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理解,他如何能在面臨筱雨失蹤後竟還能如此的冷靜?甚至下令緝拿她。難道,他就不擔心她其實是遇到了危險嗎?
然而,百里志霖怎麼可能不擔心。
如果不是因爲無心死了,忠於他的死士又都被他派去協助四方霸主爲他穩固江山而秘密招兵買馬的事,不在身邊。他又怎麼可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了保護她而疏遠她,傷害她。甚至在直到她失蹤後,他才意會到,他在宮中的護衛,包括派去暗中保護她的人,根本就都是倩妃和丞相的人。落得現在她下落不明的境地,讓他恨透了自己身爲一國之君竟一徑的無能無力。
他遙望着遠方的青山,入秋的涼風拂面而來,滲入肌膚,涼透他的心。眼前蕭條的風景,就如同他此時此刻的心般,盡是荒蕪。
而面對聞利華的焦躁,他甚至無言以對。想到她此刻可能會有的危險,甚至已經遭遇的危險,他恐慌得幾乎無法呼吸。
憂心忡忡的聞利華,久等不到他的迴應,差點兒沒急得上前抓着他,直接把他搖醒。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顧慮什麼?擔心暴露筱雨就是他的弱點,造成他搶奪回江山的阻礙嗎?如果是,他絕對打得他滿地找牙。而現在……
“算了!既然你不去找,那我去找好了!”無心揣測他的心意,聞利華着急着的,是凌筱雨此時此刻的安危。所以徹底放棄對百里志霖的質問,他決定自己去找人,免得浪費時間,造成悔恨終生的遺憾。畢竟至今爲止,筱雨已經整整失蹤了五天,他的耐心也已經消耗殆盡,再無法只是等待而什麼都不做。
無論找不找得到,至少他尋找了,努力過了。
而就在聞利華甩袖離開之際,沉默着的百里志霖總算開了口,成功讓他頓住腳步。
“拜託你了!”他沉重道。很清楚的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是不能自亂陣腳。在他的心腹均回到他的身邊協助他無後顧之憂之前,他必須穩住焦慮的心,不泄露出絲毫對筱雨的在乎。否則,無論她此時是生是死,若讓敵人知道她就是他的弱點的話,只會對她的安危更加不利。所以,他必須穩住。不能露出破綻,一絲一毫都不行!
聞利華的目光,落在他身側緊握着雙拳的手上,浮現的青筋告訴他,他有多在乎,隱忍得多辛苦。
無奈,他只能無聲的嘆息,凝重道:“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
真的會沒事嗎?在沒有親眼見着她平安時,百里志霖永遠不可能對此放心。所以,他只是笑笑的揮手,下逐客令道:“好了,你退下吧。”早點離開,早點去尋人,早點尋着人,他,只要她平安。
鴻陽聞言心領神會的頷首,而後退了出去。
直到他離開,若大的御書房裡徒留下百里志霖一人,靜悄悄的,寂靜得讓人忍不住的心慌。
從得知她失蹤開始,他就惶惶不安着,心中總有着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慌,緊緊的虜獲他的心,讓他憂心忡忡着得不到片刻的安寧。偏又不能表露出這樣真實的情緒,於是只能壓抑着,然後無聲的祈禱。
筱雨,千萬千萬不要有事啊!
倘若她有個萬一,他不敢想象,失去她,往後的日子將會如何?哪怕他剷除亂黨,坐穩江山,心,也是空的吧。而心空了的人,還能活得下去嗎?
百里志霖無聲苦笑,想來,若真要在江山與美人之中做選擇,那麼自己勢必會是一個選美人兒棄江山吧!
所以,如果真的有神的話,那麼,他願意與他交易,用他的江山,換他的‘美人’。只要那奸相不敗壞江山社稷,愛民如子,哪怕要他退位讓賢,他亦心甘情願。怕只怕,如今形勢所逼,已經容不得他選擇了。
百里志霖笑着,滲着絲絲縷縷的苦,爲這一路牽連心愛人兒受盡傷害和委屈,更爲身爲一國之君卻一再對此素手無策……然而,這樣的日子終歸會到盡頭的!
緊握着雙拳,他遙望無邊的夜空,眸光毅然的肅穆了神色,深邃的眼中閃爍着的,是志在必得,勝券在握的生機。
一切,終將在不久的將來奠定。他,會許她幸福的未來。只有燦爛的笑臉,張揚的快樂的未來。但是前提是,請保佑她平安歸來,回到他的懷中。否則,一切終是枉然。
而這廂,帶凌筱雨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所及,是全然陌生的環境,以及一室的藥香。
茫然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處的她,很快的發現到自己身體的僵硬,甚至手腳被包裹着,徹底限制了她的行動力。嘗試行的,她企圖移動……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而後再不敢妄動。雖然,相比起剛醒來時那撕心裂肺的刻骨疼痛,如今只是全身骨頭像是散架似的,肌肉痠痛着實在好上許多,但是,卻不足以好到讓她可以隨意移動身體。所以,爲了不要自討苦吃,她想她還是認命的躺着,不要再企圖移動一根手指的好。
所幸,痛也有一個好處,就是讓她茫然的意識變得逐漸清明。眼珠子移動着,看看自己被包裹得像糉子似的右手臂膀和左邊大腿,此時,木板連同繃帶攀附着它們,讓她不得不認清楚事實--她斷了一隻手和一隻腳!
“啊……你醒啦!”
被他們宮主夫人臨出門前千交代萬交代着一定要記得在藥童熬好藥後趁熱端來給凌筱雨喝,照顧好凌筱雨的光煞,見她醒來,高興的裂開嘴,嘀嘀咕咕着道:“唉你不知道,我們宮主夫人有多擔心你!若不是宮主勒令她不準哭,我看她恐怕會因爲你的傷用眼淚淹死我們。”咚咚咚端着藥在她窗邊坐下,然後瓷羹攪拌着湯藥,在確定溫度後送到她的嘴邊,催促着,“來來來,喝藥吧。”
他囉囉嗦嗦的一堆,聽得凌筱雨頭暈,雖然很不想喝那黑乎乎的東西,但人家都好心喂她了,她也就只好乖乖張開嘴巴嚥下那苦死人的藥汁。
她看着他,一張嘴開開合合,他的嚼噪,莫名的讓她想起了她那爲救她而犧牲了的大哥,忍不住鼻酸。
然而,他嘰嘰喳喳,她紅着眼,幕然閉上嘴巴,光煞驚恐道:“你、你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而後,一陣手忙腳亂的放下藥碗,“還是哪裡痛?”追問着,手又不敢亂碰。
凌筱雨見狀,才知道自己似乎讓他誤會了什麼。
眼前的男人,是小樂老公的手下,先前被派來保護過她,她見過他幾次,但畢竟不熟,她想她這樣紅着眼盯着人家看確實不妥。於是,她嘗試着挪動嘴巴想說些什麼,免得嚇到人家。
“那個……”開口,她想了想,若是要說話的話,最好說一些兩人都能講到的共同話題,例如,“小樂呢?”思前想後,他們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共同的話題可以聊。
果然,提起小樂,光煞手忙腳亂的動作幕然頓住,而後重重的嘆息一聲,萬般無奈道:“夫人跟宮主出去了,我想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關切道:“你找她有事?”
說話間,光煞在心中不止一次嘆氣。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的宮主夫人絕對不可能只是救治凌筱雨而已,救了她之後,纔是更大的麻煩。例如,人都還沒完全清醒,只是確定了不會有生命危險,她就已經氣急敗壞的說是要出去找謀害凌筱雨的兇手,然後把人丟給他,拖着宮主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每次想起她那說風就是雨,急驚風的個性,他就忍不住頭痛。因爲,這代表着她很會闖禍,而她闖了禍,宮主會直接把問題丟給他們這些可憐的下屬。想想,頭又痛了。
至於是誰傷了凌筱雨,只要當事人醒了,一問便知,哪裡需要那麼麻煩跑去追查?!
見他苦着一張臉,凌筱雨原本還想追問小樂去向的話於是識趣的吞回到肚子裡,想說他是不是介意她問東問西的,所以她乾脆也不說話了。但突然間,兩人都不說話,卻也讓氣氛便得尷尬起來,直到光煞追問。
“誰對你下的殺手?”他想着,既然宮主夫人執着着非知道這個答案,他就代她問了吧!
凌筱雨先是意外的愣了愣,而後諾諾道:“從一開始就一路追殺我的女人,百里志霖的妃子倩琉漓。”搞不懂,她一個被背叛的女人,對她到底還有什麼要挾可言?盡然說什麼趕盡殺絕。當然,她也是存心找死。無言的苦笑,關於這點,凌筱雨並沒有明說。不想再讓費心救了自己的小樂擔心。
看着眼前擰着眉頭沉思的男人,她想,他問這個做什麼?幫小樂問的嗎?因爲小樂口口聲聲說着要給她報仇!但是,就算是知道誰傷了她,人家身爲皇帝的妃子,報仇談何容易!何況,她也不想他們爲了她冒險。
只是,皇上的妃子嗎?名義上,她不也是?!然而結果如何?想起那個背叛她的男人,心,狠狠的抽痛起來。
光煞之後又說了什麼,都沒有得到迴應,他擡頭看她,就見她眼中又出現那種哀傷得近乎絕望的神情,於是他匆匆道:“你放心,我們並沒有通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