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都說我們是同道中人了,又何必再問呢!”言畢,豔墨雪從腰間拔出青玉軟劍,橫指那人兩眼之間,諂媚一笑道:“這塔如今已不安全,留下你,也好給那些人一點交代。”她口中的那些人無疑是塔下正在聚集的大內侍衛,星星火把已瞬間將整座鎮天塔團團包圍。然而豔墨雪清楚,如果此時兩人都走,那些人必定會對整個皇宮大肆搜查。但如果留下一人,或許這場鬧劇就會有個終結。
她自然清楚這人與自己在實力上的懸殊,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兩人四目相視,黑衣人見對方已亮出兵器,便也不再去管塔下到底聚集了多少人,拔出劍與豔墨雪血拼起來。
風聲止息,“嗆”地一聲,只見兩人同時拔劍,晴朗的月光照得雪亮的劍鋒上頓時耀眼生輝,銀白色的劍光很快佔據了全部視線,原本便森冷的天氣被這寒冷的劍光耀得更顯淒涼。劍氣縱橫,殺氣縱橫,清脆的交擊場子撞擊着塔下衆人的耳膜,兩把劍不時因爲劇烈的撞擊濺起點點的火花,然在塔下衆人眼裡,只覺道道黑影在夜空之中來回移動。
但畢竟實力懸殊太大,沒幾招後,黑衣人便敗下陣來,胸口一片嫣紅。“實力懸殊,徒勞無益,你……輸了。”豔墨雪滿意的一笑,收回軟劍,說道:“如果你能僥倖不死,可以到焰魔門找本尊報仇,本尊等着。”
黑衣人一震,豔墨雪冷眸輕笑着,藉以橫杆爲助點,起腳躍下鎮天塔。
然而,豔墨雪不曾料到,那黑衣人竟報必死之心,藉以最後之力將寶劍狠狠射向她。閃躲未及,且半空中沒有落腳點,更無法移動身形,豔墨雪雖已避開那劍,但劍氣卻咄咄逼人,如破空之勢朝她襲來。如果被那劍氣擊中,豔墨雪深知自己必定會跌下這鎮月塔,然而此刻眼看劍光已然逼近,她也只能被迫用內力相擋。
誰料……腰間突然一緊,她垂眸一看,竟有一鞭子瞬間纏上她身。接着,一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忽地,他身形移動極快,擋在她身前,不但徒手斬下寶劍,絲毫未傷,還大手攬過她,藉助樹杈之力,消失在茫茫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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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蒙面人的輕功極高,甚至遠在豔墨雪之上。黎明破曉的街道上空無一人,那人便帶着她在房與房、街與街之間來回飛走,最後穩穩停在一處空曠的路中。
剛一落地,就有稀疏的腳步聲由遠處傳來,豔墨雪剛想去問那人是誰,誰料他已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下。
“堂主。”趕來的是絮語,似乎面帶擔憂,“我剛纔有注意到紫月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豔墨雪並未理睬,只是一直盯着那神秘蒙面人消失的方向。那皓月之下熟悉的背影,那還殘留在腰間熟悉的氣味,都令她不禁喃喃道:“那背影……真的好熟悉!他……是誰?”
見堂主望着遠處,久久不能回神,絮語再次開口。“堂主……”
臉一沉,心一默,豔墨雪回神,沉聲道:“說。”
“是。剛纔屬下發覺紫月城中一片騷亂,所以想問……城中是否發生……”然而,絮語的話還沒問完,豔墨雪忽地渾身如被電擊般顫抖起來,接着用手捂住胸口,額間緩緩溢出汗珠,表情猙獰。絮語大驚,以爲堂主受了傷,趕緊上前扶住,焦慮的問道:“堂主,您怎麼了?”
“沒事。”豔墨雪咬着牙,臉色慘白的搖搖頭。她大口大口的呼着氣,直到胸口不再那麼刺痛,才勉強從懷中取出那被絲巾包着的書。“看來,鬼剎說的是真的。”她默默想到。
“這書?”然,絮語盯着豔墨雪手中的書,不禁失言道:“這書怎麼和鬼剎給屬下的一模一樣?”
“是嗎?”聞言,她冷冷擡眸,眸芒掠過絲絲冷意,她寒言道:“你再說一遍!”
“是真的。”絮語恭然說着,接着一攤手,將臨行前鬼剎交給她的東西遞到堂主面前。
有瞬間的停歇,豔墨雪冷冷瞟了一眼,想伸手,卻又怕再次被灼燒,有些猶豫。但最終,她還是屏住呼吸,手指輕輕觸碰那冰冷的書皮,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一點針扎感都沒有,豔墨雪不解的拿過書,來回翻了翻,但掌心絲毫沒有異樣。
“這怎麼可能?”明明是同樣的書,只不過這本書的面上依稀寫着《方技略》三個腐朽的紅字,可爲什麼握着這本書時,她絲毫感覺不到痛苦?
見堂主一臉迷茫,絮語不敢多言,只將鬼剎交代的話一一道出:“堂主,這就是鬼剎要屬下交給您的!鬼剎說了,您只要按照此書去找,就能找到您想要的東西。”
聞言,豔墨雪冷冷一瞥,臉上有微不可覺的變化。然而,平靜過來,她只是緩緩撕開脣角,冷笑道:“《方技略》!!呵呵,原來你想要的竟是它們!”盯着手上的書,再望着懷中取出的另外一本,豔墨雪的眼芒裡閃過無數疑雲,心頭漸漸有了些清晰的思緒。
“鬼剎還說了什麼?”她問。
絮語搖頭。“沒了,鬼剎只叫堂主早些回去。”
豔墨雪淺淺冷笑,她的眼睛裡有片氤氳在瀰漫,虛假的面容下,恍惚的讓人無法看穿。“這個……你帶回焰魔門。”許久,她才緩緩擡眸,將手中的兩本書一併交給絮語。
“那堂主您呢?”絮語不解的接過書。
豔墨雪微微搖頭,“本尊還有事,就先不回去了。”她冷冷諂笑着,突然靈光一現,言道:“如果鬼剎問起來,你就再幫本尊帶句話給他。說如果他真想找齊那七本書,本尊還可以幫他一個大忙。”
七本書?什麼七本書?絮語聽着一臉茫然,但仍恭然輯手。“是。”
絮語走後,空曠的街口只餘下豔墨雪一人,迎着瑟瑟冷風,吹散起她如黑夜般飄逸的長髮,與那純白無暇的裙襬。一時間,她就如同隕落凡塵的仙子,孤身一人靜靜佇立在無人的街口,臉上平靜的如同剛出生的嬰孩,宛若絕美。
然而,許久過後,豔墨雪忽地伸手,緩緩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
又一張臉消失了,頓時,那樣微彎的眉,和眼角,和嘴角,便毫無保留的展現在漆黑的夜幕下,如介於孩子和女人之間的一種詛咒般的美麗,實在包含了太多的誘惑。有時,人們明明知道她的笑容只是一場戲虐,一個玩笑,卻心甘情願的墜落,然後淪陷……
或許也正是因這如詛咒般的美麗,從一開始她的命運便如此曲折,甚至……根本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終了,吹着瑟瑟的寒風,豔墨雪悄然擡步,卻發覺腳竟僵硬到不得動彈。她這是怎麼了?迫於無奈,她找了個臺階緩緩坐下,然後將雙手抱膝,把頭深深埋在其中。
鬼剎啊鬼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爲什麼連你都在窺竊那七本書。難道你已經忘了鬼剎王曾經告誡過我們的話了嗎?難道你已經忘了千百年前那七本書曾經帶來怎樣的災難?還是……連你都想要得到那七本書,然後一統天下?天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然而,答案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猜到的,瑟風呼嘯的掃過,打在豔雪單薄的衣衫上,只叫她更緊的保住自己,希望身上那殘留的熱度不要再消退了。
這時,遠處忽地傳來腳步聲,很輕很輕,直到那雙黑靴出現在墨雪眼前,她才愕然擡眸。
“姑娘,你還記得我嗎?”豔墨雪緩緩擡眸,迎上的是一雙如黑夜般清澈無垠的眼眸。她怔怔望着,一時呆在原地,那公子許是怕豔墨雪沒能認出自己,還特意補充道:“上次是在皇國,我們有見過……”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很甜,偏又帶着一種奇異的溫柔,令墨豔雪原本冰冷的心漸漸回暖。
她朝四處望了望,然後緩緩起身,淡淡一笑道:“我記起來了,你是在皇國幫我取回錢袋的藍衣公子。”豔墨雪靜靜說道,心裡還不忘補充一句:還是那個被秦雨和假扮成鬱雨的她在妓院耍過、嚇的拔腿就跑的慢半拍的‘淫賊’。
“姑娘,原來你記得啊。”聽豔墨雪說着,風澈那是滿臉欣喜,像個小孩子。然後他朝四周一望,見街上空空蕩蕩的,不由疑惑的問道:“對了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一個人在外面啊?”
“我……”豔墨雪跟着朝四周望了望,真的,街上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她回眸,無言以對。
“我知道了,你一定迷路了!”他得意洋洋的猜着。
豔墨雪眼角劃過黑線一道,搖頭。
“那……我又知道了,你是不是沒地方住?”風澈倒是很會自娛自樂,自己在原地猜測起來。
“我……”似乎還是無言以對,要怎麼解釋呢?
“那不如去我家吧!”見豔墨雪不知如何開口,他自作主張的脫口道,然後盯着豔墨雪望了半天,才發覺不對,連忙露出那可愛的大男孩的笑容,揮手解釋,“噢!姑娘你別誤會了,我只是……”
“謝謝。”豔墨雪頷首一笑,那笑……傾城傾國,孤傲絕美,風澈呆滯在原地,簡直驚爲天人。
見到一個書生氣的公子露出那麼可愛又傻傻的笑容,豔墨雪原本不好的心情也似乎被他一下子帶好了,不由輕聲淺笑起來。風澈似乎也因爲豔墨雪的笑容終於回過神來,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說着:“那……我們就走吧。”
“等一下。”豔墨雪突然出聲止住他,“公子不要是皇國人士嗎?怎麼會出現在此?”
“不是,我是鳳國人,不過我常年都住在皇國,這次正好來月國罷了。”風澈解釋道。
豔墨雪一笑,突然發覺,她竟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公子的名字呢?”
“我叫風澈,姑娘呢?”他大咧咧地說。
“我姓豔。”
“豔?這個姓很少見。”而且很奇怪。
“那是我自己改的。”曾經那個姓,那個屬於東方皇室的姓氏,她已經用不起,也不想再用了!因爲……她早就不再是那個東方墨雪,她是豔墨雪,焰魔門豔剎堂堂主——豔羅剎。
“原來如此,那我們快走吧……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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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府】
跟着風澈走了約半炷香的時間,眼前出現了一座不怎麼大的府邸。雖然也是雕樑畫棟,朱門玄瓦,可那牆瓦卻略顯陳舊了一些,讓整座府邸看上去有些年份。不過這些對於豔墨雪來說都很無所謂,甚至在今晚再次見過風澈,她也覺得那只是巧合罷了。於是,跟着風澈走進風府,她自然也不覺得奇怪。
“豔姑娘,今晚就委屈你在此睡一晚了。”輾轉了好多長廊,風澈終於在一處還挺雅緻的小屋前止步,然後笑着對身後的豔墨雪說。
“不會。”豔墨雪微微搖頭,有瓦遮頭她就已經很滿足了,何況這屋子一點也不差。
不過,這一路走來,她倒是理清了一些頭緒,也有些想問的事情。“對了風公子,你可知這些日子以來皇國發生過什麼大事嗎?”豔墨雪知道這樣問很唐突,甚至有些不禮貌。但自從她回到焰魔門,又表明了要報仇的心態後,鬼剎似乎便有意不讓她知道一些事,一些皇國發生的事,一些過去的事,也包括……一些有關他的事。
“皇國啊!”豔墨雪這麼一問,風澈想了想纔回答道:“前些日子好像有一樁,還與我們月國有關。”
“是什麼事?”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這能幫助她儘快理清目前的形勢,與她之後的計劃。
“也沒什麼啦,就一些領土問題。哦,我記起來了,皇國好像還派了大將軍王蕭冰前往邊境鎮守,現在應該還在茂城吧!”他撓着頭說道,“其他的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啦!”然後憨傻一笑。
“茂城?”豔墨雪眸芒一閃,喃喃着,“多謝風公子了。”
“不客氣,你早些睡吧。”說罷,風澈便獨自離開了。
合上門,豔墨雪靜靜靠在門邊,將眼眸垂的很低,閉上眼,靜靜靜止着。“茂城……”最後,她緩緩吐出這兩個字,輕然的面容上有微不可覺的變化。
“蕭冰,看來我們真的是緣分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