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非要做到那麼絕?你給我個理由。”
飛虎望向趙辰,手腳都在顫抖。
他已經,緩緩地伸出了右手,臉色煞白地看着趙辰,像一個重刑犯人一樣,準備聽候發落。
“留我一條性命。”
趙辰望着他的手,再看向他的眼睛。
趙辰的眼睛無疑是冷酷、冷峻的。他的目光中,在車水馬龍的夜路上,帶着一種決心。
我就是要你全屍,我就是要你血債血償。
趙辰的心,撲騰地跳非常平靜。
“別走!”
趙辰在飛虎的身後,看見了一個身影。這個身影,正是這場災禍的主人公。
如果沒有她,或者她稍微忍一忍。再或者,她沒有驚動到飛虎,而是簡單地向物業投訴、申訴。
哪怕報警,都要比現在的情況好上許多。小劉失去的是一隻手,趙辰失去的是日後的安全。
夜色漸濃,倪娟趁着混亂,穿過了人人散步的小區路口。
飛虎緩緩地回頭看去,倪娟正狼狽地跑。平日的矜貴沒了,剩下的只是落荒而逃。
想到這兒,飛虎感覺到喉嚨裡起了腥氣,他很口渴,逃跑的念頭更加地飢渴。
他每次看到趙辰的臉,心臟的跳動頻率,會加大一倍,兩倍,五倍!那是一匹狼,一匹虎,一匹豹!在猙獰地等待着品嚐、撕咬獵物的機會。快了,而快了!
她像是挑起一戰的薩拉熱窩導火索,但她又是平安無恙的“中立國”。看着她,甩去了高錚鞋,赤着多少男人愛戴的腿足壓着路面。
趙辰知道,地面是很燙、很刺的。
但是,飛虎的心兒開始鬆動了。沒有人,犯錯以後會願意去承擔責任。尤其,像飛虎這樣的人。
飛虎的腿,癢了。他要跑!他要離開趙辰,對!這裡車多路雜,人潮擠擁。正是下班高峰期,整條城西路道起碼有五個公交站牌!
一定可以渾水摸魚,一定可以逃之夭夭!
但,正當飛虎看着倉皇逃竄,快要找到一線生機的倪娟時。
“啪—”
倪娟躺在地上,將衆人的目光一一吸引了過去。
窩囊的小中原,竟在這時起了身子!剛剛,倪娟光着滾燙的腳丫板子,踩到了他的胃部。
在他半睡半醒的時候,踩出了一口酸水來!小中原頓覺後背熱的發燙,天煞的這條柏油路才修路、鋪路沒多久。
黑色的瀝青滾滾作燙,小中原看到了倪娟那張愧疚的臉。
“不好意思!真心,不好意思!”
她要逃竄,但她是飛虎那一帶的人。小中原望向剛剛鬥毆的場景,趙辰已經將一夥虛有其表的社會渣滓全乾趴下。
唯獨剩下倪娟這條漏網之魚,小中原將所有的憤怒,全撒到了那倪娟的身上!
他隨手,抄起一根散落在地的鍍鋅鋼管,這還是趙辰的創意,將鍍鋅鋼管削去一半,特意來保護物業人員。
“嗖嗖嗖—”
小中原跟拋全壘打一樣,鋼管兒宛若離弦之箭,砸到了那倪娟的後腦勺!棍子飛快,小中原的胳膊又是粗壯有力。
要知道,激進派的小中原,牀頭牀尾全都貼滿了史泰龍、施瓦辛格、尚格雲頓、巨石強森和傑森
斯坦森的海報。
他每天都在朝這樣的功夫巨星努力着。這鋼管掄過去,才八十斤體重的倪娟受了一鋼管!
碰—
她感覺眼前一黑,還未來得及反應。那臉上已經吃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狗爬屎,臉皮給蹭破了好幾層。
“媽的,欺負老子外地來的是不?!去你媽呢的逼吧!”
趙辰眼前一陣黑線,這小中原到底是來搗亂的還是來充攪屎棍的?!
那飛虎多多少少給嚇了一跳,但倪娟的跑路卻給了他極大的鼓舞!他一手掙脫開了趙辰,拖着褲管底下的一坨糞便,飛快地朝路中央跑去!
趙辰驚呼:“回來!”
飛虎就是這樣的人,有去無回。而他,做慣了苟且偷生的活兒。
“回你媽。”
但是,趙辰卻目睹了有史以來最爲慘烈的一場車禍之一。
一輛超重負荷起碼三噸以上的拉石渣大型自卸車朝快速車道飛快地行駛過來!
橫穿馬路的飛虎獲得了終身的慘痛代價!眼見自卸車司機大叫一聲,快速車道上橫穿行人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但是,已經晚了!大卡車及時剎車起碼甩出十米到三十米左右,而飛虎又離車頭唯有毫釐差距。
碰—
飛虎眼前一黑,感覺天生掉下一口錘子砸破了他的腦袋。
他的身子給撞的前傾起碼飛了整整十米!然後那龐大的、甩着大肚腩的身軀將前方一輛中層巴士撞凹了一處。
那曾志偉代言的玉林牌溼毒清膠囊海報,給飛虎的血糊了一片。
而往下,正像是甩彈珠球一樣,乒乓一聲長響!隨着前後的急剎車,那飛虎終於“塵歸塵、土歸土”了一回。
他隨着慣性又撞回了車頭,最後給車軲轆碾壓了一圈,登時碾成了一塊肉餅。
前方沒有紅綠燈,而飛虎的本意是從快速車道橫穿到綠化帶躲避,然後找機會逃跑。
他的速度的確甩開了趙辰,橫穿了公路。但他的下場,是三米多長的一對對腸子給捲了出來。
車禍,本身正是那麼殘忍。殘忍到,連肇事者都不願意負責。
自卸車司機,只是朝前車窗玻璃看了一眼,再朝左側窗口看了一眼。發現,看不到死者的樣子。
然後,踩着油門。緊跟中層巴士,倉皇地朝建築工地行去。沒有同情,沒有停下,只有效率。
更殘忍的地方在於,快速車道是沒有減速的意思的。起碼不能低於四十公里的行駛速度。
如果沒有交警,還可以再提上二十公里。否則,何以叫做最左側的快速車道呢?飛虎一直承受着後來居上的車子碾壓,整整過去了七輛。
他那支離破碎的身體,才終於免遭折磨。
交警來了,消防隊一樣來了。但肇事車輛早已經遠走高飛,連那害怕闖禍的公交車司機一樣無影無蹤。
趙辰在電視新聞上,多次目睹了車禍的發生。但親眼所見,他仍舊感到腸胃翻騰。
小中原嘖嘖嘖地感嘆道。
“因果報應,因果報應。”
趙辰看着小中原,感覺到十分滑稽。
他梳着一口全背頭,談吐之間刻意追求一種附儒風雅的氣味。
感覺到,他想模仿學
富五車的剝削居士。但是,他又是沒有定性、不願安靜的人。
“報你妹夫,快走啊!公安來了。”
望着前來四處排查的公安,趙辰掩人耳目地朝雄鐵馨園走去。
調出路段監控錄像,趙辰那英姿颯爽地身影再次在那交警支隊的電腦裡展現了一輪。
他默默地抽着煙,領了小中原來到了辦公室。
趙辰十分心煩,望着活蹦亂跳的小中原,他感覺到這淨身高一米七五的大個子竟然比自己還要老去三五歲。
趙辰說:“抽菸不,喝茶不?自己自助吧。”
趙辰悠悠地叼出一根紅白萬寶路,這是他的商標。他的頭任上司,是九七駐港部隊的政治委員。
而這位政治委員,又有個外號,曾潛入三合會裡擔任臥底,叫大圈豹。
萬寶路的格調,從他身上學來的。回憶往事,他才感覺到軍隊的擔子是多麼重,公安的擔子一樣重。
小中原跟不懂事一樣,二十七八的光景,大呼小叫的。
“我靠,你行啊你,這香菸,‘南京’的!這茶水,‘竹葉青’!這是我三天的伙食費了。”
趙辰遞給他一口傑克·丹尼爾斯的Zippo火機,他磕了半天沒着落。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趙辰這屁大點的弼馬溫今天立馬給三把火灼燒了。
小劉的斷肢、飛虎的死亡、未知的風險。天公,飄起了晚風,放了倆口悶屁。不靠譜的天氣預告氣象局發來短信,說,明天有雨。
突然,坑子打來了電話。
坑子是辦公室副主任,六子是辦公室主任。但是,坑子的人脈圈多廣,在社會上是一根小小的天地線。
“趙經理,剛纔是誰打的倪娟?”
趙辰皺眉起來。說:“坑子,你有話直說。木已成舟了都。”
坑子所在的地方,十分嘈雜。但趙辰同樣從坑子的氣息下,感觸到了一股雷霆暴雨前的陰霾。
“趙經理,我希望你不要庇護。是小中原嗎?如果是,那我勸你只能交人了。”
趙辰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而小中原卻仍舊一張喜慶的臉跟潘長江一個樣。
“什麼情況?”
坑子正在醫院,他偷偷摸摸地走到了廁所,抽光了最後一口芙蓉王。
“趙經理,準備好一筆錢。倪娟,給打成了植物人。”
趙辰一驚,什麼?!倪娟好歹都是上一米七的人,穿上高跟鞋跟小中原一個尿性。
竟然,受了一棍子,立馬成了植物人。
“是訛詐嗎?”
坑子顯得有幾分不耐煩。
“我希望是訛詐。訛詐只是圖財,現在公安已經來調查了。公安在他的手袋裡發現了幾包丸子,吃了搖頭晃腦的。倪娟成植物人沒事,但‘道上’的人會拿這個做藉口敲詐。”
坑子掛斷了電話,趙辰沉默。
小中原這次闖禍了。
小中原起身,道:“趙辰,那女的咋樣了?”
趙辰隨手說下一句,“成植物人了。”
小中原瞪大了魚眼,驚歎道:“我靠!死了死了,這下死了!哎喲,哎呦!操!”
趙辰哪有那麼多錢?但他卻將視線轉移到了那永發保險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