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區中央的巨大莊園中有一座黑色的城堡,那是城主的居所。
城主大人此時正坐在長桌前,身後立着白衣的侍女,黑衣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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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桌布上是水晶杯瓶與古瓷器皿,裡面盛放着色如鮮血的美酒與香飄四方的佳餚。
城主大人今天的胃口並不怎麼太好。
侍女輕輕剝開葡萄,送進大人的口中,大人皺眉咀嚼,示意管家讓稟報北山區情況的部下進來。
來人恭敬向前,小心立好。
“大人。”他說,“所有產業,都已經順利過度到您的名下,一切都已經……”
城主看他:“報喜不報憂?”
“不敢!”來人誠惶誠恐。
“龐柯抓到了嗎?”城主問。
來人搖頭:“還沒有。不過……”
正在這時,又有人前來稟報,因爲那事太過重大,所以管家急忙上前,打斷了此人的稟報。
“大人,出事了!”
“什麼?”城主皺眉。
新的來者很快進了餐廳,顫抖着躬身:“稟報大人!大事不好!雷娜大人她……她不幸殉職了。”
錯愕之後,城主的眼中涌出怒火,憤怒地一拳將厚實的桌面捶出一個清晰的拳印。
“全城通緝龐柯!全城!”他沉聲說着。
“這件事,恐怕並不是龐柯所爲。”來者戰戰兢兢地稟報。
“不是龐柯?”城主微怔。
“雷娜大人和隨行的侍衛都已陣亡,但有一個用來當餌的話劇演員活了下來。”來者說,“她雖然沒能看清那人的長相,但可以確定是一個少年,並非改造人。”
“她是不是被嚇糊塗了?”城主皺眉,“不是改造人,怎麼殺得了改造人?”
“我們反覆問過,甚至還用了刑,使用了藥物,可以確定她說的都是真的。”來者說。
城主愕然之後,陷入了沉思。
“有趣,真是有趣!”他突然笑了起來。
“把他帶到我面前來,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與城中輝煌截然相反的垃圾山上,那十被老酒鬼一腳踢了下去。
每天的捱打中,他漸漸總結出了經驗,學會了很多捱打的技巧,漸漸不再向先前那麼狼狽了。
忍着疼運轉內力,凌空擰身,他避開了硬物挺出如亂石長槍的一面坡,摔在了被破布爛鞋以及塑料鋪滿的一邊,借力緩衝,滾到半山腰處就爬了上來。
“今天咱們玩個有意思的遊戲吧。”老酒鬼收起了酒瓶。
“遊戲?”那十不解。
“你逃,我追。”老酒鬼說,“被我追上的話,打一記屁股。”
那十一臉陰沉:“這是什麼遊戲?”
老酒鬼笑笑,說:“很重要的遊戲,也許有一天會關乎你的性命。我要追了,你快跑吧。”
那十轉頭就跑。
這麼大的人了,被人按倒在地打屁股……
一世英名,豈不全要付諸東流?
老酒鬼又掏出了酒瓶,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然後慢慢將酒瓶收起,發力追去。
那十力運雙腿,飛奔如風,一氣跑出幾百米遠,回頭一看,老酒鬼的速度卻比疾風還快,離自己只有十幾米遠了。
他嚇了一跳,這下連頭也不敢再回,全力奔跑起來。
但幾秒之後,他就被老酒鬼揪着領子提了起來。
“可以動手。”老酒鬼打着酒嗝說。
那十身在空中,向後踢出一腳。
老酒鬼手腕一轉,那十的身子就旋轉起來,這一腳自然踢到空處。
“竟然敢反抗?”
老酒鬼嘿嘿笑着,將那十按在地上,扒下褲子啪啪兩下,打得那十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挺直了身子,說不出話。
屁股上,兩片凸起的血痕。
半晌後,垃圾山中才傳來那十悽慘的叫聲。
“用得着這麼狠?”他咧着嘴冒着冷汗撅着屁股問老酒鬼。
老酒鬼笑了:“不狠你哪來的動力?這是逃命,不是遊山玩水。再說,你不是有那種神奇的力量,可以快速恢復嗎?快點,給你十分鐘時間。”
那十心裡一通咒罵,急忙動轉內力療傷。
老酒鬼眯眼坐在一旁喝酒,十分鐘時間一到,便站了起來。
那十二話不說,跳起來提上褲子轉身就跑。
“有點意思了。”老酒鬼笑。
幾分鐘後,垃圾山裡再次傳來慘叫。
這樣的慘叫聲,自這天起,一直在垃圾山中迴盪。好在除了每週來一次的垃圾清運車外,平時這裡根本沒有人來,倒不用怕這悽慘的叫聲嚇壞哪個。
兩個人一個逃,一個追,漸漸地由單純的競速遊戲變成了捉迷藏。反正老酒鬼的條件是不被他捉到就好,所以那十把速度、力量以及心計都用了起來,或是繞着垃圾山兜圈子,或是隱藏在垃圾之中,或是利用垃圾攻擊老酒鬼。
他甚至提前半夜跑到這裡,利用垃圾布成迷宮。
但不論他用什麼方法,最終都逃不過老酒鬼的手心。
所以他的屁股就倒了黴,每天晚上他都要花上許多時間運功療傷,否則第二天根本起不來牀。
“老酒鬼大叔,你們天天出去,都幹些什麼?爲什麼我哥走路的姿勢變得那麼怪?”那九問。
“他在賣屁股呀。”老酒鬼認真地答。
“屁股怎麼賣?”那九不解。
肖婷臉色通紅,瞪老酒鬼:“別亂說!”
“屁股受了苦,當然會疼,走路的姿勢就變怪嘍。”老酒鬼一本正經地說。
那十怒吼一聲從屋裡衝了出來:“老東西敗壞我名聲!?”
兩人從屋裡打到院裡,結果是那十鼻青臉腫地回屋躺到了牀上。
“我懂了!”那九一拍掌,“這次我哥賣的是臉!” wWW¤ttκā n¤CO
肖婷一臉鐵青色。
“孺子可教也。”老酒鬼笑着說了句古語。
夜裡,那十療傷之後,沉沉睡去。
白天的辛苦,讓他睡得很香很沉,甚至沒發現屋門被推開,有人走到了他牀前。
黑影靜靜而立,注視着沉睡中的他,慢慢擡起了手。
有清嗓子的聲音傳來,黑影又慢慢放下了手,回過頭來。
老酒鬼立在門邊,衝金甲少女勾了勾手指,指了指外面。
金甲少女回頭,再看了牀上的那十一眼後,才離開他的房間,隨老酒鬼來到了外面。
“你要做什麼?”老酒鬼坐在長椅上,拍了拍身邊的椅面。
金甲少女搖頭,沒有坐下。
“我很擔心。”她說,“您對他傾注了太多的感情——越來越多。”
“這又怎麼了?”老酒鬼笑問:“你嫉妒了?”
“那種奢侈的情感,我向來不曾擁有。”金甲少女搖頭。
老酒鬼一時沉默。
“是因爲在我身上沒有得到那些情感,所以您纔會喜歡他?”金甲少女問。
老酒鬼搖頭。
“他與衆不同。”他說,“我指的並不是他那奇怪的本領,而是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在十幾歲時,就開始幻想能有一個理想的國度。我想了很多年,製作了模型,寫出了著作。”老酒鬼說,“我曾以爲那是除了尋到真實世界之外最理想的選擇,但他幾句話就粉碎了我的夢。”
他長嘆一聲:“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理想國?理想國,理想國,便只能存在於理想之中,哪裡能夠實現?”
“他讓您失望,您應該恨他纔對。”金甲少女說。
老酒鬼搖頭。
“他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東西。”他說,“我說不清是什麼,也不想說清。看着他如此努力地向上,如此努力地想活得更好,又如此努力地矛盾掙扎着,我不由想起我年輕時。那時,我和他很像,既對這世界和世人失望,又不願看他們沉淪於權貴們的欺凌;既厭惡那些對我怒目而視的愚者,又會爲他們的單純熱血感動。”
“您是不是覺得,他如果是您的兒子就好了?”金甲少女問。
老酒鬼一笑:“別亂猜。”
“我提醒您,我們已經在這裡呆得太久了。”金甲少女說。
“既然還很安全,爲什麼不多呆一陣子?”老酒鬼問。
“這很危險。”金甲少女說。“對他來說,也很危險。”
老酒鬼一時沉默。
“別再想着對他下手了。”他說,“再過一段時間……咱們就離開這裡。”
“好的,父親。”金甲少女點頭,轉身走回屋內。
老酒鬼擡頭看着煙霧籠罩的天空,一陣出神。
“年輕人,你可知道,古代歷史中,記載了許多賢明的君主啊!”
“如果現在有這樣的賢君在,努力治理官僚體系,努力讓人民生活得更好,這個世界就可以變得更好。”
“我的理想,就可以實現啊!”
“可你爲什麼要揭開殘酷的一面,在我面前,提什麼屁股決定腦袋呢?”
“這讓我思考了很久很久。真的很久啊!”
“不過我也終於想清楚了。”
“人們常說歷史是鏡,可以借鑑。但爲什麼人們卻總在重複前人的錯誤?”
“因爲那歷史本就是錯的。你以爲的公正開明,你以爲的自私卑劣,其實都是假的,是一種粉飾,是一種戲說。”
“歷史的真相,早被埋入土裡,又有誰在乎?人們傳着假的歷史,於是認爲明君可以改變國家,於是認爲滅了強權可以挽救這個世界,其實,都是錯的。”
“你讓我變得如此悲觀,我卻盡心盡力地教導你,我是不是有病?”
暗夜裡,中年男人笑容燦爛,眼中充滿了欣慰之色。
他哪裡悲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