持槍的士兵衝了出來,舉槍對準那十。
接着,有三個穿着類似軍裝的長制服的人出現,面色冰冷而沒有表情。那身衣服很好看,威風凜凜,不同一般軍裝。
那十看着他們。
那三個人的臉,他早就印在了腦子裡,永遠不會忘記。
“你終於來了。”他衝中央那人說。
那就是害死老酒鬼的兇手,世界安全局的黃青。
當初的他,帶給那十的是震撼與恐懼。那時的他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其上落下幾塊石頭,便足以將那十一家人砸死。
但現在呢?
黃青也在看着那十。
他還記得這個年輕人——雖然當時與現在相較,那十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
“原來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皺眉問。
“爲了你。”那十實話實說。
這如同表白一般的三個字,並沒有打動任何人。
黃青冷着臉說:“看來羅覺可以休息了。犯了這樣的錯誤,他的後半生只能在聯邦秘密監獄裡度過。至於你……可以去陪他,也可以立刻就死,看你怎麼選擇。”
“我竟然還有選擇?”那十驚訝地問。
“這裡不是你那個混亂的世界。聯邦是一個法制國家,每個人——就算是罪犯,也有他應享的權利。”黃青說,“如果你舉手投降,我們沒有理由殺你。但如果頑抗……”
“我選擇後者。”那十說。
“立刻就死?”
“不,頑抗。”
話音落,那十一掠向前。那一隊士兵毫不猶豫地開火,但子彈都被一道突然出現的冰盾擋住。
那十持盾前行,擡手間,空中出現十二道火焰彈。
這些火焰彈高度凝練,彷彿實物,隨着他一揮手,便向前飛去。
這段時間在魔法工會中,那十沒有學習別的,只是集中精力學了一種名爲“目光鎖定”的魔法。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種魔法,而是魔法師爲了保證自己的魔法能準確命中目標,而採取的一種技術手段。那十在瞭解這種手段後,敏銳地感覺到了它的厲害之處,於是不理其他,先學會了這種技能。
衝鋒之前,他已經用目光鎖定了那一隊持槍的士兵,此時他雖然身在盾後,看不到這些人的情況,但放出的火焰彈卻向着他先前鎖定的目標徑直飛去。
火焰的轟鳴聲中,那一隊士兵被全滅。剩下的兩發火焰一左一右,向着黃青身邊的兩人打去。
部下被全滅,兩人卻絲毫不爲所動,面無表情地向前迎來,擡手擊在火焰彈上。
他們的手臂上有符篆之光閃起,化成了某種特殊的力量,作用於火焰彈上。
那力量讓實質般的火焰彈由實化虛,變成了一團火,失去了先前的物理力量。
但它們並沒有熄滅,而是向前而去,點燃了兩人的手臂與身體,兩人在慘叫聲中掙扎,然後撲倒在地。
黃青面色一變,擡手左右揮動,符篆的光芒流動而出籠罩兩人,試圖熄滅他們身上的火焰,但卻毫無作用。
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怪不得你敢來這裡。”他盯着那十看,“原來你已經進步到了這種程度。難怪那個危險分子會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原來你纔是基礎世界中最大的威脅。”
他慢慢屈起雙膝,擺出了格鬥的架勢。
“你來這裡,是爲了殺我?”他問。
“爲了報仇。”那十說。
“真遺憾。”黃青說,“你本可以在基礎世界中活得像一個神靈。”
“在上級世界中活得像個神靈,不是更好?”那十說。
“我送你兩個字的評語吧。”黃青說:“狂妄!”
他突然向前衝來,一拳向着那十臉上打來。有符篆的光芒閃起,在他拳鋒前化成了一道利刃,直刺那十。
那十擡手一擊,砸碎了利刃,也砸碎了黃青拳上的外骨骼鎧甲。黃青慘叫一聲收手後退,捂着骨頭碎裂皮肉綻開的右手,驚愕地看着那十。
“我送你兩個字的評語。”那十看着他說:“愚蠢。”
黃青咬牙,左手從腰間拔出手槍,但不及瞄準射擊,那十已經揮手以搬運術移來一具屍體撞在他身上,將他手裡的槍撞飛出去。
“對達到了某一境界的人來說,槍械不過是略有些威脅性的武器而已。”那十說,“你竟然要用這種東西來對付我?看來你比我預想的還要愚蠢。”
他向前走來,黃青捂着拳頭向後退,然後突然轉身就逃。
那十擡手,搬運術的力量作用於他的身上,他的身子微微一頓,但轉眼背上閃起一道符篆,他便再度向前掠去。
那十那隻手一轉,地上立時生出一道寒冰藤蔓,纏住了黃青的腳,黃青向前重重摔在地上,爬起來時,發現那十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這麼做對你沒有好處。”他流着冷汗對那十說,“依你現在的實力,完全有資格加入世安局,又或者是聯邦軍隊,而且一下就可以得到很高的位子。可如果你殺了我……”
“就會成爲通輯犯,從此惶惶不可終日?”那十問。
“你明白就好。”黃青說。“一個人的力量再強,也不可能勝得過國家……”
那十笑了。
“初到約城時,正遇上了你們所謂的‘劣等種’討薪事件。”他緩緩說道,“我看不過去,就救下了一些人,帶他們一起去了德城。後來,我在德城建立了一所林場,帶着大家一起努力生活。可你們聯邦卻不想放過我們,與道門聯合來騷擾,於是就被我消滅掉了。”
黃青看着那十,慢慢瞪大了眼睛。
那十低頭看着他,說:“後來我被道主抓到了約城的道門,你猜怎麼着?我又平平安安地回了家。然後……你口中那個了不得的聯邦,就再沒有來騷擾我。”
他認真地問:“現在你還認爲,我會害怕你的國家嗎?”
黃青開始顫抖。
“我是世界安全局的副局長,我負責的是世界門的安全事宜。”他說,“我先前所做和現在所做,都是符合聯邦法律的,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如此而已。我跟你之間,並沒有私人恩怨。”
“是的。”那十說,“於你而言,是沒有。但於我而言……”
他看着黃青,慢慢地說:“你害死了在我心中有父親一般地位的人。這不是恩怨,是仇恨。”
然後他擡手,一指刺在黃青的胸口。
劍指之氣穿透了黃青的心臟,黃青身子顫抖着,看着那十的眼睛。
那雙眼中沒有憤怒,沒有激動,沒有火焰,只平靜得如一泓湖水。
他隱約看到了一抹哀愁。
然後他就倒了下去。
那十低頭看着面前的屍體,再擡頭看了看那金屬的大門。
“回不去了呢……”他輕聲說着,然後擡手抹去了眼角的眼淚。
即使殺了仇人,即使自己已經不再懼怕這整個世界,但是,過去的也都已經過去,發生了的事,也都已經無從改變。
洛夫早已死了,再活不過來。
他默默地走出了大殿,走出了那座建築。在躲在暗中的士兵和軍官們驚恐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大院。
哨塔上的守衛幾度舉槍,終於還是慢慢地放下,扭過頭去,假裝沒看到這個不法分子從自己眼前經過。
天氣晴朗,蔚藍的天空中,不見雲彩。
地上也沒有風,陽光隨意地灑下來,公路兩旁的林中有鳥在鳴唱。
這個是適合郊遊的日子。
那十慢慢走在公路上,期間有幾輛往來的車曾停下,好心的司機問他是否要搭段車。
那十微笑着表達自己的謝意,然後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這個世界,其實也很美麗。
他擡頭看着藍天心想。
這樣慢慢地走,回到城市裡時,已經是夜裡了。他徑直去了機場,訂了兩個小時後的航班。
並沒有關於他的通輯令,所以,也沒有任何人找他的麻煩。他在飛機上睡了一下,就到了約城。
他夢見了老酒鬼,舉着杯衝他笑。
他是哭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