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筱雨在,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以爲她會開心嗎?”她厲聲質問他,“不!筱雨不會開心。她只會生氣,氣你爲什麼要遷怒別人?爲什麼不好好的,不要讓她擔心?”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泣不成聲的替凌筱雨道出女兒家的心意,“就算不在了,我想筱雨最大的希望也一定是希望能看到你好好的,而不是這個樣子……”
林青蓮一早就知道,放這兩個男人在一起,一定會出事。所以,勸不聽聞利華的她,唯有任他守在屋子裡。而自己,則在屋外守着他。這才能在百里志霖動手的時候及時衝進屋來。
但是,看到向來意氣風發的百里志霖,那雙滿布血紅的雙眼,高傲的臉上此刻只剩滿滿的暴戾之氣,她彷彿能瞭解他的痛他的恨。一如,她在聞利華爲救她而被陽韻兒所傷的時候,她亦是肝膽俱裂。首次嘗試到什麼叫做恐懼。更何況,百里志霖還是親眼看着筱雨跳下懸崖……
如果換做平時,她一定不敢對百里志霖這個暴戾的傢伙說教。但是,她想爲筱雨做些什麼。而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百里志霖瞪着眼前膽敢對他說教的女人,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偏偏,她的話讓他想起一張張或笑或怒的嬌美容顏,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因爲這些事實,他咆哮的話梗在喉頭,嘶啞的喉嚨,最終只能發出悲慼的長嘯。
“啊……”
那毫不掩飾的痛,再一次讓聞利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淚流滿面的林青蓮,無聲的伸手牽着他的手,用力,無言的給予支持。
她知道,他有多自責。
只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會出現奇蹟。只是,那麼‘高’的懸崖,真的會有奇蹟嗎?
百里志霖頹然跌坐在桌旁,他伸手,痛苦的遮掩滿是痛楚的臉頰,久久無語。
久到,聞利華和林青蓮以爲,沉浸在痛失所愛的痛苦中的他,恐怕無法那麼快就恢復冷靜。然而,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不會再做傻事了。所以,他們悄無聲息的打算退出,將空間留給他,讓他可以好好的自己想清楚。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擡起腳步,房中便傳來他暗啞的詢問。
“派人去找了嗎?”
突然聽他開口,聞利華先是一愣,而後露出欣慰的笑點頭,“已經派出所有人去找了。”而那些所有人中,除了他新聘的大批護衛之外,還有琉璃宮各路高手。
“嗯。”
百里志霖沒有再開口去問那有沒有消息這麼多餘的問題,他什麼都沒說,自然就是還沒有任何的消息。那麼……
“你們走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聞利華先是與林青蓮無言的相視一眼,而後微微的頷首,兩人這才相依離開。
帶房門從外掩上,百里志霖伸手摸了一把滿是痛楚的臉,他豁然起身,而後毫不猶豫的行至窗邊飛身而出--他的女人,他自己去找!
門外暗處,聞利華和林青蓮看着他的身影朝後山飛躍而去,久久,林青蓮道:“這大半夜的,不阻止他好嗎?”她憂心忡忡着,擔心着他若是出事的話,他們就更加對不起筱雨了。尤其,百里志霖的身份還是她高山族恩人的後裔,所要顧忌的就更深了。
聞利華遙望着那條身影轉眼間消失在夜幕之中,面對林青蓮的不安,卻唯有苦笑道:“就算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吧?”何況,讓他去找,也總比讓他鑽牛角尖胡思亂想好。
林青蓮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於是點點頭,“那我們先養精蓄銳,明天也去幫忙找人吧。”若不是因爲聞家突遭大難,而聞利華又有傷在身,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他們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幫忙去找人了。
聞利華微微頷首,“嗯,你今天也辛苦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嗯,我先送你回房。”知道她擔心有傷在身的自己,聞利華也不多做推託,任由她攙扶着他,兩人往他的立陽樓緩緩走去。
此時,夜正當中,漆黑的夜,無月也無星,一如他們的心情般昏暗沉重。而這樣的心情,會不會隨着日出的破曉而一同被揮散?
他們都知道,除非凌筱雨安然無恙,否則,這份沉痛恐怕不是短時間內所能平復的。
然而從那麼高的懸崖跳下去,真的能安然無恙嗎?
凌筱雨想起孫琪萱說過的那句話。
她會魂穿到這裡,是上天爲她安排的姻緣際遇。
攀山墜崖,她奇蹟的魂穿了保住一條小命。
殺手追殺,幾乎被逼下懸崖的她遇到了聞家兄妹,一條岌岌可危的小命就這樣又奇蹟般的保住了。
掉落荷塘,她雖不會游泳,倒荷塘的水並不深,她本不該溺水,卻溺水了。黑暗中,魂魄遊離浪蕩,不屬於她的記憶被強行塞入她的腦海中,她以爲那一次真的要一命嗚呼了,卻又冒出個柳無心,救起她,就這麼着的她又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遇到了多少危險,歷經了多少磨難,她都一一挺過來了。
所以在懸崖上俯視白煙嫋嫋的崖底的時候,她不禁想,她若是就這樣死了的話,她特意魂穿這一趟豈不是就白搭了、沒戲唱了嗎?恰巧,那時候天方露出魚肚白,一絲光穿透那嫋嫋的白眼,讓她那五點二的視線隱隱約約的看透了懸崖的奧妙。天無絕人之路,她想,她果然還沒有到必須死於非命的時候,命不該絕。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比起被那些殺手給千刀萬剮,她還是拉着柳無心義無反顧的跳了。
果然,在崖端上瀰漫開的白霧下,懸崖其實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深。只不過終年瀰漫着散不開的白霧,纔給了人們它深不可測,摔下來即粉身碎骨的假象。
加上崖下還有茂密的參天大樹,在他們跳下的時候碰上雖然免不得受一陣傷筋搓骨皮肉痛,卻能減少他們下墜的衝擊,救他們一命。比起被殺手砍,這傷也就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尤其這途中,柳無心雖受了重傷,卻攬着她一直將她護着懷裡,好幾次勉強運功飛躍下墜途中的枝頭,就連落地時,都是他抱着他滾向一旁的草叢。
所以總的來說,凌筱雨身上雖有一些擦傷和撞傷,卻也不算太嚴重,倒是柳無心。
“你還好吧?”灰頭土臉的她,拍掉臉上身上的雜草,因爲腿擦破了一大塊皮,她只得拉起哭叫避免磨蹭到傷口,然後才一瘸一拐着撲到他身邊,咬緊牙關將他扶坐起。
比起她,他看來更加狼狽慘重。尤其是腹部的傷口,本就血流不止,再經過這一番折騰,傷口撕裂得更開,流出的血簡直像是泉涌般噴涌而出,將他身上那本就因爲被追殺而被殺手劃破好幾處,而後又被樹枝割得破破爛爛的黑色玄衣染上一大片的暗紅色,看來着實觸目驚心得嚇人。
凌筱雨將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而後再次咬緊牙關,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從地上扶起,撐着他,她四目張望一圈,而後將目標定在附近的水潭,而後艱難的朝目標移動腳步。
“柳無心,你一定要撐着啊……”
神色慘白得跟個鬼似的柳無心,幾乎是氣若游絲的瞥她一眼,而後他開始感覺眼前的視線變得模糊,而後,在凌筱雨還沒有來得及將他帶到水潭邊的時候,她就因爲失血過多和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
一時間,他所有的重量就都壓在了凌筱雨的身上,讓她踉蹌着差點被他壓倒在地變成紙片人。
幸好她即使穩住身形,雖然被壓駝了背,拖着他走,就跟個八十歲老嫗似的,但不幸中之萬幸,她最終還是憑藉着自己的一股毅力將他拖到了水潭邊。只是,待將他放下,她卻是幾乎整一個都要虛脫了。
偏偏,她明明已經心力交瘁,卻還是不得不上前關切他的傷勢。
“柳無心,你醒醒,可千萬別死啊……”她伸手拍打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越叫他越是沒有反應,她越是害怕。低下頷首的眸光落在他血流不止的腹部,那麼大的傷口,她不懂得止血啊!
天吶,她要怎麼救他?
一時間,凌筱雨心慌意亂的不知如何是好,豁然起身,她想她該先去找個東西裝點水幫他清洗傷口,然而,也不知是她起身起得太快還是怎麼着,站起的她突然感覺一陣暈眩感傳來,她搖搖頭,卻發現那陣暈眩感更加強烈了。到最後,她甚至眼前一黑,直接就癱軟到了地上。
升起的太陽灑下陽光,落在不省人事的兩人身上,一抹陰影遮掩上凌筱雨的小臉,隨後是一聲驚呼響起。
“娘……這有死人!”
隱隱約約中,凌筱雨彷彿聽到有人咋呼着說她死了。
細細的柳眉擰起,她在睡夢中掙扎着睜開眼睛。刺眼的白光,讓她下意識的擡手遮掩住光線,直到她的眼睛漸漸的適應了那光。
入目所及,一片青翠,她胡成一團漿糊的腦袋,漸漸開始運作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這是一間竹屋。
“咦,姐姐你醒啦!”驚喜的童稚嗓音傳來,凌筱雨下意識的將目光移到聲音來源處,卻見一抹嬌小的身影朝她飛撲而來,而後直接趴上她的胸口。
“噢!”她痛呼一聲,感覺全身骨頭都像要散了似的。