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謝傢俬學
太和五年,七月初十。
酷夏已淡,芙蕖稀疏,秋風陣陣。
與老謀深算的謝湛長久相處,扶萱學會了不少“本事”,其中一個頗爲好用的,便是“得寸進尺”。
這日,扶萱領着遠麓書院的甲等學子,出現在了謝傢俬學的大門口。
帶來的人,不是按謝湛先前答應的接收三位,而是足足多了一倍,一共六位。
見她領着人,身姿婀娜、娉娉嫋嫋而來,謝湛眯了眯眸子,於心間喟嘆了聲“小狐狸”。
高貴清冷的未婚夫眼中,那因有人悖他本意而來的些許不滿,扶萱假裝未見,她湊到他身側,若無其事地笑盈盈道:“長珩,這幾位學子水平相差無幾,我選來選去,當真選不出其中哪三個更勝一籌,不如你來測試一下,再做決定誰人進去學習?”
謝湛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去看那六個帶着包袱來的學子。
扶萱目光燦亮,堅強地仰着一張迷惑人心智的臉,做作地捋了下耳邊細發,定定望着她一身玄色繡金絲、冷肅威嚴又故意不看她的未婚夫,心裡暗道,若是謝長珩在這等非是多大的事上當真駁她的顏面,她一定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謝家主收回目光。
看着身前女郎五分討好、五分虛僞的笑,他妥協道:“人既然都已經來了,一併去學就是。”
認真朝幾位學子一番鼓勵與交待,待他們跟着專程來接人的書院小童入內後,扶萱左顧右盼,趁四下無人,墊腳勾過謝湛的脖子,“吧唧”一口,在那張薄脣上狠狠親了一下,而後迅速退回了身。
她媚眼如絲地看他,朝他揚笑,“謝謝長珩。”
謝湛對此極爲受用,“嘖”了聲,低笑道:“不夠。”
扶萱美眸瞪他,偷偷親他就不錯了,他還人心不足,難不成要在此教授禮儀的地方放浪不成?
謝傢俬學學院依着謝府的後山而建,學院對面,不遠處便是謝府的後門,謝家家族繁盛,哪個門都有人不時進出,她要真纏着他,他這家主在族人跟前還如何立威?
謝湛淡淡一笑,引她往謝府走,舔了下沾着脣脂的嘴角,有些不滿意地道:“今日的味道過濃。”
自打在濱江樓,扶萱提過關於往後跟不跟得上他生活情調的事,謝湛舉一反三,便有意無意地提點她一些關於世家的生活方式,也方便扶萱提前有所準備,降低進門後對周遭的陌生感。
他倒並非真要扶萱按他的方式改變,但扶萱是個好奇性子,她願意接觸更多,他也樂意給她講。
就比如胭脂水粉之物,往前扶萱都是去脂粉鋪購買或是用伯母給的,從未嘗試過自己製作,聽謝湛側面暗示,世家夫人在這些物品的用料上極爲講究,一般鋪子裡的脂粉鮮少合心意,他母親使用的,皆是自己盯着人調出來的。
扶萱一點就通。
爲了儲備往後在各世家夫人跟前保不準何時就用得上的知識,她回了扶家後,便勤快地央求嘉陽長公主教她。
嘉陽長公主出身於皇宮,這些東西自小便熟,見一向在此事上不甚在意的侄女突然興致盎然,自然傾囊相授。
往前扶萱只是無心向學,但她聰穎,如今興趣濃厚,學地認真,效果便十分明顯,且還有年歲差別不大的三公主幫着品鑑,她做出的東西很快就能拿得出手,比如當下,臉上和脣上用的便皆是自制。
只不過,面對顯露挑剔本性又口味刁鑽的謝六郎,她的手藝或多或少還要配合他的愛好。
扶萱照顧他的口味,道:“我回頭少放些花油。”
謝湛滿意勾脣。
扶萱又故意幽幽一嘆,“哎,往前我隨意抹上的,你回回吃的不是挺起勁兒麼?現如今卻是嫌這嫌那,可真難伺候。話本子說的當真不錯,凡是搞到手了的,就不覺得那麼珍貴,人也不那麼珍惜了。”
謝湛冷冷看她故意做作地擺出一副閨怨模樣,涼涼地道:“你讀的話本子還教這些道理?盡是不教好,不教夫妻和睦之道,我看你往後不看那些書也罷。”
他甚至假裝威脅:“回頭教石清去鶴園書房清理下,沒用的書趁早燒了。”
扶萱一噎,瞪圓眸子,“我看我的話本子,礙着你何事了?鶴園是我的,你敢不經我同意動我物件試試!還有,什麼夫妻之道,哪有這種書?”
謝湛靜靜看她,煞有介事回她:“怎麼沒有?你不是要拉着我看的麼。”
見扶萱短暫迷茫,他補充:“宮裡嬤嬤給你的。”
扶萱腦中嗡了聲。
如今這人私下裡當真惡劣至極,盡是拿她往前做過的傻事來打趣她,扶萱灼若芙蕖的臉龐霎時更是紅透,她又羞又氣,報復心立起,伸腳往謝湛潔淨的鞋背上重重一印,再以極快的速度往前跑開。
若是無人之處,謝湛定會往前大邁幾步捉她,將她揉地連連討饒,可眼下在謝府門口,顧及自個身份,他只得眯眼,“嘖”一聲,無奈地看着竄到他前方几步遠,又回頭看他的女郎。
她咯咯作笑,笑意濃濃,眸光明亮,當真稱得上一句“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謝湛晃了眸光,眼中露出驚豔之色,心旌搖曳。
他飛身一躍向她,直接摟住那約素纖腰,提到空中,避過常人目光,往芙蕖湖的方向去。
扶萱被人陡然提起,驚地不自覺呼了一聲,待定下視線,看到是不會置她於險地的郎君後,她眉目舒展,笑意盪漾眸中,一手將他摟緊,與他嚴絲合縫,一手伸出,感受迎面而來清爽的微風。
謝府中,見到空中一襲黑紅交纏的身影突現,本是有些鬆懈的侍衛頓時繃緊神經,衆人警惕地望過去,看清懷中抱着女郎的人乃是家主,臊紅臉地移開視線。
謝湛與扶萱額貼額,“採芙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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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湛接了幾個外姓人到謝傢俬學入學的事,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六位新學子前腳剛進學院,後腳,這事就傳了開來,不足半日便傳到了族長的耳朵裡。
像謝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朝堂上,族人們皆是以一家主君馬首是瞻不錯,但族人內部的事務裡,大家族還有做族長的長輩,饒是作爲家主的謝湛,也不得不尊崇孝道,給如今年歲已逾七旬的謝家族長一些顏面。
是以,當石清來通知他,族長請他現下便過去宗祠時,謝湛立刻將手中二人採來的一籃芙蕖遞給扶萱,匆匆趕了過去。
扶萱不知謝湛過去是爲何事,但見他神色凝重,便猜到不會是什麼好事,且隱隱感到與那幾個學子有關。
爲了得到答案,與謝湛分別後,她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謝湛的聽風苑。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曹植《洛神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